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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離川

  公主是個權臣最新章節

  前來拿人的大理寺少卿板著臉驅散人群,指揮差役把鬥雞似的兩撥人盡數押走。


  鬧市上秩序很快恢複,人來人往如川流。大理寺少卿回望了一眼客似流水的東仙小築,眼中浮出一抹淡淡的疑惑。


  “此事果真和郡主無關?”府衙內,大理寺少卿捏著手裏的匿名告密信,半信半疑道。


  嚴淵走過來,從他手裏拿走信,笑笑,“如何又和郡主關聯上了?本官覺得不大可能。”


  “為何?”


  “郡主近來修身養性,不是去靜遠閣中讀書,便是與小女一處繡花,分明有遠離是非之意。”嚴淵沒看那封匿名信,隨後撂在案台上。


  大理寺少卿信服地點點頭,“大人所言有理,方才打起來的兩方中有一方是軍巡院,晉王底下的人,郡主若是在場,沒道理不幫著軍巡院的人說話。”
——

  “我心中亦是信郡主的,”房樸正色,毫不遮掩地表示自己的信任,“此事與郡主沒有任何幹係。”


  晉王府中,幾個幕僚聚到一處,議論起昨日街市上之事。一開始,眾人談論的焦點是愈漸手長的皇城司,但到後來,不知為何話題忽然偏離,有人提及長安郡主也在當場,卻冷眼旁觀之事。且言辭模糊,引人深思,似是有意將突然出現的大理寺一眾與郡主扯上關係。


  甚至房樸表態後,議論聲仍不休。


  質疑者在房樸的冷臉中,仍舊找來了王府暗探為自己的說法佐證。


  滿屋人的視線聚集到半跪於地的灰衣暗探身上,“郡主的行蹤並不隱秘,軍巡院和皇城司起衝突的時候,郡主確實在附近,但是沒有出麵。”


  質疑者洋洋得意。


  房樸麵無表情地反問,“那又如何?即便是郡主與大理寺有關係又如何?”


  “郡主是王爺血脈,郡主與大理寺卿嚴淵交好,王爺便與大理寺卿嚴淵關係友善;郡主與魏丞相來往多,王爺便與魏丞相關係親近。郡主縱是悠悠閑閑什麽都不做,也可教王爺在陛下和德高望重的老臣麵前得臉,也比隻會背後碎嘴如婦人的某些人強。”


  “再者,你們這廂惡意揣測郡主如何如何,倒不如好好揣摩郡主一舉一動的深意。譬如前段時間,你們一個一個都詬病郡主,未在陛下麵前美言,將調查糧草被劫這件差事拱手讓與康王殿下。眼下再看,若是王爺當真離開京城,隻怕皇城司的耳目已經把京城掌控在手了。如此觀之,得失權衡,郡主比你們有遠見多了。”


  “文伯說得好。”晉王郭榮不知何時站在門外,聽去多少。他緩緩掃過屋內,在場者俱垂首噤聲,不敢吱聲。郭榮淡淡警告,“挑撥郡主與本王者,其心可誅。”


  郭榮沒有進去,隻站在門外稍停一會兒,恰好聽見屋內的爭論。心頭火起,出言訓斥幾句,仍舊鬱懣,甩袖拂門離去。


  房樸長歎,隨後而出。


  心腹將領馬全義湊近房樸,一臉莫名其妙地指向府內的那群幕僚,“好端端地,如何又提到郡主身上了?”


  房樸搖了搖頭,“說來複雜。”


  照理,晉王幕僚與晉王女兒之間不存在利害關係,也不該有什麽摩擦不虞。


  但問題出就出在,晉王女兒不似尋常郡主,行事、做派更勝嫡子。謀臣們既喜也憂。喜,喜其榮寵等身,名望日增,助益晉王大業;憂,則憂其繁花似夢,如履懸索,一朝反噬晉王,晉王恐深陷惡沼,難以抽身。


  尤其是長安郡主我行我素,不受控製,這一點格外為謀臣們不喜。謀臣們多次獻言,稱郡主已近雙十年華,眼下又聖寵不斷,該是趁機談婚論嫁,尋個位高權重的人家為晉王拉攏勢力。白家的兩位公子、高行周、李銳,皆是他們眼中的上上之選。但無奈,郡主偏與他們對著幹似的,與一個無名之輩來往過密,糾纏不清,怎麽不招謀臣們氣惱?

