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也就是大課間結束之後的那節課。 (8)
倒也沒再追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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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的時間過得很快,在學校裏光是學習就能占一大部分時間,連排練幾乎都是摳著做作業的時間出來的。
沈星宿皺著眉看著禮堂中央舞台上的人,他們正在走第二遍。
他依舊不滿意,但在這有限的時間裏,這已經算得上是極好了。
可沈星宿依舊覺得不好,總覺得差些什麽。
但這會兒已經不能再練了,這已經周五晚上了,再練晚點,有學生就趕不回家去了。
這一場剛練到一半,在場景之中,謝煬正要將站在河邊玩耍的人推下去,沈星宿就喊停了。
“先就到這兒吧,太晚了。”沈星宿手裏的劇本早就卷成了一團,握著手裏輕緩地敲打著。
台上早就累得不行的人一屁股坐了下來,手做扇狀扇著屁用沒有的風。
鹿泯抹了一把額前的汗水,往台下看去,語氣有些焦急了,“沈星宿,剛才那還不行嗎?”
沈星宿搖搖頭,他比任何人都還要焦急,總覺得差點意思,但又找不到到底差哪裏了。
謝煬一邊拎著衣領散著熱,一邊往下走,旁邊跟著的是靳辭,兩人都熱得不行,但還是謝煬出汗更多。
謝煬手裏拿著劇本,不輕不重地在沈星宿頭上敲了一記,“別想太多,明後兩天都還有時間,慢慢找原因。”
沈星宿一副怨相,語氣頗為難過,“說得輕巧 ,哪有整整兩天?作業不要做了?”
“今天寫完不行?”謝煬挑眉,接過旁邊進辭遞過來的水,擰開就直接喝了一口。
靳辭手頓了一瞬,看著自己另一隻手上的水,“你拿錯了。”
謝煬看著靳辭的波瀾不驚的眼睛,平靜的把嘴裏含著的水咽了下去,再把水瓶還給靳辭,“有區別?都長一樣。”
靳辭抿嘴,並不說話。
旁邊聽了會兒的鹿泯又過來插了一嘴,“這會兒天都黑了,回去都好晚了,哪來的時間今天寫完作業?”
“熬夜會猝死的!”姚玉跟著補充。
謝煬沉思一會兒,正要開口,旁邊靳辭已經替他作答了,語氣一貫不聞任何情緒,冷淡得緊,“寫作業,需要那麽多的時間?”
“……凡人需要。”鹿泯默默點頭。
靳辭:“麻煩。”
謝煬笑了會兒,想了想道,“這樣吧,晚上回去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實在不行的,明天來排練的時候再做也行。”
“那我還不如選擇今晚熬夜,邊排練邊寫作業,我怕念出一段數學公式來。”鹿泯幽幽地道。
謝煬突然回頭看了一眼靳辭,對上視線的一瞬間,靳辭就知道謝煬要問什麽了,他輕緩地道,“可以。”
“晚上,我和靳辭會一直在,不會做的來問就行。”謝煬說著就往後走,把扔在座椅上的書包拿起來背上,回頭揮手說了個再見。
**
靳辭打開自己的門,看著門口,穿著短袖短褲手裏抱著書,嘴裏還咬著牛奶的謝煬。
“讓讓?”謝煬嘴裏咬著牛奶袋的一邊,吐字有些不清。
靳辭手依舊放在門把上,沒有打算要讓開的樣子,他突然往門邊靠了靠,將最後一點縫隙也擋上了。靳辭身上依舊是長款寬鬆的睡衣,紐扣依舊整整齊齊的扣著,嚴絲合縫,一點也不露出。
但就這麽半倚在門邊,倒讓人看出一點慵懶欲氣出來。
反正謝煬是這麽覺得的,哪怕想到的一瞬間,他還唾棄了一下自己眼睛是不是壞了。
“所以,為什麽要來我房間?”靳辭半倚在門邊,眼眸襯著額前碎發的陰影,更顯深邃,看不出情緒甚至心思。
但他其實,目光落在謝煬咬著的牛奶袋上。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
謝煬:促進感♂情
☆、哥哥
