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歸去蘇府
翌日晴空朗日,空氣也甚是清新,讓人嗅著甚是舒服。
瓦藍的天際漂浮著朵朵白雲,似匹匹奔流不息的駿馬,不辭辛苦要追風逐日。今日沒有前幾日那般涼,她今日隻穿著一襲鵝黃色海棠花開對襟長裙,寬大的素紗水袖纏繞著雙臂及地,三千青絲綰成十字髻,發髻間隻斜插一支白玉嵌珠翠花簪,耳際戴著白玉蓮花耳墜子在風中顫動,態生兩靨。微施粉黛,便已若朝霞映雪,人麵桃花令人翹首頓足。
蘇亦嵐美眸直視前方,淡淡地凝望著,悠長空寂的甬道間無甚人走動。今日不知為何,她起得比常日裏早。許是幽思在心,有所鬱結,所以在欒承昱下榻的時候,雖然他動作極是輕細不願驚動自己,然她早在卯時將至的時候便已清醒了。在他離去之後,她便坐起了身子,靠著床榻思忖著未來的路該如何走。
蘇亦嵐定定地站在宮門口候著,右手扶著有些斑駁的宮牆。朱紅的殿宇在湛藍的天際之下,竟顯得有些令人心生寒意。妙雪見狀立馬取來事先備好的淺藍色雲紋大氅,緩緩披在她身上,聲音中滿懷關切之意,“娘娘,方才來了消息說,馬車一刻鍾後便會來紫寧閣,近來娘娘身子不適,為何不在屋內候著,何苦硬撐這守在這裏。”
方才的舉動似曾相識,她的語氣也像極了雪雁,蘇亦嵐不由得驚詫了好一會兒,怔怔的看了一會兒妙雪,看著眼前這個似乎若靜水般卻暗藏無限心事的女子,微微頜首,任由她攙著自己朝屋內走去。
妙雪側著臉捕捉到她眸光之中的疏離之色,心裏一陣涼意,卻也是未言一語,隻是緊緊攙著她走進屋中。這世上最遙遠的距離,莫過於明明曾經是無話不談的兩個人,如今卻是兩顆心背對著,似乎咫尺天涯,永遠再無交集。
莫名的悲涼襲來,心頭早已荒蕪成一灘渾濁不堪的泥沼。妙雪感受著來自她指間的蒼涼,一寸寸將自己浸染得冷凝,毫無招架之力。她還是有些沒能適應這樣的日子,眸底無盡的哀怨。
何時起,她們之間竟成了這樣的情境。明明離得如此之近,卻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肅然無聲的屋內,隻淡淡的青木香縈繞其中。有一刹那妙雪真想衝著少主,將心中所想的一切都告知與她,可是所有想說的話都乏力地停滯在心口,沒能脫口而出,湮沒在少主淡若秋菊的眸光之中。
許是昨夜有些落枕,脖際隱隱傳來酥麻的痛感,蘇亦嵐忍不住伸手輕輕揉著,頃刻便感覺到一雙纖細的手在脖際力度均勻地來回揉動。
“這樣可舒服些?”妙雪淡然笑著,不敢太用力,隻輕輕替她揉著脖際,雖然這樣會被少主誤會,可是自己還是不由自主地走到她身旁替她揉捏著,溫聲道,“這樣揉一揉,能緩解脖際的疲乏,隻是少主以後要好生注意了,切莫再落枕了。”
如斯關懷,字字發自內心,蘇亦嵐的心亦被觸動著,美眸望著前方,心中思緒萬千,暗暗思定了一會兒才道,“我總是不斷憶起在蘇府的日子,咱們已經好久沒有像從前那樣好好說會話了。”
妙雪聞言,雙手不由得一顫,停留了片刻接著替蘇亦嵐揉捏著,清眸之中含著淚水,眨巴了幾下眼睛,似乎要將眼淚硬生生逼回,輕輕點頭,聲音很是輕,若柳絮飄落,“是啊,經少主這麽一提,妙雪倒想起了,仿佛真的過了很久。”
深宮禁苑,一日裏若閑暇無事難免不會讓人覺著日子過得很是漫長。蘇亦嵐羽扇般的長睫低垂,好似在回想過往的曆曆,伸手搭在妙雪的手背,輕輕拍了幾下,低聲道,“這裏沒有旁人,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生分。從早晨起,你便忙裏忙外,收拾細軟,交待好宮中事宜,辛苦你了。我常想,若是沒了你處理這裏的大小事務,這紫寧閣還不知會生出多少事端。”
“少主何出此言,您這樣說倒令妙雪有些覺著生分。”就近搬著一張楠木墩沿著蘇亦嵐坐下,當對上她那清澈若春水的眸子,妙雪竟有些不敢多看,隻別過臉細聲道,“妙雪臉上可有什麽東西,何以令少主如此瞧著。”
抬眸靜靜望著,這個不諳世事的丫頭,如今出落得愈發楚楚動人,杏眼明仁,姍姍玉骨,端的是妍姿俏麗。人總是會不斷發生變化的,隻是蘇亦嵐恍然間竟沒有發覺,或許是因著她一直在自己身邊吧!
