第一百二十五章 無心之失
秋天高高秋光清,秋風嫋嫋秋蟲鳴。
一日裏安然無聲地過去了,在外人眼中,蘇府今日是個團圓的好日子。蘇振元遠遠瞧著愛女自宮中歸來,喜極而泣,竟幾度哽咽得說不出話。兩鬢有些斑白的發絲,今日愈發顯得他蒼老了許多。老淚縱橫的臉際,亦是寫不盡道不完的喜悅之情。
有那麽多人看著,那麽多隻耳朵仔細聽著,蘇亦嵐自然知道該如何圓了這個場麵,亦是從寬大的繡著纏枝蓮紋的箭袖之中抽出木蘭絲巾掩麵而泣。泣涕漣漣,淚水幾欲濕了衣袖才作罷。
一旁看著的下人見狀,眼眶裏也是淚珠在打著轉,都不忍再多看幾眼,隻是別過臉聽著父女二人的對話,心裏也都沁涼如冰。自幼二小姐便體弱多病,整日裏經過小姐閨閣時都能聽到從裏頭傳來的咳嗽聲,那一聲聲淒愴的聲音仿佛打在人心上,聞者莫不替其捏一把汗。老爺素來疼愛二小姐,四處替她尋醫看病,一直沒什麽好轉。因得的是先天便有的哮喘,所以二小姐從來都是遮著麵紗示人,府中上下除了老爺與少爺,恐怕再無人見過她的真顏。
於是坊間裏便傳了一些流言,說蘇家生了個絕世醜顏的二小姐,身子孱弱,更有甚者說她會給蘇府帶來災禍。如此種種都隻是聽說,從沒有人見識過麵紗之下的容顏。
直到三年前,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春風拂過萬條絲絛,漫天飛舞的柳絮飄灑而下。澄淨的湖麵如鏡,映著兩旁種植的綠樹紅花。亭台水榭旁,風中偶爾飄來幾聲銀鈴響脆般的笑聲,采入耳際。
杏花樹下,蛺蝶翩躚起舞,欲舞盡天下之美。紫藤秋千在空中來回劃出優美的弧度,眾人才發現視線之中忽然闖進了一個穿著淺青色竹葉紋掐花對襟長裙的女子,肌膚勝雪,柳眉如煙,仿若二月裏頭那一抹不經意的春色無息間撞入眼簾。
隻那一個晴日之後,所有的傳言都煙消雲散,不攻自破。從此,蘇府多了個貌似天仙的二小姐,氣若空穀幽蘭,待下人亦極是體貼關懷。是以在得知二小姐要回蘇府的時候,一些曾經伺候過的下人都早早地在蘇府朱門口候著。若不是妙雪在側瞅著時機插話,指不定父女二人還要傷心至何時。
一更時分已到了,回想著白日裏所發生的一切,蘇亦嵐隻覺著莫名好笑。看著一旁的妙雪正在將帶來的細軟收拾放好,蘇亦嵐微微一笑,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一樣。
微微撩起青絡珠玉簾,環視屋內熟悉的一切,榧木書架之上的醫書還有各類詩集都還在,屋內一隅擺放的鎏金香爐內焚著的正是自己素日裏喜歡的瑞腦香,而且綠窗前頭擺放著幾株木蘭花,淡淡散發著清香,嘴角止不住逸出一絲欣慰的笑意。
天色已是黑了一片,管家也差了一名長相白淨的丫鬟送來些芸豆糕與時新的果蔬,那女子瞧著屋內有些昏暗,便連忙掌起了幾盞羊角燈。蘇亦嵐單手撐著額際眉眼間已略微顯露些倦色,有些慵懶地靠著美人榻坐下,另一隻手搭在雪狐鑲邊芙蓉花開褥子上,伸手觸著甚是柔軟,許是白日裏顛簸了些時辰,竟有些恍然想入睡的感覺。
眼瞼隻覺異常厚重,不時往下垂去,頃刻身子不由自主地朝一側傾去,差點磕到一旁的紫檀木桌。恍惚之間,蘇亦嵐隱隱感覺到臉頰傳來的溫度,還有一隻長著些許厚繭修長的手。四下裏驟然間靜謐到極點,蘇亦嵐無意間抬眸,視線之中模糊瞧見一個頎長的身影在自己跟前,朗目疏眉,她的唇畔亦不時露著笑意,依舊將頭靠在那隻厚實的手心之上,柔聲道,“皇上,你怎麽竟也來了蘇府?”