  但謀臣們氣歸氣,總歸是識大體的,不會故意挑撥郡主和晉王,故意將郡主推遠。


  之所以如今王府中囂雜聲不斷……


  房樸隻能想到王府中這位精明強幹的新王妃了。


  一山難容二虎,新王妃也不是省油的燈,一來就將了郡主一軍,立了好大的威風,把府裏的人裏裏外外整頓得服服帖帖。這樣的本事用來治家是無可挑剔的,哪怕將來她能當上皇後,用來治理後宮也遊刃有餘。


  可是,才、計雙全,卻少了幾分韜略,胸中的格局終究是小了些。


  從她打壓郡主便可窺得一二。


  雖說她打壓郡主,極有可能也是出於為晉王著想,希望借機動搖郡主在晉王心中的地位,不教晉王全然放任郡主,而是掌控住郡主這個不穩定的因素。


  但新王妃的做法到底是太冒進了。


  理應再緩一緩的。


  “呃……”馬全義素有勇冠三軍的美名,為人直爽,一根直筋通到底,怎麽也理解不了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大為感歎,“你們這些謀士心眼未免太多。”


  馬全義道:“我是個大老粗,不懂你們這些人怎麽想的。叫我來說,郡主長得好,聰明,能打,哪兒能挑出來毛病啊?要說對王爺忠誠不忠誠?別說笑話了,你我哪個心腹能比一個血脈至親對王爺更加忠心?”


  “你們這不是沒事找事嗎?”馬全義感到匪夷所思。


  房樸噎了下,心說沒你這麽想的簡單。


  馬全義卻揮了揮手,不想聽他繼續說下去,“我是帶兵打仗的,最煩那些拿筆杆子的東西,嘰嘰歪歪,說三道四,一張嘴皮子能把黑的說成白的,一句話還能抹掉我們殺的敵、立的功。”


  房樸:“……”


  馬全義說得不留情麵,房樸幹笑兩聲,不再多言。


  總之,郭榮一通警告,他身邊謀士下屬俱是不敢對長安郡主指點什麽。
——

  郭榮身邊安定了,郭意城舅父楊敏學這邊卻是陡然生變,氣氛劍拔弩張。


  趙殷義子江離川神色悠哉,高坐在大堂正中央。


  楊敏學臉色鐵青,直直地站在旁邊,怒目而視,卻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樣。


  “太常寺一事你既已如願,為何還來找我?”


  江離川環顧四周奢華的擺設,淡笑,“這次不是我要來找國舅爺,是義父有托。”


  “北境苦寒,遼人頻頻進犯,煩請國舅爺置備些戰馬、糧草相助一二。”


  楊敏學皺眉,大為不解:“北麵的戰事似乎並不吃緊?”


  “欸,戰備的東西誰嫌少呢?”


  楊敏學遲疑一瞬,還是沒同意:“西北戰事緊張,朝中根本沒有多餘的戰馬、糧草,就算有,我也調動不了。”


  江離川笑笑,“眼前不就有大批糧草未登記在冊嗎?還是國舅爺能插得上手的。”


  楊敏學眼皮子一跳,“什麽?”


  江離川道:“康王殿下奉命去追查的這一批啊。”


  江離川聲音輕飄飄的,“殿下率軍圍剿匪窩,匪寇被逼得走投無路,一把火燒了糧草。康王殿下奮力施救,拚盡全力從火海中救下小半糧草,多感人。”


  楊敏學冷聲道,“大半糧草實際卻是被你們的人暗中掉包運走了。”


  江離川像是完全沒有聽見對方語氣中的譏諷,認真地盯著他,“國舅爺不覺得這是個極好的兩全之法嗎?你爭名,我得利。不滿意的話,這利也可以分國舅爺一半。”


  楊敏學不屑地冷哼,“楊某愛財,好鑽營,卻有一點,不要這沾著人血的不義之財。”


  江離川拍著桌子大笑,“國舅爺找到我義父,請他鼓動定難軍劫走糧草之時,為何沒想到這糧草也是幹係人命的東西呢?”


  “素來軍機如火,一刻不得延誤,國舅爺為了博一個功名,手底下不知沾了多少沙場男兒的鮮血,現下卻說什麽不要沾著人血的不義之財,豈非虛偽至極?”


  “你你你……”楊敏學漲得臉紅脖子粗。


  江離川起身,逼近楊敏學,以一種壓迫力十足的口吻道,“況且,在下也隻是過來知會國舅爺,而非商量,明白嗎?”


  他垂眼輕蔑地掠過臉色難看的楊敏學,起身往門外走去。


  將出門口時,腳步停了一下,回首又一笑,陰翳危險,“說來還是多虧了國舅爺把康王殿下送出京城呢。”


  楊敏學從這句話中察覺到不詳的預兆,腿一軟。


  踉蹌著追過去,驚怒交加地高聲問道,“你什麽意思?”


  江離川未解釋。他輕輕一掙,就甩開了楊敏學。聞聲而來的心腹侍衛麵麵相覷,未聽見楊敏學施令,無一敢上前阻攔。


  江離川在一片刀光中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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