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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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維哈哈一笑,想了想道:“陸韶,是那日同你一起回來的人?”
“正是。”
郭知宜點頭後,郭維腦海中立刻就浮現出了陸韶的模樣,“我記得他,在和慕彥超決戰的時候,使得一手好刀法,幹脆利落,凶橫迅猛,當時我便承諾,回來重重有賞。”
郭維頷首,沉吟片刻:“上次的還沒來得及賞,這次又立下這麽大的一功,果真是青年俊傑,不如就封他為屯騎校尉吧。”
屯騎校尉?
這是個多大的官?
和現代的各種校官和尉官差不多嗎?
郭知宜在原主的記憶裏翻了一遍,並沒有找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頭禿。
郭知宜隻能靠猜,這個官職既然連原主的眼都沒入,那說明,這個官職要麽沒實權,要麽比較低。
本著不能浪費陸韶拿命拚出來的功勞的原則,郭知宜心想,能多爭取一點是一點。
於是便開始在郭維的底線邊緣試探:“是不是有點低了?在父親的親兵營中時,陸侍衛便深得父親器重。”
郭知宜說完又微微一笑:“自然,這隻是安安的拙見,陸侍衛於安安有救命之恩,安安總覺得……好像虧欠了陸侍衛許多。唔,對了,不知軍師怎麽看呢?”
郭知宜向魏人輔丟去一個涼涼的微笑,眼神裏流露著不滿和……威脅。
魏人輔摸了摸鼻子,扯出一個微笑:“人輔以為,元帥對陸侍衛的提拔……合情合理。”
郭知宜:“……”微笑。
魏人輔避開郭知宜的視線,接著道:“但是,陸侍衛對三公子和大小姐卻有大恩,不妨多賞些金銀財寶。”
郭維思索了一下,拍板道:“甚好,就這樣定了。”
郭知宜笑道:“安安先替陸校尉謝過爺爺了。”
在一旁當透明人看了全程的趙俊,陰陽怪氣地嘀咕了一句,“若真有心,救命之恩,怎麽不以身相許呢?”
“咳咳。”趙殷暗中踩了他一腳。
郭知宜不以為意地一笑,其餘人也全當沒聽見,把這一茬揭了過去。
隻是,誰也沒有注意到,坐在主位的郭維像是想到什麽,眉頭皺了一下,忽又鬆開。
深夜。
郭知宜起身穿上大氅,探頭向外看了看。
“大小姐,”白蘇不解地問道,“您這是?”
“我有點事要出去一趟,你躺床上裝作我的樣子,不要讓人發現我離開了。”郭知宜吩咐道。
許是先前被郭知宜救過的緣故,白蘇對郭知宜有一種莫名的信任感,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應下了:“是,大小姐萬事小心。”
郭知宜身手敏捷地避開了巡防士兵,來到了一處不大的營帳內,閃身鑽入。
帳內,擺放在桌子上的燭火一陣陣的搖晃,明滅不定。昏黃微弱的火光之下,一個麵色蒼白的人正氣息奄奄地躺在榻上,好像已經沉沉睡下。
正是陸韶。
郭知宜湊近了去看,火光在陸韶立體的五官上投下一層陰影,襯得陸韶眉眼更加深刻,輪廓更加優美分明,如同精致的雕塑一般。不過,此時的陸韶安靜地閉著眼睛,麵白如紙,嘴唇幹裂沒有顏色,沒有了往日英俊迫人的那種氣勢,倒多了幾分病弱之人才有的那種令人驚心動魄的風華。
那雙眼睛,縱然是閉著,也勾得人移不開眼睛,尤其是又長又翹的睫毛……唔?
郭知宜看了一眼陸韶微微忽閃的眼睫毛,了然一笑,抬爪按在陸韶胸口。
郭知宜幾乎是瞬間就感覺到了陸韶有節奏地跳動著的心髒。
郭知宜壞心一笑,故意放慢了動作,指尖在陸韶胸膛前輕輕劃過,慢慢感受著衣襟下的繃帶和……愈加劇烈的心跳。
郭知宜忍著笑意,一個用力扒開了陸韶的衣襟並沒有。
陸韶睜開眼,身體僵硬,耳廓微微發紅,一隻手放在胸口處,攥住了郭知宜抓著他衣襟的手,阻止了郭知宜的動作。
“不裝睡了?”郭知宜輕笑著撓了撓陸韶的手心,陸韶立刻像觸了電一樣飛快縮回了手。
郭知宜被陸韶直白又青澀的反應逗笑了。
忍不住就想逗逗他。
郭知宜食指指腹按在陸韶幹裂起皮的唇上,摩挲了兩下,低聲笑道:“將軍剛剛為什麽裝睡呢?是因為知道我會來,所以在期待什麽嗎?”