被少主一直這樣上下打量著,妙雪竟有些羞赧,臉色緋紅如暈,撞上她的眸光,綻開笑顏道,“少主,妙雪這張臉您已經看了三年多,怎麽今日竟有興致端詳一番,妙雪當真是覺著有些唐突。”
“你愈發美了,淡若秋水,若我是男子,必定會對你傾心相向。”不知不覺間,蘇亦嵐淡淡笑著,接著道,“你若能與大哥長相廝守,我這心中也覺著踏實,唯有你是這世上對他最好的女子。”
妙雪心頭一緊,望向蘇亦嵐,雖聽著這樣稱讚的話她該高興,可這一刻聽著少主親自講出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隻是麵上一紅,有些推脫道,“少主何苦如此打趣我,妙雪有幾斤幾兩,比誰都清楚。”涼涼的冷意再度襲上眉梢之上,清聲道,“皇上恩允了少主回家小住幾日,已是對蘇家極其看重。如今回府,少主與少爺難免抬頭不見低頭見,妙雪隻願少主與少爺能像從前一樣。”
蘇亦嵐溫婉一笑,輕輕點點頭嗯了一聲,柔聲道,“那是自然,我與大哥此生永遠都是這世上最要好的兄妹。”忽而轉眸注視妙雪,瞧著她眸中難掩的莫測之色,似乎陷入糾結,緩聲道,“如今我隻剩下一個心願。”
妙雪抬頭迎著蘇亦嵐如墨浸染的黑眸,心中一凜,隻是澀然不止。她知道少主要說的是什麽,然眼下這話從少主口中說出,隻說明一件事,少主與自己成了徹底的陌路之人。她怕自己會會做出對她還有皇上不利的事情,所以她想尋個法子支開自己。
鋪天蓋地的晦暗沉入心底,妙雪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頓了一頓還是沒有說出什麽。隻是木然地望著蘇亦嵐,巴巴地看著她,柳眉微蹙,竭力擠出笑靨道,“不知少主所言為何?”
