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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爭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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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主來過?”嚴淵夜宿在大理寺府衙三日,甫一回府,便得知郭知宜來過的消息。


  嚴夫人看見他眼底青黑,臉色發白,心疼不已,腹中蓄起千百句擔憂的話,到了嘴邊卻驀地化作一聲歎息。


  幾十年的陪伴,彼此早已相知。她固然憂心夫君的身體,可也明白,但凡有一點辦法,夫君是不會以這般倦容出現讓她憂心的。


  她藏起心事,喚丫鬟打來熱水,一邊解去嚴淵的外袍,一邊打濕帕子替他細細拭手,“是來過,和瑾瑤在後園坐著說了半下午的話,似乎是探討繡藝。”


  嚴夫人說起也是頗為不解,“也是奇怪,長安郡主那般的人,往日跨馬提刀,冷冷肅肅的,是四海皆知的巾幗將軍,如今越發不似以前,模樣溫婉許多,握刀的一雙手竟拿起了繡花針?”


  嚴夫人頓住,“莫不是因為郡主身邊的那個俊俏護衛?京中早有兩人的傳言,我親眼見過兩人,瞧著關係確實不一般。”


  “郡主兩人並未遮掩,想來陛下和晉王都是默許的。”嚴淵未覺不妥,抬眼看向嚴夫人,“隻是聽夫人這語氣,似乎不情不願的?”


  “我隻是有些惋惜,連郡主這樣的奇女子到頭來也不能免俗,須得折翼、斂芒,變成副溫婉和順的模樣,成親嫁人,相夫教子。”嚴夫人瞥他一眼,“你看什麽,你又不是不知,我也算出身武將世家,幼時最歆羨女中豪傑,後來還練過幾天武,若不是折在你這冤家手裏,隻怕如今我也是個巾幗豪士,哪裏用得著天天憋在脂粉堆裏同一群婆娘勾心鬥角?”


  嚴淵忍住笑意,嫻熟地上手摟住哄,“是是是,夫人威武。”


  嚴夫人到底有些氣不順,自我開解,“算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我不該隻站在自己這邊,狹隘地看待別人。長安郡主終究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在那樣苦寒的北境堅守多年,也該放鬆下來安穩度過餘生了。”


  “得妻賢明如此,是我嚴淵今生最大的福氣。”嚴淵拉住嚴夫人的手,放在心口。


  “少油嘴滑舌。”嚴夫人嘴上輕罵,手卻沒抽開。


  嚴淵打趣一笑,將夫人的手按在唇角,故作委屈,“為夫一日未進滴水,嘴皮子都幹得跟旱地似的,哪裏有油嘴滑舌一說?”


  嚴夫人抿住嘴,憋住笑,雙手就勢掐住嚴淵雙頰,“越老越沒個正形,你羞不羞?”


  ……


  因為久久等不到爹娘來用飯不得已尋過來的嚴家兄妹兩個:“……”


  嚴和頌一臉木然:“若有一日,我與你忽然多出來一個弟弟妹妹,我鐵定一點都不驚訝。”


  嚴瑾瑤沒說話,隻是笑笑。不知想到了什麽,神色異常溫柔。


  嚴和頌偶一垂眼,將這抹意外的笑收入眼底。


  他心中翻起驚濤駭浪。


  他妹妹平日裏心思細膩,多愁善感,便是笑,也笑得極淺,幾時笑得這般、這般……溫柔?美好?明媚?

  他隻覺,挖盡所學也尋不出一個詞來形容嚴瑾瑤此刻的音容笑貌。


  又或者,他覺得所有美好的形容詞放在嚴瑾瑤身上都不為過。


  隻是……這樣的明麗笑靨,明顯不是因他的話而生,也不是因父親母親的恩愛和睦而生。


  此刻,某種與生俱來的直覺在嚴和頌這個兄長的耳邊敲響警鍾。
——

  靜遠書院終於步上正軌,學子臨窗,書聲琅琅。


  偌大書院再無人質疑史傾棠的學識。


  郭知宜遠遠望見史傾棠伏案疾書,旁邊不時有弟子執書垂立,詢疑問惑。


  她靜靜地看了會兒,沒有驚動任何人,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她轉而去了東仙小築。


  作為汴梁城裏頭一家隻接待女客的茶樓,再加上郭知宜、史傾棠、白憐等人的偏愛,東仙小築儼然是京中貴女雲集之所,生意很是紅火。一如陸韶當初所言,東仙小築成了京中最繁華的地處之一。


  青邱甚至都忙的騰不出手招待郭知宜。


  郭知宜正好也不想有人跟著,便打發她去忙自己的。


  郭知宜在東仙小築有專門留給自己的雅間,日日有專人灑掃,明亮幹淨,香爐裏燃著清淡的香。推開窗,視野廣闊,街道上的車水馬龍和玉帶似的汴水盡收眼底。


  她自斟自飲,視線不期然落在不遠處的靜遠閣。


  往日的風喧囂,在記憶裏掀起波濤。


  郭知宜心神躍動,突然記起當日史傾棠與她一道闖禁地的情景,那情景忽遠忽近,一時竟有些模糊。


  她搖搖頭,不再想這些。轉而把茶盞推遠,閉上眼伏在桌上,用寬大的袖子遮住臉。


  正午的日光暖意融融,郭知宜什麽都不想,闔目而眠。


  她又做夢了。


  一個個破碎的場景在夢中交替出現,她來不及分辨自己身處何地,就立刻被拉入了另一個不知所雲的場景裏。


  被吵醒後,她心神恍惚了好一陣子。


  像是做了很多個夢,但回想時卻又一個都想不起來,腦中一片空白。


  最近總是這樣。她漸漸習慣,已不再強行逼自己想起什麽。


  視線轉而落到窗外,她探首看向吵醒自己的噪音源頭。


  街上兩方人馬正在對峙,一方著黑綢金紋的皇城司服飾,一方著深綠色衙差服。


  兩方互不相讓,吵得麵紅耳赤。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郭知宜蹙了蹙眉,看向剛剛走進來的青邱,“外麵在鬧什麽?”


  青邱:“屬下聽聞,似乎是因為一個私鹽販子吵起來的,皇城司的人和京兆府軍巡院的人同時發現了這個私鹽販子,然後兩方因為該把他關到皇城司監牢還是軍巡獄吵了起來。”


  郭知宜按住額頭,“一個犯人,值得兩個官衙爭來爭去?”


  青邱低聲道:“當今嚴厲禁止販賣私鹽,按律,哪個府衙抓到私鹽販子,繳獲的金銀就歸哪個府衙,不必上繳國庫,所以……”


  郭知宜樂了,“所以一到抓私鹽販子,各個官府比誰都積極。”


  她抱臂旁觀了會兒,直到看見皇城司的察子和軍巡院的衙差就要真刀實槍地火拚了,抬手招來青邱,“販賣私鹽,一個人是做不到的,無權無勢也是做不到的,想來這個私鹽販子背後一定有個大人物。唉呀,外戰不止,民生困難,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又在偷偷放國庫的水。”


  青邱抬眸,很快會意,“郡主的意思是,這個私鹽販子不簡單?


  有道是,重案大案決於大理寺,郡主想讓大理寺去查這件事?”


  郭知宜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不是我,別亂說。”


  青邱彎眉一笑,“屬下明白。”


  青邱轉身出去一會兒後,已經開打的皇城司和軍巡院兩撥人馬,被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大理寺差役當場全部按住,然後罵罵咧咧地被帶走。


  郭知宜關上窗戶,深藏功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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