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賭
美女編輯眉頭一揚,往那摞稿紙上看了一眼。
眼前這個宅男編輯叫王晨,雖然大學畢業剛剛兩年,但閱讀量實在不容小覷,嚴肅文學、通俗小說、快餐文學,無所不讀,閱讀量往少了估計也得有近萬本書。年初,他簽下的《恍然如夢》使得燕城晚報的銷量翻了兩番,這次新開的小說專刊,他在中間也出了不少力。
能讓王晨如此重視的小說,豈是凡本?
美女編輯把手提包放在桌上,從旁邊拉了一台椅子過來,捧起文稿,認真地讀了起來。
開篇確實驚豔,前兩千字的環境描寫,文筆可謂奇佳,曆史背景融於環境描寫之中,更顯得大氣磅礴。但是,看著看著,美女編輯興奮的表情逐漸消失了,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第一回《風雪驚變》看完,她抬起頭,問王晨:“主人公是誰?”
王晨答道:“郭靖。”
美女編輯皺著眉頭點了點頭,又看了起來。第二回《江南七怪》看完,她難以置信地抬起頭問道:“郭靖怎麽還沒出來?”
“快了。”王晨雙手合十,示意主編再耐心一點。
第三回《大漠風沙》看到中段,終於出現一句:“李萍依著丈夫的遺言,替他取命為郭靖。”主人公總算出現了。
美女編輯拿筆在“郭靖”兩個字上畫了一個圈,問道:“快有五萬字了吧?”
王晨點點頭:“四萬七,我剛算過。”
美女編輯道:“開會的時候怎麽給你們說的,現在的讀者,耐心越來越差,必須做到前三千字交代清時間地點人物,前五千字固定主人公視角,產生代入感,這本書,都五萬字了,主人公才出現,還是個小嬰孩,節奏太慢太慢了,我覺得不行。”
王晨懇求道:“陸琳琳老師,你再往下看兩回,劇情馬上就起來了。”
美女編輯把文稿放在桌上,站起身,提起手提包:“用不著看了,這麽說吧,我作為一個編輯,都要耐著性子才能看到五萬字,你覺得讀者會堅持多久?我承認,這是一部佳作,甚至可以說是奇文,但,實在太不符合市場需求了,除非切掉前五回,直接從大漠開始寫。”
王晨道:“不能切,這五萬字看似無關劇情,其實是在暗中埋伏筆,如果切了,牽一發而動全身,後文就要推倒重寫。”
陸琳琳說道:“沒錯,問題就在這裏,如果不切,讀者根本忍耐不到主人公出現,如果切了,這部小說也就沒法寫了,因此,不要簽了,新開的長篇連載欄目不是已經有稿子了嗎?”
王晨點點頭:“約了《恍然如夢》的續作。”
陸琳琳道:“你看,已經約了稿子,我們還在這裏為一篇新人新作爭吵,沒有意義。行了,寫退稿信吧。”
說罷,高跟鞋踢踢踏踏的聲音響起,陸琳琳扭動著腰肢,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此刻,編輯部裏隻剩下王晨一個人,他靠在椅子上,歎了一口氣,又拿起桌上的文稿,續著剛才看到的地方接著往下看。第十回《冤家聚頭》讀罷,窗外已是燈火闌珊。
他把文稿放在一邊,展開稿紙,擬寫退稿信,第一行“方年先生:您好”寫罷,王晨忽然把筆扔下,他寫不下去,因為這本小說除了節奏慢,其他方麵都是一等一的優秀,而這種慢節奏,顯然也不是缺點,而是作者有意而為之,正所謂“厚積薄發”,就像是一棵樹,開始隻是一棵平庸的小樹苗,但若能把它養育到後期,它必然會長成一棵參天大樹。
王晨憑著多年的閱讀經驗,此刻都能想象到《射雕錄》的大後期:大金、大宋、大蒙,三國兵戎相接,郭靖夾在其中,一方麵是養育之恩,另一方麵是家國情懷,那時的郭靖已經成為一代大俠,他會如何處理其中的利益和情感關係?
想到此處,王晨恨不得立刻找到這個叫方年的家夥,問問他後麵的劇情是怎麽發展的。
糾結了半晌,王晨還是覺得,不能讓這本驚世駭俗之作被淹沒。他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拿起電話,王晨撥打了一個非常熟悉的號碼:“喂,李文華先生嗎?”
“小王啊?”李文華就是《恍然如夢》的作者,華國數一數二的小說家。
“是這樣,李先生,”王晨握著電話的手上浸滿了冷汗:“《恍然如夢》的第二部可能還得在《燕城晚報》上發表,小說專刊的長篇連載欄目,我們想捧一個新人。”
“捧新人?”李文華先生的聲音有點不高興,作為知名小說家,給一個新人讓位置,這有點說不過去:“是陸琳琳的意思還是?”
王晨謊道:“是我們陸主編的意思,她說小說專刊剛剛發行,銷量一般,拿李先生的作品試水不合適,不如先上新人,等銷量穩定了,再約李先生的文章也不遲。”
這個理由還算說的過去,李文華的聲音緩和了不少:“既然是陸琳琳的意思,這個麵子我就給她了。”
王晨沒想到李文華答應的這麽爽快,連聲感謝。掛了電話,他深吸了一口氣,又給排版部門的人打電話:“李文華先生的小說先不用排了,下月開始推一個新人,明天我把稿子給你。”
他決定瞞著主編,賭一把。
……
……
此刻,燕京郊外,燕山別墅區某座小院內。
老人剛洗完澡,裹著浴巾坐在院中逗狗,忽然,手中的電話急促地響了起來。
“侯先生。”接上電話,那一端的人率先問候道。
“哦,胡老板啊,什麽事?”老人用肩膀夾住電話,半蹲著跟麵前的阿拉斯加犬打鬧。
胡老板的聲音有些陰冷:“剛得到消息,那個叫方年的小夥,還有紅鞋幫的大姐大,下周三要去一次市區。”
“所以呢?”老人淡淡地問道。
“他們開私家車過去,出三環的時候,要經過一條沒什麽人煙的小路,那裏距燕穀橋有一個小時車程,距離最近的派出所也得四十多分鍾,他們沒法叫人,更無法報警,在那裏下手,最合適不過。”
“行。”老人回答地幹淨利索。
電話隨即便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