“哥哥。”謝煬咬著牛奶,聲音帶著一點漫不經心,但其實又不能聽太清楚。
模模糊糊朦朦朧朧的調子,比清清楚楚的聲音還要能橫衝直撞進人的內心。
靳辭握著門把手的一緊,隨即就讓開了。
謝煬不敢笑太大,嘴裏咬著的牛奶會掉出去,他就輕輕地彎了彎嘴角,眉梢上都帶上了一點笑意。
他跟上次一樣,抱著手裏的書就進去了,然後自然地坐到靳辭旁邊已經放好的椅子上。
靳辭關上門,走過來自然地坐下,又自然地從抽屜裏拿了一袋小餅幹放到謝煬邊上,跟當時謝煬在餐桌上找到的一模一樣。
謝煬咬著牛奶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望著靳辭伸過來的手,然後又擺在他旁邊的小餅幹,手上寫字的動作頓了一瞬,又扭回頭,繼續寫字。
靳辭也不說什麽,將小餅幹放在謝煬旁邊就投入學習裏去了。
房間裏安安靜靜的,隻有兩人在書本上不斷書寫的聲音,還有低低放緩的呼吸聲。
靳辭房間裏的空調開得不算太低,但這空調安的位置不太好,直直的對著書桌這一邊,吹得久了就冷得慌。
謝煬先前還不覺得,等到手下的字越來越抖了,後背都冷出一身涼汗了,他才悶不做聲地打了個噴嚏。
手裏的筆扔桌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沒搭對,扭頭過來戳了一下旁邊安安穩穩坐著的靳辭,“哥,我冷。”
靳辭側頭瞥了謝煬一眼,起身拿起床上的遙控器將溫度調高了些,把風往上打,正要走回來,想了想,又從衣櫃裏找了件黑色的外套出來。
過來的時候,隨手就搭在謝煬的身上,嘴裏的話卻不饒人,“冷不知道自己穿衣服?”
“……”謝煬在剛剛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就後悔了,他後知後覺地想要自己回房間撈件衣服穿上,但靳辭動作比他還快,幾乎是他話剛說完,就已經站起來了。
他本以為,靳辭會淡漠地看他一眼,扭頭,然後不管了。
結果,空調溫度調高了,衣服也拿過來了。
“謝謝哥。”謝煬嘴裏塞了一塊小餅幹,咬著餅幹道了謝。
餅幹咬碎的聲音伴奏著道謝聲,不知道是沒誠意,還是在掩飾些什麽。
“嗯。”靳辭低頭垂眸,眼神重新落到未寫完的作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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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四十六分,作業總算弄完了。
謝煬抻了抻寫酸了的手臂,站起來伸展了一下身子,又重新坐回來。
整個身子向下圈在椅子裏,二郎腿翹著,雙手無力地交疊在一起,好不隨意地癱在椅子裏。
沒個正經坐樣。
謝煬癱了不過幾分鍾就撐起身子,趴在了桌上,手底下壓著的是寫完的作業。
“對會兒答案?”謝煬偏了點頭,他問靳辭。
靳辭喝了口水,正打算回答,不合時宜響起來的世界鈴聲就打斷了。
“接電話。”靳辭眉頭輕蹙,望向桌上亮起來的,謝煬的手機。
謝煬“哦”了一聲,懶懶散散地拿起了手機,看了一眼,是鹿泯打的微信電話,名字上赫然顯示地就是鹿泯萬年不變的昵稱——紅花小太陽。
不知道是從哪個幼兒園出來的。
謝煬接起來,話還沒說出口,就是鹿泯控訴的怨音,“說好晚上都在,不會就來問的呢?”
“這難道不是在嗎?你電話一打過來我就接到了啊?”謝煬聲音帶著濃濃的笑意,不知是不是今晚他心情特別好。
“放屁,我不打電話你連信息都不看!”
謝煬摁下免提,去翻看手機裏的信息,鹿泯發來的十來條信息,還有三兩條驗證信息。
“……”行吧,是沒看,也沒回。
謝煬迅速地翻看了一下消息,然後點開邀請進群的驗證消息同意了,“剛剛才寫完作業,沒注意,這會兒再來唄?群裏的都聽啊?”