蘇亦嵐緩緩閉目,心中也甚是掙紮,她亦不是無情之人,可是這才是最好的選擇。不會再有無法預兆的傷害,以及猝然不可防備的背叛,所有的人都不會再受傷害。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滑過一旁的太師椅,蘇亦嵐忽而抬眸,眼中多了些決絕,良久才淡然開口道,“你的心思,我一直都知道。大哥早些時候總是推卻各種婚事,如今許多與他同歲的早都當爹爹了。”
倏然掠見妙雪有些不自然的神色,接下來想要說的話僵硬地停留在嘴畔沒有說出,靜默半晌,蘇亦嵐扶了扶發髻間有些鬆散的白玉嵌珠翠花簪,終於還是再度開口道,“你也到了適婚的年紀,對大哥亦是關懷有加,無人可替。我會尋個機會跟皇上提起,納你為我的義妹,讓她將你賜給大哥為妻室。”
一切就這樣發生了,聽著少主說的話,妙雪咬緊牙關,本該上前道謝,可雙腳怎麽都不能挪動,紋絲未動地坐著。清眸低垂,眸底難以克製的失色,默然不語許久,指甲掐著手心想要麻木痛感。
她愛蘇晉堯,可是從未想過要嫁給他。因著她知道勉強的嫁娶是不會有幸福的,隻會令曾經的美好都漸漸變得消散。可是少主既然對自己說出來,便已是鐵了心,自己再無回絕的可能。
柳眉間閃過不住的黯淡,原來少主竟對自己如此不放心。原來往昔的美好皆已成了鏡花水月一場空,原來她竟不曾想過自己也可以為了她舍棄一切,甚至生命。
死死咬著唇角,直到感覺到口腔之內的腥味,眼淚才爭氣地沒流出來。妙雪撐著瑟瑟發抖的身子緩緩起身,正欲道謝,卻聽著雕花木門咯吱一聲被推開,而眼前那一抹清麗的鵝黃色已經碎步走了出去。屋內無人,妙雪才掏出絲巾,快速地拭幹在眼角一直打轉的淚珠,好在沒人瞧見。
蓮步走了出去,便瞧著小李子哈拉著身子滿臉堆笑道,“娘娘,馬車早已備好,何時走,隻等娘娘一句話。”
蘇亦嵐抬頭看他一眼,從袖中掏出一袋子碎銀放在他手中,見他猶豫著要拒絕,連忙說道,“隻要你好生在皇上身邊伺候,替本宮好生料理那些瑣碎,好處是自然少不了的。”瞅著他依舊是一臉拒絕之色,蘇亦嵐莞爾一笑接著說,“你若不收下,本宮隻當你不願替本宮代為做事。”
“這,”小李子一臉難色,支支吾吾了許久愣是沒有說出一句聽得清的話,思忖一會後將錢袋收入袖中,忙不迭應聲道,“娘娘對奴才的大恩大德,奴才必定牢記心中,往後娘娘若是要奴才向東,奴才絕不向西。”
“行了,行了,你這奴才,有完沒完,我家主子好生待你,你還不領情了。”妙雪在一旁瞧著,偏看不慣他這做法,聲音變得尖銳了許多,“如今馬車來了,你亦可以走了,好去向皇上交差。”
小李子弓著身子聽著她的話,微微頓一頓,目光凝視著妙雪帶著一絲疑惑。這妙雪姑娘到底是怎麽了?一會兒對自己若徐徐春風拂麵,轉眼間便又成了灼灼逼人的毒日頭。
蘇亦嵐聞言立馬喚著妙雪一聲道,“不得無禮,”轉而望向小李子笑道,“李公公素來是個大度的人,本宮自然是知道的。妙雪雖跟在本宮身邊有段時日,可這性子一時半會還是難以改變些,本宮亦是教導無方,望李公公切莫放在心上。”
小李子趕忙揮手示意,扯著公鴨嗓笑道,“娘娘能如此說,已是對奴才極其提攜了。況且妙雪姑娘生性耿直,又是娘娘身邊最得力的宮婢,奴才怎會與她一般計較。”淺淺笑著,抬眸望一眼依舊撅著嘴不言語的妙雪,甚是無奈,挑挑眉道,“不知娘娘何時啟程?”
蘇亦嵐眸光轉向妙雪,知道她方才的舉措隻是為了發泄心中不快,臉上掠過一絲歉意,旋即浮出笑意看著小李子道,“時間過得真快,本宮入宮已經半年有餘,如今能夠回府探望親人,當真是皇恩浩蕩。即刻便起身,也好叫公公去回話。”
周遭很是靜謐,妙雪欠一欠身子,轉身就朝屋內走去,引著在旁的兩個小太監一並走著,指引著他們將收拾好要帶的東西一並帶上。
看著妙雪在一側熟稔地指引著那些個小太監,蘇亦嵐伸手輕輕招著,將小李子喚至較遠處,確定無人能聽得見自己與他的對話,才舒展眉梢,揪著已久的心緒才撫平些。
小李子眉頭一皺,靜靜望著蘇亦嵐,瞧著她神情有些恍惚,亦是不知所措,脫口問道,“不知娘娘將奴才兀自喚至此處,到底為何事?”
