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孤獨患者
最後當然沒擠成，陳曦撂下一句“想得美”，就氣呼呼地進屋睡覺去了。
方年坐在陽台上，看著深秋連綿的雨絲落在這座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裏，心裏感慨萬千，一時間，早上黑桃幫他擋棍那一下，還有盧欣穿著白襯衣站在短裙站在衛生間門口，以及陳曦抱著他哭時的情景交替出現在他的腦海裏。
抽了好幾根煙，方年的心思仍舊亂糟糟的，最後他隻得把這些心事都壓在心底，強迫自己躺在沙發上，因為明天還要早起，去博塢公司簽合同。
躺下卻睡不著，在沙發上翻身到十二點多，忽然，方年聽到臥室門響，陳曦靜悄悄地走了出來。
方年以為陳曦是要上廁所，便沒出聲，佯裝已經睡熟了。不料，陳曦竟然徑直走到沙發邊，她坐在沙發扶手上，輕輕說道：“別裝睡啦，我聽見你不聽翻身的聲音了。”
方年笑了笑，睜開眼，陳曦穿了一件熊貓睡衣，精致地小臉隱在毛茸茸的連衣帽裏麵，很是可愛。
“怎麽，陳老師也有失眠的習慣？”他問道。
陳曦歎了口氣，說道：“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睡不著，你呢，為什麽還不睡？”
方年說道：“退學之後，一直過的晝夜顛倒的生活，現在正精神著呢。”
陳曦說：“那陪我說說話吧。”
方年裹著被子坐起來，靠在沙發上：“說什麽？”
陳曦又輕歎了一口氣，看著窗外說道：“隨便說點什麽。”
她這麽一說，方年倒覺得無從開口了，靠在沙發上有點手足無措，陳曦說道：“想抽煙就抽吧。”她拿了一個一次性紙杯，接了點水放在茶幾上充當煙灰缸。
方年點了一根煙，說道：“你想說什麽說吧，我當個聽眾。”
陳曦看著窗外，有些哀傷地說道：“你知道嗎，我家裏已經好久沒人來過了，我工作比較忙，又不喜歡跟人打交道，因此，畢業之後一直沒有朋友。這兩年，我看電影、吃飯，甚至吃火鍋、旅行都是一個人，有課的時候還好，沒課的時候，有時候我連著好幾天都說不了幾句話。”
方年注視著陳曦的眼睛，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大大咧咧的毒舌老師，原來在生活裏是個如此孤僻的人。
陳曦看起來今晚心情有些沉重，繼續說道：“以前，我沒覺得孤獨有什麽不好，反而覺得清淨，有更多的時間看書看電影，可是，自從那天和你在燕穀橋吃飯之後，我才意識到有個人說說話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特別是今晚，我冷清的家裏，突然多了一個人，我心裏覺得特別踏實。”
這種感覺，方年又何曾沒有過呢，以前在北京做廣告，多少個夜晚，也是這樣冷清孤寂地渡過的。更何況，北京還有互聯網，有微信，有微博，這個世界卻沒有這些東西，陳曦又是個女孩子，想必會更加難熬。
“我能理解你，”方年輕輕攥住陳曦冰涼的手：“要不，我以後陪著你吧。”
陳曦並沒有把手掙開，而是低頭看了一眼，輕聲道：“兩年前，我有過一個男朋友，是個演員，可是，後來他出名以後走了，甚至連聲早再見都沒有跟我說……這也是我一直不肯答應你的原因，我已經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方年忍不住歎了口氣，憐惜道：“陳曦，讓我陪著你吧，我不會離開的你，我發誓。”
陳曦幽怨地看了方年一眼，問道：“真的嗎？”
“真的。”方年答道，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是真心實意，還是出於憐愛。
陳曦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她站起身，輕輕說道：“明早九點你還要去博塢公司，早點睡吧。”
方年點了點頭，陳曦便又走進了臥室。
燈關上，房間重新陷入了黑暗，隻有窗外微弱的光亮照進來，在天花板上閃爍。
方年抬頭看了一眼，是對麵樓上的光，大概有十幾戶人家的燈仍舊是亮的。
城市所有失眠的人們，是不是都有一段悲傷的過往和孤獨的此刻？
方年看著那些窗口想到。
……
……
方年睡著的時候，大概已經有淩晨三四點，如果不是陳曦操心上了個七點的鬧鍾，兩人恐怕會一覺睡到下午。
鬧鍾急促地響起，陳曦慌慌張張地爬起來，伸了個懶腰，拉開窗簾，雨後初晴，東邊的天空中一抹金色隱在雲後。她疲憊不堪的走到客廳，方年兀自躲在被子裏呼呼大睡，陳曦揭開被子，喊道：“喂，懶豬，起床啦。”
方年迷迷糊糊地說道：“著什麽急啊。”
陳曦輕輕揪著方年的耳朵，說道：“從這裏到博塢公司，打車都要四十分鍾，而且早上還堵車，你再不起，非遲到了不可。”
方年很不情願地從沙發上爬起來，坐著緩了一會兒，順手從茶幾上拿過煙盒，準備來一根“起床煙”。
這時，正在給方年燒熱水的陳曦看到了，一把搶過方年嘴角的煙，說道：“大早上的就抽煙，也不怕得病！”
方年一愣，算上前世，大概有二十多年沒人這麽管過他了，這種感覺怎麽說呢，煩歸煩，但是，真挺幸福的。
方年睡意朦朧、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這時候，熱水已經燒好了。洗漱之後，剛煎好的雞蛋和蔬菜羹也端到了飯桌上。方年喝了一口湯，還別說，手藝真挺好的。
“做你男朋友，真是太幸福了！”方年由衷地感歎道。
陳曦撇了撇嘴，說道：“呸，我還沒答應你呢。”
方年一笑：“我看快了。”
“瞧把你美的，”陳曦小臉微微一紅：“快吃吧。”
方年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早餐，陳曦說這幾天休假，反正閑著沒事，要陪他去博塢公司。想了想，方年還是拒絕了，被評審團的成員陪著，讓別人看到了有走後門的嫌疑。
他讓陳曦在家等好消息，自己獨自下了樓，攔了一輛出租車，方年隻說了個“博塢大廈”，還沒說具體地址，司機就已經出發了，看來這博塢大廈是個人人都知道的地標建築。
想到這裏，方年不禁有點小激動，這個世界的最強電影公司到底是什麽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