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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義子

  公主是個權臣最新章節

  魏人輔話落。


  那日被她丟進暴雨的青玉鏈,和半跪在風雨中的沉默身影再度浮於眼前。


  “我很愧疚。”史傾棠低下頭,一字一句緩慢吐出,似是經過深深的思量,“後來……我又反複地想了,當日之事,我對自己的魯莽深懷悔意。但若是重回過去,教我再選擇一次,我依然會這麽做。”


  魏人輔手指撫過微皺的書頁,沒接話,很輕地笑了下。


  笑裏藏住百般情緒。
——

  康王和高行周前腳離開京城,楊敏學府中當晚便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夜深如墨,楊敏學解衣欲睡。燭火搖曳間,忽見窗外黑影閃過。


  “什麽人?”他的手還沒摸到枕頭下藏著的匕首,來人竟已站到了床邊,眉目駭人,滿身夜露。


  “是我。”黑衣人開口,聲音粗糲。


  楊敏學辨聲知人,登時卸下戒備,換上責備的口氣,“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京城,就不怕被有心人察覺到什麽?”


  “怕?”黑衣人笑得猖狂,“我們怕什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該怕的是國舅爺吧?”


  衣料摩挲的聲音停住,楊敏學暗自握緊了手掌,“你們這是什麽意思?”


  黑衣人掐滅燭火,室內陷入全然的漆黑。隨手拉過一張凳子坐下,不高不低的聲音帶著某種令人心底發寒的意味,與不見五指的暗夜交融,“國舅爺放心,不管是偷偷去見我們趙大人的事情,還是指使定難軍去劫軍糧的事情,我們都不會往外透露出半句話的。畢竟,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人。”


  楊敏學呼吸重了幾分。


  無言的沉默在黑夜裏蔓延,空氣一絲一絲被抽去,逼仄幽暗的空間變得壓迫力十足,交鋒間的焦灼如沉重的鐵錘,一下一下打擊心髒的承受力。


  “最好是這樣,不然誰也別想好過。”楊敏學盡力壓著怒氣,“說,趙殷讓你來京城幹什麽?”


  黑衣人語氣輕鬆,“京城險惡,我自然是來幫國舅爺了。”


  “趙殷讓你來看著我?”楊敏學不知為何,竟是冷笑出聲。


  “非也非也,”黑衣人臉上帶笑,在黑暗裏誰也看不見,“使相大人和國舅爺是共謀一事的朋友,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使相大人此番派我進京,隻是教我來一觀京城別樣風光。”


  楊敏學嘲諷道:“觀夜色觀到我府裏了?”


  “這不是初來乍到,先和國舅爺打聲招呼嗎?”


  楊敏學警告:“你們來京城做什麽,我管不了,隻一點,不要忘了我們說好的事情。”


  “國舅爺放心,我來之前,使相大人可是千叮嚀萬囑咐過。”


  “你還有什麽事?”


  黑衣人在楊敏學趕人的語氣裏依然不慌不忙,“還有一事,我初來京城,無親無故,兩眼一抹黑,隻國舅爺一個認識的人,故而不得不向國舅爺忝(tiǎn)求一官半職的,補貼生計。”


  楊敏學仗著夜色,白了對方一眼,“休怪我沒提醒你們,在這偌大京城,京兆府、皇城司、大理寺,三足鼎立,手眼驚人,早已沒有趙家插手之地。”


  “這就不勞國舅爺費心了。”


  楊敏學擰著眉頭:“你看上哪兒了?”


  黑衣人一笑,“太常寺。”
——

  送走黑衣人,楊敏學輾轉半夜,心中惴惴不安。


  太常寺,掌陵廟群祀,禮樂儀製。


  趙殷為何要往太常寺裏安排人?太常寺有何玄機?難不成因為太常寺離陛下近?


  不,早先祭天的時候,陛下執意讓長安郡主代替晉王念祭天詞,可是一點臉麵都沒給太常寺。


  那到底是為什麽?

  楊敏學一夜未眠。


  第二日天蒙蒙亮,楊敏學招來心腹,“你速速安排可信的人,暗中保護好康王殿下。”


  心腹觀其神色憔悴,緊張道:“可是出了什麽事?”


  楊敏學按住眉頭,“昨日趙殷的那個義子進京了,還來了我府上,教我給他安排個一官半職。”


  心腹凝目思索片刻,不確定道,“趙大人是想在您這兒放個眼線?”


  “未必,他若是想安插眼線,便不會驚動我了。”


  “那這是……”


  “我也摸不準,隻能靜觀其變,”楊敏學歎氣,“我此時真有些後悔拉攏趙殷了,趙殷竟是比你我原想的還要傲慢難測。”


  原本看見晉王日漸勢大,在朝中聲望漸顯,他心中著急,認為康王不能再什麽都不做的等下去。


  為此,他苦思冥想,想到趙俊出事前,曾有定難節度使打算叛亂的風聲傳出來。後來趙俊出事,定難軍的叛亂便不了了之。他留意到這兩件事中的蹊蹺之處,悄悄著人去查探了一番,果然查得定難節度使和趙家關係匪淺。趙俊身死,定難節度使處境飄搖,不日便投歸趙家另一位掌權者,趙殷。


  是以,他連夜拜訪趙殷,打探趙殷的口風。與趙俊的桀驁張揚不同,趙家的另一位掌權者趙殷,則素以寡言內斂、作風硬派著稱。


  楊敏學見到趙殷之前,心中不無顧慮。此番他主動湊過去,一來勢弱,二來氣短,隻怕少不得要被人趁機敲竹杠,甚至還得受些冷言冷語。


  楊敏學糾結一路,到地方見到趙殷本人後,情況卻和他料想的差了十萬八千裏。


  趙殷態度熱情、殷勤,非常好說話,不等他開口,便率先表露出示好的意思。一來二去,兩人用很快的速度敲定了暗劫糧草、明掙軍功、為康王鋪路的計策。


  ……


  “唉,我道當時他為何如此好說話,”楊敏學半是後悔,半是僥幸,“還好整件事情中,我們沒有留下任何參與的痕跡,劫走糧草的是早有反叛之意的定難節度使,指使定難節度使的是有個叛賊兄長的趙殷,他們二人就算是想拉我下水也不可能,既拿不出什麽證據,也沒有什麽人會相信。”


  “眼下,保護好康王殿下才是最要緊之事,萬萬出不得一點差錯。”楊敏學嚴肅道。


  心腹拱手稱是,立即著手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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