鹿泯倒也沒真生什麽氣,嗯嗯啊啊胡亂應了一通,讓謝煬趕緊在群裏開視頻聊。
然後她那邊就把電話掛斷了。
謝煬摁下視頻通話的鍵,想了想又回頭問靳辭,“你這會兒睡嗎?要睡了我就回我房間去。”
“不睡。”靳辭從書桌上方又翻了一本書下來,拿在手上,靜靜地翻看著。
“那我等會兒講題會打擾到你嗎?”謝煬把靜音開了,自己的聲音暫時不會被視頻通話的另一邊人聽到。
靳辭偏頭往謝煬那邊看了一眼,隻是說,“別錄到我。”
謝煬立即就正了正攝像頭,對著桌上的一堆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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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煬講題沒什麽特別的方法,都講的是中規中矩的方法。
哪題問的人多,就先講哪道題,見問的人裏麵思維尚好的,講完中規中矩的做法,就私聊給人提供另一種方式。
幾題下來,謝煬就覺得自己口幹舌燥的,再多說一句話,嗓子就不舒服。
講完這道題,謝煬就停下來,掩著點動作,抬手摁了摁自己的嗓子,立馬就鬆開,然後看消息裏他們問的下一道題。
靳辭把書放下,拿上桌邊的水杯,從謝煬身後繞過去,開門下樓。
謝煬的手機對著的剛好就是自己肩下一點,靳辭從他後方走過去,自然就被看見了。
“咦,那是靳神嗎?剛從煬哥後麵走過去了?”
“誒,居然在一個房間嗎?”
謝煬寫步驟地手頓了一下,然後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寫,“在一個房間寫作業有什麽奇怪的嗎?”
“沒有沒有,就是這麽晚了還在……”有些奇怪,而且煬哥你不是已經寫完作業了嗎?給我們講題這種事不應該在自己房間一個人講嗎??
“那這是煬哥的房間還是靳神的啊?”沈星宿湊攏了鏡頭,想要透過一點縫隙看清這間房裏的布局。
謝煬念完一句題目提要,剛想要回答,接了熱水上了的靳辭推開半掩的門進來了。
沈星宿聲音不大也不笑,靳辭剛好聽了個一清二楚,他將水放到謝煬邊上,然後說,“不是來問題的?”
沈星宿:“……”
他是來問題的啊,就小小的跑個題也不行嗎?
“不問題了,謝煬就要休息了。”靳辭從謝煬身後繞過,重新坐回椅子。
“……”行,這就是兄弟友愛嗎?我怕了。
謝煬握著那杯熱水,放在手裏裏暖了會兒手,然後才擰開杯蓋,小口小口地喝著。
溫燙的水滾過喉間,瞬間撫平了喉嚨裏的不適感,舒服了許多。
沈星宿努努嘴,不敢再說話。
謝煬喝完了水,才捏上筆,繼續把剛剛沒講完的題講下去。
原本聽了一陣已經有些懶散的人,等著謝煬喝水的功夫,總算是清醒了不少。
都是大晚上的,都在熬著夜寫作業,誰不累啊。
而他們還隻是坐著聽而已,謝煬已經講了那麽久了,肯定又困,嗓子又不舒服。
不對,嗓子應該是極其的不舒服,這一周都在排練,每天念的台詞都比說的閑話多。
眾人聚精會神地聽著,也不再亂打岔或是開小差導致自己沒聽清楚,甚至還在群裏討論了一番,有的題其他人會的就不讓謝煬講了,隻講大家都不會的。
這樣一來,解決問題的效率提高了不少。
轉眼一看,就隻剩兩道題了。
謝煬晚上先前喝了牛奶,後麵又接著喝了好幾大杯的水,坐這麽久早就有感覺了。
看人都還在整理思路書寫中,他就起身,往靳辭房間的衛生間奔去。
出來以後神清氣爽,謝煬覺得自己再講五百道都沒問題,清清嗓子準備講下一題了,定眼一看,全都還在整理筆記。
謝煬又翻了翻剛剛講的那道題,好像難度是有些大了,有些思路不趕緊趁著腦子還有記憶的時候寫一遍,等再來看著道題就沒有感覺了。
謝煬歎了口氣,也行。
既然還在寫他就找點別的事情來做。
書邊上靳辭放過來的小餅幹還沒有吃完,謝煬打發著時間,拿了餅幹放在手上,一口一口數著數咬著。
幹脆的餅幹在口腔裏發出“咯嘣、咯嘣”的聲響,謝煬咬得倒是輕快。
但許是房間裏突然安靜了下來,聽來聽去就隻有他咬小餅幹的聲音,壓了許久的困意突然就卷土重來,一瞬間就侵襲上了大腦。
謝煬其實不怎麽熬夜,雖然李女士經常見著他房間燈一開開一個晚上,聽得最多的都是謝煬房間裏的電腦遊戲聲音。
但其實,他晚上都沒打遊戲,甚至電腦都沒開,聲音就是他手機錄的一個音,然後重複播放。
連亮著的燈都是開了個台燈放到門邊,讓光從門底下的縫隙裏鑽出去。
倘若李女士有在那些個時候進來一次,都會發現這些端倪。
可李女士一次都沒有進來。
……
謝煬抓了幾下自己的臉頰,手上的力一點也沒收著,硬生生地將臉頰都擰紅了。
但他還是困。
可意識裏又告訴自己不能睡覺,不能困,他還有兩道題沒講,而且他得講完題回自己房間裏睡覺去。
於是他又繼續往嘴裏塞餅幹。
一塊不夠那就兩塊,兩塊不夠那就繼續塞!
