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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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端方,溫潤如玉。
白延釗是個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人,但劉株除外。
劉株很清楚白延釗是個什麽樣的人。
京城顯貴千千萬,站在城頭上隨意扔塊石頭下去,都能砸著一個跟豪門權貴沾親帶故的人。
但是,豪門也分一二三等,世家也有高下之分。
白璧雙明月,郭去千城亂。
史家閱興亡,趙瑟正高張。
這是過去京城市井中曾廣為流傳的幾句話,說的便是皇族之下、京城最頂級的四大家族白、郭、史、趙。
白家是傳承數百年的名門世家,素有“流水的王朝,鐵打的白家”之稱,現任家主便是眼前的白詢;郭家是後起之秀,以武起家,家主正是郭維;史家則以文為基,不預政爭,族人多有魏晉風度,淡然超脫,但史家人桃李滿天下,終究不可小覷,史家上一任家主便是魏人輔的老師史照溫;至於趙家,它的崛起是最不可思議的,趙俊出身歌童,後來開起了樂坊、妓院,在十餘年的時間裏像騎了千裏馬一樣,迅速躋身超級世家之列。
俗話說,繁華盛宴,終有竟時。四大家族在先帝執掌朝政的數十年間盛極一時,世人趨之若鶩,四大家族的嫡係族人出門,甚至比皇族還要風光。但是新帝即位後,第一把火就燒向了這四株大樹,郭家首當其衝,史家和趙家也沒有幸免,隻有白家安然無恙。
白家幸免的原因當然不是因為白詢。事實上,雖然白家名義上的家主是白詢,但早在數年前,白家已經是白延釗在管事了。白詢是個頑固又傲氣的老頭子,若是白家在他手中,結果怎麽樣還真不好說。但白延釗則不同,他完美繼承了父親白詢的博聞強識和母親史家長女史敏的冷靜縝密,做事進退有度,滴水不漏,像河底的鵝卵石一樣不露分毫棱角。
在其他世家沒落的時候,白家卻青雲直上,足見這個人的遠見卓識和心思深沉。
劉株直直地盯著白延釗,不知想到什麽,眼底深沉莫測,似是心思千回百轉,良久才道:“是本王一時失言,和白大人無關。”
白延釗拱手行了一禮,動作優雅自然:“大軍壓境,人心惶惑,在所難免。秦王殿下寬宏大量,延釗感激在心,唯有全力守好汴梁城,以報秦王之恩。”
劉株神色依然淡淡,看不出表情:“辛苦白將軍了。”
劉株向城外掃了一眼,告辭離去。白延釗目送劉株轉身走遠,臉上的笑意更盛。
白詢冷哼了一聲,向城外走去,“老夫倒是要看看,萬一真的是陛下,劉株要怎麽交代。”
“不可能是陛下。”白延釗眸光閃動,“劉子陂一戰,官軍大敗,被殺得丟盔棄甲,屍橫遍野。”
白詢往下走的身形一頓,沉默片刻,道:“消息屬實?”
“千真萬確。”
“陛下呢?”
白延釗望著天邊翻湧的黑雲和漸漸暗淡的紅日,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五萬大軍出師北伐,結果隻有劉株帶著數千禁軍回來了,而且人人對戰事三緘其口……”
明明說著的是令人冷汗直冒的事情,但白延釗嘴邊的笑意始終不曾淡下,甚至還有心思開玩笑:
“司馬株之心,路人皆知。”
白詢怔了片刻,目露哀色,歎著氣道:“我下去看看。”
郭維大營。
中軍帳內,徐崇、魏人輔、趙俊、趙殷、李榮等一眾大將都在,郭維沉痛道:“本帥自北境一路南下,意在誅小人,清君側,但在隻差臨門一腳的時候,不料……陛下竟被小人所害。”
趙俊也有模有樣地露出一臉哀戚:“是啊,想我們哪個不是忠心耿耿,一心護佑朝廷,卻備受朝野猜忌,如今更是出了這檔子失職的事,隻怕要被天下人的唾沫淹死。”
“嗬嗬,失職?”一直安安靜靜地郭知宜突然開口,毫不掩飾自己的敵意,“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皇上與國運相連,此次……實乃意料之外的,怎麽,趙將軍想說誰失職,想把誰推出去頂罪?”
“你?!大小姐不要血口噴人。”趙俊被堵得啞口無言,轉而向郭維道:“元帥,末將理解您和大小姐祖孫情深,但軍國大事,讓女子幹預,是否不妥?”
郭維眼神平靜,看不出情緒。
不等郭維說什麽,徐崇挑眉一笑,搶先說道:“數日前,趙俊將軍還在此地對大小姐的沙盤讚歎不已,怎麽,將軍這麽快就忘了?”
趙俊被噎了一下。
徐崇繼續興衝衝地說道:“而且我聽說,慕彥超還是被大小姐從馬上擊落的,怎麽,人家立了這麽大的功,還不許人坐這?該不會是趙將軍嫉妒了吧?”
趙俊被氣得雙目赤紅,“徐崇你有什麽臉麵說我?”
這就是往徐崇痛腳上踩了。
徐崇能依?
眼看大帳裏鬧哄哄的,氣氛一點即炸。
魏人輔及時站了出來,“好了,兩位將軍消消火,在這緊要關頭,自亂陣腳,不是給人看笑話麽?”
魏人輔淡然一笑:“陛下遇難的事,人輔已經想到法子,元帥已經派人去處理了,天下人的眼睛不會隻盯著我們。”
不知道為什麽,郭知宜眼皮一跳,忽然湧起不詳的預感。
“軍師,這是何意?”李榮摩挲著下巴,不解問道。
魏人輔暗中瞥了一眼郭知宜,笑著對李榮道:“人輔已經派人扮作皇上,帶著儀仗去了玄化門下。”
“劉……害了陛下的小人知道輦車上的人是假的,自然不會讓那人進城,而是想盡辦法對假扮皇帝的人出手,殺了他,或者活捉他。
但隻要這個假扮皇帝的人沒有落到害了陛下的小人手裏,就沒有人能證明這個皇帝的真假,沒有人能言之鑿鑿地誣陷元帥,甚至,我們還能反過來,揪出殺害皇帝的真凶。”
眾將士一片恍然之色,連郭維麵上都是一派讚許之色,隻有郭知宜麵色發白。
“不知道軍師派了誰去假扮皇帝?武藝不精者,可完成不了這麽難的任務?”郭知宜聽到有人問道。
“是一個叫陸韶的銳士,以前是節帥手下愛將。”
郭知宜的心瞬間跌入了穀底,臉色慘白如紙。
這就是……魏人輔所說的考驗?
這種幾乎是有去無回的……
隻要想想,就知道……有多難……
郭知宜閉了閉眼,遮住泛出的痛楚之色,再睜開時,已是一臉平靜。
她有些艱難地提起唇角,勾起一個淺淺的笑容,看向郭維:“爺爺,陸侍衛很厲害的,要不是他,知宜和意城叔叔恐怕一個都回不來……在先前的大戰裏,他也為您擋下了不少刀劍呢。這次的行動雖然難,但陸侍衛……定然不會讓您失望的。”
郭知宜壓下心頭慘然,竭力保持鎮靜,微微一笑:
“爺爺,您打算怎麽賞陸侍衛呢?賞的少了,安安可看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