輕輕一聲,似一粒極小的石子丟擲湖心泛起淡淡漣漪,若秋風掃落葉般無聲無息而至。蘇晉堯滿目愛憐之意地注視著那張白玉似的臉龐,如今真切地就在自己眼前,甚是歡喜。雖然她方才迷糊之中嚷著那個男人不是自己,可她與自己離得如此之近,與那時教她習武一般,和她一起逛廟會時一樣,他亦無所求。
能這樣守在她身旁,看著她一顰一笑,一嗔一怒,他的心已是很滿足。緩緩將她身子扶正,輕輕躺在美人榻上,掠見一旁的灰鼠皮褥子,趕忙取來替她嚴嚴實實蓋上才覺著心裏踏實些。
妙雪本在內室將帶來的衣裳都悉數放入黃花梨木櫃,卻聽著外間傳來隱隱的動靜,索性放下手中忙活的活計碎步走了出來,隻是忽然透著鏤空鳧雁水鳥嬉戲插屏掠見那赫然的一抹深紫色交領長袍,她的腳步沒緣由停留在原地。
伸手拽著一旁的珠簾,屏聲斂氣不敢發出聲響,清眸之中泛著汩汩柔情,看著那個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子。染墨似的黑發不紮不束垂著,甚是飄逸,腰際束著一根白玉腰帶,許久不見少爺越發玉樹臨風了。轉而想起了少主白天對自己說的話,妙雪隻覺臉頰燙燙的,禁不住伸手捂著,怕被人瞧出自己的窘態。
清眸之中難掩的跳動之色,那是見著心上人才有的悸動,妙雪暗暗告誡自己,切不可如此沒有顧忌。從第一次見著他時,她便成了這樣,如今好些年過去了,隔了許久再見著他,整顆心隻若擊鼓砰砰直跳。
看著他目若秋波,妙雪忍不住在多看了他幾眼,一如從前自己偷偷在一側暗中偷窺少爺的一舉一動。那種難以克製的竊喜,再度湧上心田,似瓊漿美酒令她陶醉,絲絲入心難以忘懷。
她知道自己不過一個身份卑賤的婢女,而他乃是蘇府堂堂大少爺,儀表堂堂風度翩翩,能文能武,雲泥之別早已刻在心上。從來她都不敢妄想著能有一日,自己穿著朱紅暗花並蒂蓮織錦緞霞帔端坐在沉香木塌旁,然後等著他大步走向自己揭起紅喜帕。夢中,她亦未曾如此想過。他雖在自己的夢中,卻永遠都隻是背影示人,漸行漸遠,遙不可及。
順著他那白皙朗俊的臉龐往下看,妙雪看清他眸中滿是關懷地凝視著少主,神色有些恍惚,雖早知會如此,可心中還是仿佛被什麽狠狠揪著,思緒刹那間憶起了往昔,無盡的痛楚赫然躍在心上。
她喜歡在書房內看著少爺執著卷冊吟誦,雖然自己許多都聽不懂。喜歡守在一旁替他研磨,看著少爺甚是認真地手握狼毫筆在宣紙上酣暢淋漓地揮灑,若行雲流水,即便她不認識那素白宣紙上的字跡。在後院雙手托著下巴,注視著他執劍揮舞,片片殘紅墜落至銀劍之上,掩蓋著劍身散發出的寒意,雖然她的功夫不及他一成。
羽扇般的長睫低低垂著,美好的回憶漸漸浮現在腦海中,妙雪的神色鬆了鬆,春水般的眸子泛著晶瑩的淚花。或許他不曾記得,他亦曾教過自己習字。那一刻似乎永遠留在了她的心間,周遭都是美好。
杏花如雪綻放枝頭,一簇簇,於和煦陽光之下發出清香。飛燕歸來棲於畫梁之上,風吹過,欄杆邊的垂柳如煙拂起。書房內正對著的紗窗被打開,春風溜了進來,將水晶簾吹得窸窣作響。
她本在一側擦拭著沾染灰塵的書架,卻聽著少爺朗聲問自己可識得字,她連連招手示意,柳眉間亦是難掩的失落之色。而他似乎瞧見了自己眸中的黯然,毫不猶豫地伸手一招。
那一刻,她的心跳動地極快,素手緊緊攥著抹布,想要挪動的步子卻怎麽也不能移動,隻愣愣停留在原地,輕輕咬著下唇不知該如何做,隻伸手輕輕捋順有些褶皺的衣裳。
再次抬眸,他已不知何時就在自己跟前,離得如此之近,望著那雙澄淨的黑眸,妙雪臉頰緋紅如霞忙低下頭,聽不清他口中對自己說著什麽,隻是一個勁地點頭,隨即跟在他身後一步不離。