謝煬把自己嘴裏塞得滿滿的,除了撐壓著嘴難受以外,他依然困。
謝煬皺了眉,勉勉強強還能撐著一點精神,手裏沒吃完的餅幹重新擱上桌子。自己雙手抱臂,往後,身子靠上椅背。
強撐著睡意,睜大了眼睛看著麵前擺著的手機。
最後嘴裏動作了沒幾下,含著有些碎的餅幹,腦袋往旁邊一歪,不輕不重地磕在椅子的扶手上,睡著了。
靳辭:“……”
作者有話要說: 謝煬是個喝牛奶吃餅幹能睡著的妙人。
小綿羊:?我哥給的才這樣謝謝。
謝謝大家~
☆、不吐
靳辭擰擰眉,手裏的書放下,起身站到謝煬邊上。
手伸出去,扶了一把謝煬歪磕在扶手上的頭,“謝煬,困了去床上睡。”
謝煬不作聲,隻是嘴裏還含著碎餅幹,他覺得有些不舒服。
靳辭晃了他幾下,謝煬皺著眉,又偏頭歪向另一邊,嘴裏的餅幹碎渣順著微張的嘴角掉落了一些出來,落在身上。
靳辭臉黑了。
上次把牛奶含嘴裏睡著了,這次又把餅幹含嘴裏睡著了。
謝煬是巴不得自己睡覺出點什麽事嗎?
他一手托著謝煬的頭,不讓謝煬低太狠,也不讓謝煬仰頭,導致在嘴裏含著的餅幹碎渣掉進嗓子裏,卡住喉嚨。
然後他另一隻手去掰謝煬的椅子,將椅子挪了半圈過來,謝煬這才是麵對著靳辭。
靳辭手依然托著一點謝煬的頭,隨即一腿半跪下來,從底下往上望上謝煬的臉。
手托著謝煬的頭,稍稍往臉上挪了一寸,手指略微用力,迫使謝煬的嘴張得更大一些。
謝煬被弄得不舒服,伸手輕拍了一下靳辭錮他嘴邊的手,頭往後仰了一瞬,細小的餅幹碎渣掉進嗓子裏,謝煬輕咳出聲。
緊接著就被靳辭拽著下巴拉回來,低下頭,吐了些餅幹出來。
但那也隻是被嚼碎了一些的,小塊的餅幹罷了。
謝煬嘴裏還塞著沒有咬到的餅幹,卡在上下顎之間,被口腔裏的水浸得有些軟化了,無論靳辭用手將謝煬嘴掰得再開,或是將謝煬腦袋拽得更低,嘴裏那一塊餅幹就是不出來。
靳辭有些急,但又不能強行暴力的動手。
他輕歎了一口氣,將謝煬頭抬起來了一點。
靳辭之前捏著謝煬嘴邊的肉,雖然自覺沒用多大力,但畢竟是怕謝煬被餅幹碎渣卡著嗓子,力氣自然沒有掌握得太好。
用了力的地方,均是一片紅。
襯在謝煬安睡的臉上,添上了一點別樣的感覺。
靳辭眼神愣了一瞬,手指上的裏輕了一些,他另一隻手抬起來,撥開謝煬額間垂下來的碎發,輕晃了謝煬幾下。
嘴裏的聲音喊得尤其的輕,差一點就聽不出靳辭一貫淡漠的音調了。
“謝煬,把嘴裏的餅幹吐了。”靳辭輕聲道。
謝煬皺了皺眉,半醒模糊之間,隻聽得一聲餅幹,還有吐了。
他下意識地搖頭,說了句“不要……”
跟沈星宿猛然發出了一聲疑惑的“咦”混合在了一起。
靳辭這才想起還開著的視頻通話,伸手將手機摁下了靜音,然後大力扣上桌子。
