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被抓錯的人
這時，靜坐的人群又重新吵雜起來，方年聽不清他們在討論什麽。陳曦問道：“昨晚動手的還有誰？”
方年搖頭道：“就我一個，我的朋友們手上灰都沒沾。”
陳曦輕歎了一口氣，看著方年：“以前我以為，是你的那些朋友慫恿你惹是生非，現在看來，好像是你整天給他們惹麻煩。”
方年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我發誓，以後再也不喝酒了。”
一提起戒酒，方年頓覺頭大，情不自禁摸出煙盒，卻已經空了。便到一旁的雜貨店買煙，雜貨店老板就坐在門口的台階上，一直在暗中觀察馬路邊這對狗男女躲在樹後，鬼鬼祟祟在幹什麽。
不料方年突然轉身朝雜貨店走來，老板以為自己被發現了，嚇了一跳，騰地站起來。其實方年並未意識到自己正在被人偷窺，他走過來，無精打采地摸出零錢：“拿包中南海。”
老板鑽進櫃台，把煙取出來，順口問道：“我看您二位在這兒站了好半天了，有什麽事嗎？”
方年一愣，隨口敷衍道：“哦，我們去區政府辦事，看到門口坐著那麽多人，不敢過去。”
雜貨店老板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是這樣，”他接過方年的錢：“過去吧，沒事兒，都是一幫本地人，跟區上鬧事呢。”
方年看這老板的語氣，似乎是個八卦達人，便打聽道：“這幫人被國家養著，衣食無憂，還有什麽事可鬧？”
“嗨，還不是拆遷款的問題，”雜貨店老板壓低聲音，手掌放在嘴邊，很神秘地說道：“還有三批拆遷款被區裏扣了，要是發下來的話，據說每家能分七十多萬呢。”
“還有這種事？”方年一愣。
“可不是！拖了六年多了！一有什麽機會，這幫人就在區政府門口鬧事。據說昨天晚上，誰家的小孩兒被一群大學生給打了，他們今天來靜坐，說是為孩子討要公道，其實還是想折騰一下區裏，打聽打聽拆遷款的事。”那老板在區政府門口開了這麽多年商店，知道的內幕消息倒是不少。
聽了這番話，方年才恍然大悟，他總算是知道黑桃他們為什麽這麽懼怕本地人了。
合著這幫人無論遇到什麽事，都會以此為契機，拿到區政府折騰領導。黑桃這些社會混混，最怕就是跟官麵兒上的人打交道。打個架，發生個口角，非得找派出所關你三個月，這誰受得了？
看來這次方年捅人一事，非得鬧得雞飛狗跳不可。
怪不得有一條標語是“誓用鮮血捍衛土地”，就是讓領導們看的——你們不但侵占了我們的家園，還讓大學生危及到了我們的生命安全，什麽都別說了，賠錢吧，然後把拆遷款補清，否則這事兒沒完。
想通了這一層，方年心裏叫苦不迭，合著這是卷入到人家拆遷糾紛裏了？
要是區政府處理不得當，本地人非要把這件事往上捅，自己的事走訴訟路線，估計至少三年。方年心裏咯噔一跳，不能，堅決不能讓這件事發生。
這時，他又想到了另一條標語，便問那老板：“標語上那個王姓狗官是誰？”
老板苦笑了一下，說道：“咱們燕橋區的王區長唄，這些本地人一口咬定，拆遷款讓王區長貪了，不過，那麽大的數額，王區長就算是想貪，也不敢啊。再說了，我覺得王區長是好官。”
方年歎了口氣，正要說話，忽聽遠處警笛聲遙遙傳來，那老板眼鏡一亮，興奮道：“昨晚那個英雄來了。”
方年沒明白老板的意思，奇道：“英雄？”
老板笑道：“那群本地小孩整天招搖過市，橫行霸道，誰不煩他們？他們還欠了我兩千多塊煙錢呢，那麽有錢，連煙都賒，唉。昨晚那人收拾他們一頓，滅滅他們的氣焰，說不定能收斂幾天。”
方年心想我這還算是為民除害了，不過心裏就更好奇，被抓的那個是誰。
這時，那輛警車已經開了過來，到派出所門口，那些靜坐的本地人全部站起來，將警車團團圍住。有人喊道：“讓這小子出來，看我們不打折他的腿！”
一旁維持秩序的片警擠進人群，滿頭大汗地喊道：“請大家注意秩序！”卻哪裏有人聽他的。過了好久，警車都差點被掀翻過了，駕駛艙的玻璃終於被搖下來，露出一張憔悴滄桑的中年人的臉。
他探頭出來，嚴厲地喊道：“劉村長呢，還管不管啦？要造反麽？”
那群本地人看到這個中年人，才收斂了一些，車邊有人說道：“陳警官，你是好人，我們不找你麻煩，但你先讓這小子出來，不揍他一頓，難消我們心頭的氣恨。”
那陳警官拉響警笛，尖銳的聲響使得人群往後退了一步，終於安靜了一點。他不耐煩道：“你們是法官還是公安？這人怎麽處置，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
車邊一個五短身材的肥胖婦女走到車邊，尖著嗓子哭訴道：“我家小浩現在還在手術室裏躺著，那醫生說，傷口要是再往左偏一點，我家小浩就沒命了。你讓這凶手出來！他要我家小浩的命，我也要他的命！”
這番話又點燃了眾人的憤怒，紛紛罵了起來，若不是那個陳警官平日裏幫了本地人不少忙，場麵恐怕已經失控了。
這時，劉村長才小跑過來，顫巍巍地說道：“大家冷靜一點，想讓陳警官過去，咱們要相信政府，相信組織，肯定能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
好油滑的一個人，這次示威，甚至鼓動群眾鬧事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他，現在卻說要“相信組織”之類的鬼話，這麽一搞，區政府定然是一番進退兩難的局麵。
聽了劉村長的話，眾人辱罵的聲音才小了一些，讓出了一條路。那陳警官搖起車窗，輕踩油門，慢悠悠地駛入了派出所大院。
人群指著門廊裏又罵了幾句，便重新回到隔壁的區政府門口，舉起條幅，又坐下了。
遠遠地，方年隻聽到那劉村長教唆眾人道：“區長的車估計快回來了，到時候大家記得要把門堵住，無論我說什麽，都不要讓那狗官進去。”
眾人答應了一聲，那劉村長點點頭，轉身便走了，也不知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