不時抬頭看著他那高大的背影,她的心裏也止不住偷著樂,嘴角似乎咧到耳根子,臉上卻還是裝著淡然的神色。心中一直想著旁的事情,竟連少爺停下腳步也沒發現,若不是及時刹住腳步,再一會兒她便要撞入他的懷中。
從前每次擦拭紫檀書桌時,她都會心存好奇地翻閱著少爺岑經翻看的書卷,也會將他已寫好的卷軸打開仔細看著,可是橫看豎看,都是瞧不出什麽東西。直到那一日,他極是耐心地教著自己書寫自己的名字,從那日起她才認得妙雪那兩個字。而後她也會悄悄地拿著一些書籍仔細看著,每逢不認得的字時,便會央著少主告訴自己。眼下她亦能漸漸讀得一些詩詞,偶爾也能看懂那些個詩人詞人想要喟歎什麽。
每每讀至令人動容的詞句時,她都會忍不住流下眼淚。恨世間圓滿之事太少,恨南北西東別離無常,恨時光匆匆將一切美好都吹淡,恨明明惺惺相惜卻不能在一起,恨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他是少爺,亦是自己的一日教書先生,隻是他一定忘記了自己這個學生。她多想捧著書卷跑到他跟前,滿心歡喜地告訴他,她也能讀懂那些生澀拗口的詩詞,亦能與他推敲其中字句。隻是當所有的喜悅都攀上眉梢時,隻消一刻,她的心便昏沉沉跌入穀底。
低低歎了一聲,眼中閃過無限的清冷。我欲將心於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自己與少爺終究隻是主仆,或許那一日他不過是偶然起了性子,抑或隻是憐憫自己這個可憐的人兒竟連自己的名字也不識得。
無論他心中所思為何,那一日已成了她心頭不可磨滅的回憶,如一根纏繞的藤蔓緊緊縈繞著她的心弦。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縱使她如何做,亦是無用。隻因他的眼裏心裏,早已被另一個女子所占據,哪怕她已嫁為人婦,哪怕她已懷上別人的骨肉。
明知不該有如此想法,可心裏總是難以遏製的泛著陰冷之意。她才恍然大悟,蘇晉堯在自己心底是何等的位置。嘴角不由得噙著一抹淡淡的笑,夾著苦澀,至始至終,在他眼底,自己不過是一個丫鬟,一個下人,一個不能與他比肩而立的女子,更談不上能與他一起說著貼心的話。
即便自己在他身邊已經多年,他的眼始終不會多看自己一眼。而她卻總是心存幻想,總想著他何時能看到自己苦練終於可以看清模樣的楷書,能聽到自己偷偷練習許久的琴音。
所有的希冀,滿懷的關切,她才深諳都是浮雲。那些沾在衣袖之上的墨汁,那些乏味無聊一遍遍輕攏慢撚的演奏,悉數隨著流水時光匆匆不複返。原來不管自己如何做,他都看不見。
豆大的淚水沿著腮幫子緩緩滴落,背對著不忍再看著眼前那清晰的一幕,妙雪隻覺身子很是虛軟,斜倚著一旁的紅木柱子,雙手捂著嘴生怕自己的聲音會驚動了偏廳之中的人兒。涼薄的寒意陡然襲上後脊背,直往上躥,渾身都瑟瑟發抖。心中掠過陣陣疼意,原來往日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她還是放不下忘不了。
淡淡的紫煙繚繞在偏廳正中央,蘇晉堯凝視著睡眼惺忪的蘇亦嵐,默然許久,輕聲道,“今日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吧!”說罷伸手將她額際的發絲掖在一旁,淺淺一笑,轉身欲走。
四下裏很是安靜,蘇亦嵐驀地睜開眼,看清來人是蘇晉堯,清醒了許多,立馬將身上的褥子掀開至一旁,輕聲道,“大哥,既然來了,何不坐下與亦嵐好好說會子話?如此匆匆走了,倒叫亦嵐有些不舍。”