回頭看向謝煬。
眼神暗了暗,他再一次蹲下來,手指從謝煬下頜附近,摩挲上嘴邊,一手稍用上一點力,迫使謝煬嘴半張開,另一隻手,兩根修長的手指並攏,就要伸進謝煬的嘴裏,將那塊軟化掉一半的餅幹拿出來。
謝煬卻在這個時候嗚咽了一下,好像靳辭沒控製好力度的掰開他的嘴,讓他輕微有些疼。
他嘴裏呢喃著的,不知是深思熟慮,還是潛意識裏本就存在的。
他手覆上靳辭掰開他嘴的手,輕拽了一下,讓靳辭鬆了些力,嘴裏一聲嘀咕,“我哥給的……不吐。”
好像怕人聽不明白,他又重複了一句,“不吐。”
靳辭手鬆了些力,半天沒動作。
直到他確定謝煬又一次睡熟了,才輕緩地掰開謝煬的嘴,大拇指抵在謝煬左邊的小虎牙上,無名指向下壓著下嘴唇,不讓謝煬將嘴閉上。
另一隻手的手指長驅直入,小幅度地動了幾下,碰上那塊軟化還沾著濕氣的餅幹,拿了出來。
餅幹上沾著微微有些黏的水,靳辭的手上也是。
而謝煬的嘴邊,也有著一點。是靳辭從裏麵拽出餅幹的時候,遺落到上邊的。
不知為何,靳辭手裏拿著那塊濕軟的餅幹,半天沒扔進手邊的垃圾桶裏。
他隻是看著謝煬一字一句,認真地說,“你沒吐,是我幫你拿出來了。”
說罷將手裏餅幹塞進紙裏,裏裏外外包好了,擱到桌子上,到底是沒扔進垃圾桶裏。
隨即他又進了衛生間,拿了張幹淨的毛巾出來,潤了溫水,又擰幹了。
拿著出來,覆上謝煬的臉,擦幹淨了臉上的水還有餅幹碎渣。
但掰開嘴的時候他還是用上了些力,謝煬的嘴角邊上的紅,消了一點,卻還是看著有些明顯。
靳辭手裏捏著濕潤的毛巾,反複擦了好幾遍都還是沒什麽用,他也索性不再弄了,伸手拽了一把謝煬想將人弄上床躺著。
謝煬順勢就趴到靳辭身上,呼吸聲平穩且輕。
生怕打擾到別人似的。
靳辭垂眸愣了一瞬,趴在他身上的謝煬放上床,身上的黑色外套脫了下來,又將空調被蓋上。
謝煬說自己很乖,大概隻是說自己困了的時候很乖吧。
但又不是太乖,晚上還會踢被子。
靳辭站在床邊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頓了一會兒,回頭看到桌上還倒扣放著的手機,決定過去講題。
他把手機拿起來,手機按照謝煬之前放著的那樣放著,還特意擋住了身後在床上睡覺的謝煬,看了眼謝煬記在本子上還沒講的題。
冷淡的聲音在還沒關掉的視頻通話裏響起,“後麵兩道,我講。”
“有問題嗎?”
通話裏正熱鬧的,窸窸窣窣講著話的人突然安靜了下來,然後稀稀拉拉地響起來,“沒……沒有!”
實際心裏一片驚駭,他們剛剛聽到的,輕緩甚至很有耐心的聲音,難道是假的?還是說他們集體出現幻覺了?
