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糊塗
很顯然，這是燕穀橋本地人到區政府上訪來了。
這一片最早是個大農村，原住民祖祖輩輩都是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但十年前，燕京經濟高速發展，城市像做餅一樣不斷攤開，城裏寸金寸土，幾個大學的新校區便被規劃在了這裏，才有了現在的燕穀橋大學城。
那段艱難地拆遷和重建工作，燕穀橋每一個原住民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後來，所有的村莊和田地都被推平了，蓋起了嶄新的學校，而那些原住民，則得到一大筆賠款，並安置到了附近一所新修的小區裏。
盡管免費分到了單元房，並且拿到了一筆一輩子都花不完的拆遷費，但對於原住民來說，這仍然是很不容易的。他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農村，突然搬到商品房裏，強製性地開始都市生活，或多或少有些不適應。
再加上，其中絕大多數人不識字，也沒社會技能，找不到工作——當然，主要是有錢，懶得找工作——就催生了很多像機車少年這種二混子，靠違法亂紀、飆車酗酒找樂子。他們的父母則把所有的時間花到麻將場上，為了給乏味的生活帶來一點快感和刺激，賭的頗大，一番兩三百都敢玩，莊家自摸一手，便能贏普通白領小半年的工資，可謂是名副其實的賭徒。
小的渾，老的賭，這些拆遷暴發戶確實成了燕穀橋很讓人頭疼的社會問題。但是，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俗話又說山高皇帝遠，，區裏倒是想管，問題是管不住啊。
稍微管得嚴一點，這些人就像今天這般，在區政府門口靜坐，給領導添麻煩，領導們也怕惹禍上身，紛紛睜隻眼閉隻眼，任由著他們去吧。
看到這幅景象，陳曦有些發愣，奇道：“你昨晚是去打架了，還是去拆遷了？”
方年也好奇，說道：犯不著鬧這麽大吧？估計他們是為別的什麽事上訪。”
陳曦指了指那條橫幅：“看著沒，‘嚴懲凶手’，白布黑字寫得清楚著呢。”
方年不禁咽了一口唾沫，他這才有點理解昨天夜裏黑桃他們的顧慮了，這幫本地人耍起賴來，還真是沒有下限。
陳曦把方年拉到路邊，問道：“你跟我說實話，昨晚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方年便又把昨晚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陳曦聽完後，神色終於緩和了一些，說道：“綁架女學生，這的確太惡劣了。”
方年狠狠地點了點頭：“就是，我若是不管，誰知道他們會把那女孩帶到哪裏去，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陳曦沉吟了片刻，又問道：“你下手能有多重？”
方年歎道：“真沒多重，你想嘛，碎玻璃能有多危險……不過，我後來在他臉上揍了三拳，的確是用上力了，不過，今天早上我朋友跟我說，沒出大危險。”
陳曦便說道：“算了，真不能怪你，換做是我，也會救那女孩的，你最多就是有點發酒瘋，不過，既然沒有釀成嚴重事故，派出所應該也不會太為難你，走吧，進去自首，賠點錢，盡快把這件事了解了。這種事，越拖越麻煩。”
便拉著方年往派出所走，誰知方年卻站著不動，陳曦說道：“愣什麽，趕緊走啊。”方年搖搖頭，指著區政府門口那群靜坐的本地人：“我看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兩人說話間，忽然看到派出所的門廊裏走出兩個人，一個帶大蓋帽穿警服，頭發花白的四五十歲中年人，學校開安全會議時，陳曦見過這人幾次，是這一片派出所的所長，名叫王有全。
另一個人，滿臉皺紋，佝僂著背，雙手負在背後，說話時眼高過頂，一副國家領導氣派，不用猜就知道是燕穀橋以前的劉村長。不過，這一片早已改鎮為區了，他這個村長，也早已變成了個稱謂。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走出來，那劉村長跟皇帝微服私訪似的，唾液橫飛，指天畫地，一旁的王所長不住點頭，顯得一副洗耳恭聽、獲益匪淺的樣子。
兩人身後，還跟著三個人，兩男一女，其中一個男人，年齡不大，最多二十五六，皮膚黝黑，眼眶深陷，目光陰鬱。方年覺得眼熟，想了一會兒，猛然記起正是昨晚那群機車少年其中之一，也就是最後撂下狠話的那個。
方年怕被認出，連忙躲在樹後。陳曦道：“躲什麽，遲早都要見，走，過去吧。”
方年站在樹後，皺眉道：“我總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
陳曦道：“怎麽沒這麽簡單？你，方年，打人了，現在過去，跟人家道歉，賠錢，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還不夠簡單麽嗎？”
方年便說道：“這點小事，這些人何必如此興師動眾，又是靜坐，又是拉橫幅，未免太小題大做了吧？”
陳曦說道：“這些人一天二十八個小時泡在麻將桌上，終於有個機會可以出來坐坐，呼吸呼吸外麵的空氣，肯定反應地過度了一點，正常。”
方年搖頭道：“我還是覺得不對勁。”
就在這時，那個劉村長走到了人群前麵，清了清嗓子，本來嘈雜的人群很快安靜了下來。那村長便說道：“我聽王所長說，區長下午兩點回來，現在幾點啦？嗯，已經一點半了，再堅持堅持。還有煙沒有？小林，你一會兒再去買一條中南海，抬幾瓶礦泉水，這麽冷的天，大家坐在這裏，不容易。”
說話的聲音很大，方年和陳曦站在不遠處也聽到了，陳曦奇道：“這些人是在等區長？”
方年正要說話，卻聽到一中年人氣呼呼地說道：“打我家仔的凶手抓住沒有？”
那村長道：“抓住了，早抓住了，馬上就押到派出所來了。”
便有一婦女尖聲尖氣道：“非得把那人的臉給抓爛了不可。”有人附和道：“再把腿打斷！”
劉村長便說道：“大家不要激動嘛，現在是法製社會，具體怎麽辦，還得看派出所的處理。”
“凶手抓住了？”陳曦聞言一愣，“跟咱們不是一碼事？”
方年更是被搞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