聽著從後頭傳來的帶著懇切之意的話語,蘇晉堯臉上徐徐一笑,似乎有些驚訝,旋即臉色如常,扭身朝蘇亦嵐淡淡笑著,微微頜首點頭嗯了一聲,隨即輕輕撩起長袍一角,徑直坐在一側的楠木椅上。
望一眼漆黑如墨的天際,一輪皎月冷清地掛在其中。蘇亦嵐將泡好的碧螺春斟滿一杯,雙手握著青花瓷杯徑直遞至他跟前,盈盈笑道,“大哥,白日裏沒看見你,我這心裏總覺著不踏實。聽爹說,你被皇上派去軍營中視察軍務,時常早出晚歸。我還想著能否見上你,果然想著想著你便出現在我眼前了。”
接過茶盞,蘇晉堯捏著茶蓋嗅著淡雅茶香,呷了一口,齒頰留香,不忘誇讚一句,“果然還是你泡的茶深得大哥之心。”言畢黑眸之中一閃而逝的清明,似是有些後悔自己說了這一句話,怕她會誤會自己的意思,連忙加上一句,“許是這些日子以來,總是呆在軍營,已經好久沒有喝得這樣上好的茶水了。”
蘇亦嵐知曉他心中所思,微微點頭,又倒滿一杯,端與他道,“既然大哥喜歡,小妹必定不會令大哥失望。”話鋒忽然一轉,低聲道,“如今大哥被皇上委以重任,掌握軍中要事,小妹心中卻不知為何總覺著有些惶惶不安。”
蘇晉堯看著四周,遲疑了一會兒,心中一顫。他知曉她話裏的意思,她在擔憂自己,怕自己進退兩難不知該如何抉擇。麵上閃過一絲憂鬱之色,旋即淡然笑道,“自古忠孝兩難全,大哥這些日子裏也時常想著這些話。”默然不語一刻,才開口道,“可是該來的終會來的,無論大哥做了什麽選擇,大哥隻希望你過得好好的,還有你腹中的胎兒都過得好好的。”
如此話語道出,蘇亦嵐心頭雖滿是感激,卻也有些愣然。她知道無論發生了什麽,他都會站在自己身邊,可是她心中卻沒有想象中的欣慰。低頭撫了撫素紗芙蓉廣袖,思忖了良久,知道自己所言或許不是他所願,蘇亦嵐依舊粲然一笑道,“亦嵐謝過大哥,”竟沒能及時開口,暗暗咬唇下定決心才說出口,“妙雪在蘇府已經呆了一段時間,跟在亦嵐身邊也許久了。”
蘇晉堯點頭嗯了一聲,壓根就沒多想,淡淡笑道,“這個丫頭,極是聰明伶俐,從第一眼見到她,我便知道她是個聰慧的人。有她在宮中伺候著你,我的心也踏實多了。”
躲在內室的妙雪聞著他這一句,白皙的臉頰悠悠笑著,趕忙拭幹臉上殘餘的淚珠。她本不想偷聽他二人的談話,可是卻苦無機會走出去,索性呆在屋內不吭一聲,隻願他們不要發現。
遲疑了一會,蘇亦嵐清了清嗓子,麵色沒了方才的清婉,手中的絲巾攥得越發緊了,良久櫻唇微啟,“大哥,有一句話,小妹一直想對你說,隻是苦於沒有機會。如今,不得不說。”
蘇晉堯靜靜地望著蘇亦嵐,濃黑的劍眉擰著,微微閉目,沉思片刻,似是猜到她想要說的話,她怕妙雪被卷入深宮驚變之中,怕爹會要挾妙雪,所以是要自己娶了妙雪嗎?俄而星眸睜開,有些愕然地看著蘇亦嵐,沉聲道,“一定要這樣嗎?你明知我不會拒絕你的請求。”黑眸中有些黯淡,壓低嗓子說,“那次廟會,我見你時常看著那鴿子血似的玉鐲,於是便尋了個借口下山,獨自買了想尋個機會送與你。可不知為何,你總是躲著我,不和我說話,更是不願見我。那時我總想,為何你心中隻有一個欒承璟,所以才對你說出那樣的話。隻是我沒想到,那玉鐲竟在妙雪手中,也罷,不過一隻玉鐲而已。”
“不要再說了,往事如煙,早已過去,如今我的心裏不複再有那樣一個人,而且他不配。”蘇亦嵐微微歎息,忍不住攥緊拳頭朝紫檀木桌揮去,因著用力猛了些,修長的指甲竟硬生生折斷了一些。難以言及的恨,慢慢延伸在她心底,如同揮之不去的噩夢。上蒼竟與自己開了如斯的玩笑,曾經她竟愛上了那樣一個男子,滾滾淚水含在眼眶之中,兜兜轉轉,幸好他已經從她心間剔除了。