不,並沒有。
隻是不想對你們說而已。
**
靳辭講題就更加簡單粗暴了,他沒有謝煬那麽好的耐心,甚至不想說過多的話。
但他抓的點卻抓得很準,哪怕他講得再簡單不過,隻要能思考靳辭說出來的那點,剩下的自己下去想想就能明白。
“聽明白了?”靳辭拿起桌邊的水杯,抿了一口才想起剛剛這水杯拿給謝煬喝了。
頓了一瞬,他又將水杯放下,不再喝多一口。
視頻通話中的人不太敢說話,隻是在聊天界麵裏一溜煙地發著“明白了,靳神再見”。
靳辭看了一眼,沒再問什麽,起身就要將視頻通話關掉了。
手機裏突兀地響起一聲“煬哥”成了視頻通話最後的結束語。
靳辭手裏拿著手機,回頭看去。
謝煬坐了起來。
謝煬身上白色的短袖領口稍有些大,他坐起來,前麵就空了一點。晃晃蕩蕩地掉著。
“謝煬?”靳辭站在書桌邊,沒走過去,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謝煬揉了揉眼睛,好像沒聽到靳辭喊他,下了床,踩上拖鞋,往一個方向走去。
但好像沒看路,直直地撞上了牆,謝煬疼也沒吭聲,一手揉著額前被撞紅的地方,一手摸著牆往前挪動著,然後如願以償地摸到了一扇門。
他打開,進去,手指摸上鏡子邊櫃台上的涑口杯,想也沒想就拿了起來。
擠上牙膏,正要往嘴裏塞。
一隻手就從他麵前橫插過來,死死地拽住了謝煬的手,牙膏碰到嘴角邊緣,到底是沒能進到嘴裏。
“謝煬,你醒著還是睡著的?”靳辭低頭,下巴稍蹭在謝煬耳骨附近。
謝煬抬眼看向鏡子,眉頭緊鎖在一起,隔了好半會兒才不確定地道,“我……沒回房間?”
他潛意識裏是,不能睡覺,然後剩下兩道題講了,再然後,他要回房間睡覺。
但他睡得不踏實,他迷迷糊糊夢裏麵想起來他吃了餅幹,然後他還沒涑口,於是他就爬起來,想要涑口。
但是。
謝煬低頭,看著手裏明顯不屬於自己的涑口杯和牙刷,他好像,沒有回自己房間睡覺。
靳辭手指穿到謝煬的手指縫隙中,稍一個用力,就將牙刷從謝煬手裏拿了出來,臉上不見怒意也不見嫌棄,隻是將牙刷拿到水下衝了衝。
又拿過謝煬手裏的杯子,將杯子裏的水到了,重新將牙刷和牙膏放回去。
謝煬就一直愣在旁邊,手指在衣擺附近小幅度地動作了幾下。
他忽地抬頭,遲疑道,“你,要不把牙刷扔了?”
靳辭洗了洗手,側頭垂眸看向身旁的謝煬,眼底看不出什麽想法,語氣也頗為平淡,“你放進嘴裏了嗎?”
“……沒。”來得及。
謝煬頭一次感謝靳辭攔他攔得如此及時。
“嗯。”靳辭甩了甩手上的水,側開讓出一個位置,“回去睡覺吧。”
謝煬也不多留了,自覺在靳辭這兒又一次把麵子裏子都丟得一幹二淨了。
他走到桌邊,正要抱起桌上的書,目光卻停留在剩了一點餅幹碎的塑料袋子上,拎起來左右看了看。
回頭對靠著衛生間門口的靳辭疑惑道:“我睡著之前,真把餅幹吃完了?”
不怪他疑惑,實在是他清楚自己睡著了是真的什麽事都沒法兒做。
他隻記得很困的時候,是想要吃點什麽東西來讓自己活動著,不睡著。
但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自然也記不清自己有沒有把塞進嘴裏的餅幹吃掉。
靳辭目光落在謝煬手裏的餅幹碎上,餘光卻落在桌上拿白紙包得嚴嚴實實的軟化掉的餅幹上。
他嘴微張,避開了謝煬的目光,從嗓子眼裏擠出來了一聲“嗯”。
接著就沒有下文了。
“哦。”謝煬幹脆把餅幹碎拿上了,抱著書往外走去。
靳辭目光隨著謝煬落到門邊,見人手裏拿著餅幹碎要出去了,他緩緩開口,“晚上,別吃餅幹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綿羊:我說我不吐!