陸韶偏過頭,不吭聲,刻意忽視郭知宜言語間的逗弄。他早早便發現,每次她喊自己將軍的時候,往往說不出什麽正經話,不是揶揄打趣,就是、就是今日這種的……捉弄。
可偏偏他很吃她的這一套。
每次都忍不住紅了耳朵,亂了心跳。
他想,可能是因為每到這個時候,他都能真真切切地在那一雙秋水一樣的眸子裏看到自己的影子。
如同現在,他一抬眼,就能看到她含笑的臉龐。
很美。
很想永遠留住。
……
郭知宜並不知道對視的一瞬間,陸韶就想了這麽多。她心裏頭惦記著陸韶身上的傷,打趣了一句話之後便低聲同陸韶商量:“讓我看看你的傷,好嗎?不看看的話,我怎麽放心。”
這話是真的,雖然郭維大軍中每營設有“檢校病官”,每日巡查傷病員情況和飲食起居,安排醫療。但陸韶初來乍到,營中相熟的人不多,又在極短的時間內攢下了不少的軍功,隻怕多的是眼紅的人,肯為他費心的人能有幾個?
陸韶猶豫了一下,終是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嘿,怎麽覺得將軍很屈辱的樣子?”郭知宜一邊開玩笑,一邊扯開了陸韶的衣襟。
但隨即,郭知宜就愣在了原地。
隻見陸韶幾乎整個胸膛都包著一層繃帶,左胸前和左肋處傷得格外重,繃帶甚至都被鮮血浸透了,看上去觸目驚心。
郭知宜摒住了呼吸,捏著陸韶的衣襟拉得更開,把整個上半身都露了出來
陸韶的整個腹部盡是滲出繃帶的星星點點的血痕,側腰處甚至還在不停地往外汩汩冒血!
郭知宜立刻捂住了嘴,避免自己失聲尖叫。
而後深深地呼吸了幾口,眼眶微紅,嘴唇顫抖了幾下,隻啞著嗓子吐出了一個字:“你……”
無力。
深深的無力感再次扼住了她的心髒。
這是第幾次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最看重的人這樣虛弱地躺在自己麵前,仿佛一陣風就能把他們吹走。
郭知宜別開眼睛,吸了吸鼻子。
陸韶見狀,立刻手忙腳亂地拉上衣服,握住了郭知宜的手,急急道:“別哭,別……我現在一點事沒有……也不疼……”
“騙誰呢你,”郭知宜按住亂動的陸韶,“我沒哭,你別亂動,你要是因為亂動扯開了傷口,我才要哭死了呢。”
陸韶立刻不敢動了。
良久,郭知宜才歎了口氣,俯身嗅了嗅濃重的藥氣和血腥氣,悶悶道:“保護好自己,別再傷成這樣了,好嗎?”
“……嗯。”
但生逢亂世,戰火四起,安然無恙卻是最遙不可及的……奢望。
帳內的氣氛一時有些難言的沉重。
郭知宜笑了笑,打破了有些凝滯的空氣,“今天趙俊還說我不夠誠心呢,說什麽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將軍覺得呢?”
陸韶想了想,正經道:“大小姐於我也有大恩,一報……”抵一報。
但郭知宜打斷了他的後半句話,“所以,將軍也打算以身相許?”話音剛落,兩個人對視一眼,都笑了。
這句話實在很熟悉,郭知宜和陸韶在山崖下躲避追兵時,郭知宜便說過一次同樣的話。
郭知宜感慨道:“原來已經經曆過這麽多事了……”
“那這一路上,將軍有沒有覬覦過我?想想啊,要是成了爺爺的孫女婿,將軍的地位可不得水漲船高?”郭知宜忽然俯身笑眯眯地問道。
“……沒、沒想過這樣提高自己的地位。”
郭知宜仍是笑:“那將軍不否認前半句話了?”
陸韶:“沒有覬覦。”吧。
他喜歡她,想和她在一起,但他從來沒有生出過什麽齷齪的心思。
他們兩個人的身份是相差了很多,她是雲端明月高高在上,他卑微如地上塵埃。
他想和他心愛的女孩在一起,無非是一個向下走,一個往上爬,才有相遇的機會。
但他絕不想打著愛的名義,硬生生地把她從高處拉下。
陸韶想,他一定可以走上雲端,擁抱自己心愛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