這些天來她一直糾結著是否該將一切都告知欒承昱,可總是沒能說出口。見著小李子,或許他能給自己些答案,嘴角逸出一抹淡淡的笑道,“你跟在皇上身邊許久了,他的性子除了你隻怕無人能夠猜得透。本宮隻想問一問,皇上素來不喜歡是什麽?”
小李子淡然一笑,沉聲道,“皇上乃是至高無上的天子,他不喜歡的東西很多,可最討厭的,依奴才這麽多年的觀察,應該是被至親之人欺騙吧!”說罷盯著蘇亦嵐仔細看著,再次提問道,“娘娘,您何出此言?”
蘇亦嵐心中雖泛著酸澀,卻還是露出最美的笑顏,聲音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隻是近來發生了太多事,覺著本宮還不甚了解皇上,故而想要向你多問問有關皇上的事,但願如此便能不令皇上對本宮心生厭惡。”說著這些違心的話語,她的心溢著無盡漣漪,仿佛一池平靜的春水因著一塊突如其來的巨石而攪動。
小李子望向蘇亦嵐,滿臉的笑意,抱拳道,“皇上對娘娘的心意日月為證,天地可鑒,絕無半絲虛情假意。”嘴角止不住浮過淡淡的笑,“雖然目前啞奴姑娘奪了聖心,可奴才跟在皇上身邊這麽久,還未見過哪位主子能夠像娘娘一般令皇上如此上心。”若有所思片刻,想要說的終究是沒有說出。
雖隻是一個狀似無意一閃而逝的眼神,蘇亦嵐卻將其仔細看在眼裏。從前她不是個愛多問的人,但現在她想了解更多有關欒承昱的一切,柔聲道,“為什麽不說下去?怕本宮會難過嗎?深宮之中最不乏的就那些個冠蓋絕世的妃嬪,此一時彼一時,這種事情本宮自然是知道的,你無須顧忌,隻將你所知道的都告知與本宮即可。況且今日之事,除了你我,再無第三人知曉。”
小李子聞言微微點頭,抱拳作揖後輕聲道,“回娘娘的話,皇上心中至今都難以忘懷一個弁國女子,那女子奴才早些時候曾經告知過您。”
蘇亦嵐聽畢不知該做如何感慨,隻點頭嗯了一聲,隨即接著問道,“那個弁國公主呢?聽聞皇上對她亦是癡情一片,否則本宮亦沒有如今這個機遇。”
小李子聽了這話,立馬跪在地上,俯身扣了幾扣,額際貼著沁涼的地磚道,“奴才多嘴,奴才多嘴,懇請娘娘責罰。”
“是本宮先問起的,你何罪之有?起吧!”蘇亦嵐拂了拂衣袖,背對著他,抬眸望著無垠天際,長長吸了口氣,看著一旁枝椏叢生的秋海棠,凝聲道,“你隻管將你所知道的都告訴本宮。”
小李子怔了一怔,皇上曾經告誡自己休要再提及過往,可是蘇妃娘娘待自己極好,猶豫了片刻,細小的眸子打量著蘇亦嵐的神情,見她一臉風輕雲淡才開口,“雖隔了許多年,可是奴才總能在書房內聽著皇上恍惚之中喚著那個七年之前救了他一命的如夢一般的女子。”聲音漸漸變得有的細了,“娘娘,奴才不是有意如此說的,隻是。”
“罷了,本宮都知道了。你且下去吧,此事絕對不可再讓第三個人聽到。”蘇亦嵐聞言竟然心中一震,雖然那個女子是自己,可是她卻沒有絲毫的快意,轉身緩緩離去。即便他認出了自己是蘇亦嵐,他終究沒有認出自己乃是七年那個女子。
無邊的冷意翻湧在心間,心緒沉浮似一艘孤舟在漫天無垠的大海之上。忽而轉念一思,自己怎麽竟又想著這些東西,當真是有孕在身就多了些猜忌。如今這樣的自己,她有些討厭了。眼下若去了蘇府,好好歇息一陣,安生過著一些日子,與斯褀好好相處,或許自己會好些。
“喲,這是誰呢?”一個尖銳的聲音,令陷入恍惚的蘇亦嵐抽回了思緒,轉眸看著來者,心中暗暗不悅,為甚不管什麽時候,這個跋扈的女子總會出現在自己眼前。雖心生厭惡,蘇亦嵐卻還是矮身作揖,淺聲道,“貴妃娘娘,有何指教?”
