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懦夫

  剛才陳警官搖下車窗的時候，因為車裏光線昏暗，再加上距離遠，方年也沒看清後座上坐的到底是誰。


  他走到路邊樹下，問陳曦：“你看清車裏的人了嗎？”


  陳曦搖頭道：“沒看到，但車過去的時候，我從窗戶裏看，那人發型、體型都跟你挺像的，會不會是真的抓錯了？或者，根本就不是同一件事？”


  方年皺著眉頭道：“怕沒有這麽簡單。”


  陳曦低頭想了想，說道：“要不我進去打聽一下？”


  方年道：“怎麽打聽？”


  陳曦道：“我就說我是燕藝的老師，借著這次風波，要給學生們開個安全整頓大會，問一下那人的名字和作案過程。”


  方年點頭道：“可以。”


  陳曦便讓方年在這裏等著，她挎上包，快步往派出所裏走去。路過靜坐的人群時，眾人倒沒怎麽在意他，不過有幾個本地青年，一直壞笑著盯著陳曦的大長腿，還跟身旁的人開玩笑，這讓方年很不舒服，心想道：“昨晚挨得打還不夠重麽？”


  他蹲在樹下，連抽了半包煙，約莫半個小時，才看到陳曦出來。等她走到麵前，方年迫不及待地問道：“打聽到了嗎？”


  陳曦點點頭：“叫候小義，是棚戶區那一片的小混混。”


  方年覺得這名字熟悉，卻想不起來是誰，便又問道：“就是我的事嗎？”


  陳曦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是，時間是昨晚零點前後，地點是強子燒烤攤，被傷的青年叫孫浩。孫浩那夥人酒後犯渾，綁架了一個女孩兒，侯小義見義勇為，下手卻太重了——跟你說的一模一樣。”


  方年愣了好半晌，才難以置信地說道：“天底下還有這麽稀奇的事？那個侯小義招了沒有？”


  陳曦道：“全招了，態度非常好，供認不諱。我看你是不是昨晚喝大了做夢，把別人做的事安插到了自己頭上？”


  方年絞盡腦汁地想了一會兒，說道：“不可能，我還沒有醉到那種程度。”


  但陳曦卻已經確定方年酒還沒全醒在說胡話，指了指表說道：“行了，沒你的事兒了，趕緊回學校吧，都遲到好久了。”


  方年迷迷糊糊地跟在陳曦後邊，走了幾步，他還是不能接受，說道：“我想來想去，非常確定，人肯定是我打的。”


  陳曦乜了他一眼：“你昨晚喝了多少？”


  方年回頭看了一眼派出所，揉著太陽穴，還是想不明白到底發什了什麽？難道昨晚一切都是幻覺，他根本沒有動手，隻是一個旁觀者，卻因為喝多了，迷迷糊糊以為這件事是自己幹的？


  陳曦看到方年一臉愁雲，安慰道：“算了，別想太多，就當是抓錯了。我聽警察說，那個侯小義還未滿十六歲，受未成年人保護法保護，再加上作案動機是出於好心，事後的認錯態度良好，就算那群本地人揪著不放不同意私聊，最多也就判半年。”


  “未滿十六歲？”方年迷迷糊糊聽著，忽然，他眼前一亮，一拳砸在路邊的樹幹上，喊道：“我曹！”


  陳曦被嚇了一跳，嗔道：“你一驚一乍什麽？”


  方年道：“侯小義，侯小義，是土狗的真名啊！”


  陳曦道：“土狗是誰？”


  方年一把抓住陳曦的肩膀，驚道：“他是在替我頂罪啊！”


  “弄疼我了！”陳曦呲著牙扭了扭身子：“你慢點兒說。”


  方年語速極快地說道：“那個侯小義，外號叫土狗，是我的好兄弟！”


  這下，他把一切都想通了。


  為什麽今天一早，黑桃就把他趕走，並且大有絕交的意思。就是擔心萬一方年和他們在一起，被那群本地人看到，把方年認出來。到時候，非但方年免不了牢獄之災，就連黑桃和土狗，也會因為作假被判，司法欺騙，這可比打架鬥毆嚴重多了，起碼三年起步。


  而對於黑桃和土狗，方年更是感激到難以言表。他們肯定是覺得，方年是體麵人，跟他們這些混跡社會底層的人不一樣，若是陷入囹圄，這輩子就算是完了。所以才出此下策，讓土狗替他坐牢，保全方年的顏麵。


  想到這裏，方年幾乎要哭出來，自己何德何能，能認識到這麽一群好朋友。


  他拿出手機，立即就給黑桃打電話，而然，那邊卻迅速地掛斷了。


  把這些給陳曦說清，就連陳曦都覺得震撼，唏噓了一會兒，卻忍不住問方年道：“那你打算怎麽辦？”


  方年歎了口氣，這也是他現在最糾結的，若是繼續裝糊塗，當然對他好，保全了名譽，可以繼續在燕藝享受眾星捧月的感覺，可以繼續安心做他的電影。昨晚的事，跟他方年就沒有一點關係，全然可以當做一場夢。


  但是，方年卻覺得，這麽幹有點太懦弱了，自己因為耍酒瘋犯下的錯事，為什麽要讓朋友承擔後果？

  如果真的這麽做了，這估計會是方年一輩子放不下的心結。


  正當方年猶豫不決的時候，忽然，手裏的電話響了，方年以為是黑桃打來的，激動地按下接聽鍵，話筒裏卻傳來王琦的聲音：“我說方哥，你跟陳老師幹嘛呢？這都幾點了，還不過來。”


  方年這才想起下午試戲會還在正常進行，便說道：“有點兒急事，你們先撐著。”


  王琦說道：“事兒辦完趕緊過來吧，我們發現了一個天才演員，各方麵跟你的要求幾乎完美契合，我們覺得他演尹天仇絕對沒問題，不過可能我們的眼光又偏差，你最好親自來看看。”


  方年皺著眉頭說道：“那行吧，把那人先留住，我們盡快趕過來。”


  “得嘞。”王琦掛了電話。


  “什麽事？”陳曦看到方年臉上的表情忽晴忽陰，便問道。


  方年道：“王琦打來的，說演尹天仇的人找到了，讓咱們趕緊過去看看。”


  陳曦捏了捏方年的手，柔聲道：“那就先去學校吧，你的事，晚點兒再說，剛好下午你也有時間考慮一下。”


  方年歎了口氣：“也隻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