“對不起,我又觸到你的傷心處了。”蘇晉堯微微低下頭,雙手握成拳手,麵色有些愧然之色,“他所做的行徑,即便是我聽了,也安生寒意。那些日子真不知你是怎樣熬過的,隻是我真沒想到,他對你的愛,竟變成對你的一種占有。”忽而抬眸定定直視蘇亦嵐,柔聲道,“不用擔心,我說過這輩子,與你隻是兄妹之情,絕無他念。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不願成為你的負擔,隻想你過得好好的,你若想讓我做什麽,我答應便是了。”
柔和的燈光映照著屋內,亮如白晝。蘇亦嵐聞他如是說,雙目眩然,頓了頓才道,“何苦說這樣的話,我聽了隻會心裏愈發難受。”往後靠了靠,柳眉微蹙,“那玉鐲隻有妙雪才襯得上,所以我鬥膽替你送給了她。她是個極好的女子,這輩子我不能給她許多承諾,唯一可以做的,便是讓你娶了她,這樣我的心裏也才寬心些。”
雖想到了她的意思,可真聽著他說出這話,蘇晉堯掩不住滿目驚詫,淡淡掃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蘇亦嵐,黑眸之中涼如冰,隨即笑得苦澀,“你如此說了,我又豈能回絕你。隻是這一生,我隻能養她一世,旁的給不了。”
好容易止住的淚水再次決堤而出,妙雪忍不住咬著手中的絹子,心中發出歇斯底裏的呐喊,白茫茫蒼涼一片,淚水模糊了視線。她本該高興,她終於可以嫁給少爺,可為甚心中沒有一絲快意,反是無盡的悲慟。
聽著他們的對話,她再也控製不住情緒,雙腳不知何時已經邁出步子走了出去,柳眉緊皺,梨花帶雨地望著眼前那兩個曾經與自己極是親密的人,幾度哽咽,冷聲道,“少主為何要如此待妙雪?你可曾真心替妙雪想過?”竭力拭幹淚珠,卻還是淚如雨下,快速掠一眼蘇晉堯,滿目清然,抽噎道,“我是喜歡少爺,可是我也清楚的知道,少爺心中除了你沒有旁人。從陪少主入宮的那一刻,我便已決定放下心中對少爺所有的眷戀。”
蘇亦嵐木然的望著妙雪,方才隻顧著與大哥說話,她壓根就沒注意到妙雪也在屋內。如今這些話被她聽去,妙雪一定很是怪罪自己。緩緩起身,美眸凝視著妙雪,溫聲道,“你所言,我都知道。”可是她怕義父會逼迫妙雪做出什麽過分的舉動,所以才會行了這一招,意味深長地道一句,“隻有這樣,大家才會相安無事。”
“借口,一切都是借口,少主不過是怕我會做出對你還有對皇上不利的事情罷了。”妙雪澀然一笑,清淚奪眶而出,有些無力地站著,厲聲道,“我以為少主是這世上最懂妙雪的人,卻原來是我想錯了。何時起,妙雪與少主之間竟淪落至此。”冷冷笑了幾聲,悵然若失,掩麵奪門而出。
蘇亦嵐怔怔地望著她跑出木門,鼻尖一酸,心中一震,身子乏力,無力地跌坐在美人靠上,瞅見蘇晉堯欲攙扶自己連忙攥著他的衣袖懇求道,“大哥,快,一定要追上她。”
屋內已是靜寂無人,蘇亦嵐滿目悲戚地環視周圍,淚珠嘩啦啦流了下來。雙手用力地攥著攥著絲巾,妙雪是個急性子的女子,但願她不要做什麽過激的舉動。她本意不過是想令大家都好好的,卻原來犯了一個大錯。天知道,她到底在做些什麽!
~~~~~~~~~~~~~~~~~~~~~~~~~~~~~~~~~~~~~~~~~~~~~~~~~~~~~~~~~~~~~~~~~~~~~~~~~~~~~~~~~~~~~~~~~~~~~~~~~~~~~~~~~~~~大家喜歡妙雪嗎?三木也是鬱結中!希望妙雪與蘇晉堯在一起嗎?三木等待你們的答案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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