鎏金嵌珠護甲在陽光照射之下多了些嫵媚,傲然,蕭妍秋鸞袖一揮,鳳眸微眯,似是有些惋惜道,“妹妹能夠得沐龍恩,歸去蘇府與家人團聚,姐姐可是羨煞的很。”
蘇亦嵐豈會不知她的心思,後位虛空,如今自己在這個節骨眼離去,她便覺著勝算大了一籌。今日她根本就不是來送行的,而是想要親眼看著自己出宮,確保自己不與她爭鋒。
淡淡凝視她一番,蘇亦嵐柔聲道,“紫寧閣中已久無來客,倒是姐姐三番五次駕到,亦嵐當真甚是感激。”徑直上前,上下端詳著她許久才道,“如今妹妹走了,惟願姐姐能夠如願以償。”末尾四字故意說得更重了些,冷冷地掃了她一眼。
蕭妍秋聽著她這話雖心中有憤怒,可想著蘇亦嵐這個眼中釘就要離去,索性也不與她多計較,極是輕柔道,“托妹妹吉言,姐姐我一定會心想事成。到時候,本宮一定不會忘了妹妹。”看著蕭妍秋眸底不易被察覺的詭異之色,蘇亦嵐心中稍稍一頓,美眸流盼,矮身作揖辭去。
馬車軲轆聲回響在悠長的夾道內,蘇亦嵐端坐在軟榻上,看著倚著窗口打著盹的妙雪,知道她不願與自己多說話,亦明白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令她心生罅隙,心頭微微一顫卻不能將一切都道出,有些歉然地凝視她良久,將一旁的銀狐褥子蓋在她身上。
看著她兩鬢有些淩亂的碎發,蘇亦嵐俯下身子將其掖在她耳後,隨即坐回位置上。馬車內四角都係著淺紫色絡子,淡淡的流蘇隨著馬車的顛簸而飄動。禁不住側著身子掀起繡簾一角,看著金黃色琉璃瓦片漸漸淡出眼眸,看著朱紅宮牆離自己遠去。
曾經她盼著離去,可現在她與這裏有著千絲萬縷的牽扯,無數的糾葛縈繞在心間。不知不覺間駛過最後一重宮門,蘇亦嵐心底一滑,想起小李子的話,心生矛盾。沉甸甸在心口,壓得她有些鬱結。
撩起的繡簾正想放下,匆匆一掠瞥見城牆之上那抹玄黃,不經意間撞入眼簾,蘇亦嵐繃著的心霎時變得柔軟了許多,簌簌的淚水頃刻便沿著白玉似的臉頰流下,悶悶的哽咽滑入喉際。
或許一切隻是自己想太多,可是皇宮已經離得越來越遠了,蘇亦嵐攥緊絲巾,咬著唇角,心中暗暗思定,待自己歸來,她一定要將所有壓在心頭的事情都告知與他。坦誠相待,心無罅隙,兩心相依。
一路顛簸,索性她早有準備,才不至身子不適。妙雪也早已醒來,感覺到馬車已經停了下來,立馬掀起轎簾跳下馬去。轉身伸手攙著蘇亦嵐緩緩而下,忽而湊在她耳畔低聲道,“少主,無論你做什麽決定,妙雪絕無異議。”頃刻,梨渦淺露,笑臉盈盈地挽著她的手臂朝蘇府大門走去。
抬眸定睛看著那黑底白字的匾額,緩緩垂下眸子,正對上蘇振元深藏不露的渾濁的黑眸,蘇亦嵐微微一笑走上台階,矮身作揖,美眸低垂,心中難掩的起伏。既然自己來了這,絕不可白白來一趟,必定要好生從他身上挖出一些東西。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她一定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