作者弱弱探頭:你哥說讓吐的……
小綿羊回頭看靳辭,麵若紅暈:哦。
謝謝~
☆、易感期
謝煬拿起手裏的餅幹碎看了一眼,疑惑道,“不是你給我的嗎?”
靳辭淡漠地收回目光,走到了謝煬跟前,伸手拿走了那袋餅幹碎,“以後不給了。”
見謝煬呆住了,靳辭又默默補充上一句,“晚上不給。”
謝煬卻有些惱了,手甩了甩,“誰稀罕你餅幹了?我又不是沒有。”
靳辭有點想笑,他想到謝煬之前說的那句“不吐”。
但他還是沒有笑出來。
謝煬很聰明,會察覺到的。
“晚安。”靳辭壓下嘴角的笑意,語氣淡淡的。
謝煬覺得今晚上的靳辭實在是有些奇怪,但他終歸是沒有問什麽,回了靳辭一句晚安,抱著書轉身回房。
靳辭矗立在門口,直到謝煬進房間了,手才碰到門把,緩緩地將門拉上。
隨即低頭,看了一眼洗了手,還未幹完的手。
尤其是右手。
右手的食指和中指。
它們沾過另外的濕潤。
**
二日,謝煬和靳辭在家吃過早飯,沒搭嚴叔的車,兩人選擇搭地鐵去他們之前選好的場地。
崟城西區,文化宮的舊址。
崟城的文化宮有兩處,一處是這兒已經廢棄的舊址,一處就是重新修建在崟城上三區的新址。
文化宮的舊址比不上修建在上三區的新址,占地不大,又因為疏於修繕,這兒顯得尤其的破敗。
但也是最好的排練地方了。
人少,安靜,不被打擾。
更重要的是,涼快。
哪怕文化宮舊址並沒有空調這樣的物件兒,但靠頂上的幾盞吊扇就足以涼快了。
謝煬和靳辭是最先到的。
這地兒他熟悉,小時候沒少往這邊跑,長大了時不時也往這邊跑,但其他人不一定。
就算是給跑車的司機說,他也不一定能找著這兒地,畢竟崟城的交通路線,隔個幾年就有變化。
文化宮新址建好之後,這邊就更少人來了,不往這邊跑的司機,都不認路。
謝煬蹲坐在台子邊上,手裏捏著一根不知從哪裏逮來的草,隨意晃動著。
另一隻手裏拿著電話,有氣無力地和人再次重複路線。
“前麵見著一上下的分岔口沒?往下邊那條路線走,下邊路沒斷,還在呢,你放心走行不行?”
“大溝?那你不會躲一下,從旁邊過來嗎?”
“路中央有顆大樹?那行,你往左看,左邊是不是有一棟破破爛爛的建築?是就進來,我們在裏麵等著;不是的話就自己原路返回吧,可能遇鬼了。”
說罷就將電話掛斷了,低頭看著在台下座椅上翻找著小道具的沈星宿,“錢如風那些人過來了,還有其他人沒有?”
“沒了吧,跟錢如風的就是最後一批了。”
謝煬點頭,覺得自己嗓子要冒煙了,“那行。”
沈星宿眼力見好,立馬就遞過去一瓶冰水,“煬哥,喝水。”
謝煬拿過來,有氣無力地灌了一口,再將瓶蓋扭傷,左右看了看,沒見著靳辭了。
“煬哥,你昨晚講題睡著了。”沈星宿也注意到靳辭不見了,他站在台子底下,仰頭低聲地對謝煬說。
謝煬扭緊瓶蓋的手頓了一下,輕點了一下頭,“我知道。”
“剩下兩題是靳神來講的。”沈星宿回憶起昨晚,“簡單粗暴,聽著好像是那麽一回事,等一講完,不仔細想想,我差點什麽都沒聽懂。”
“那你再問一遍唄?他又不是不會講第二遍。”謝煬記憶起之前他問靳辭題的時候,簡單粗暴,一針見血地指出重點,但態度語氣也算挺好的,多問一句也不是不行。
不行,肯定不行。沈星宿如此的想。
他覺得昨晚那情形,他要是再問一遍,靳神就要開始智力嘲諷了。
雖然不會直接說,但他會身體力行地讓你感受到,他在嫌棄你。
沈星宿也沒在說什麽,錢如風帶著人進來之後,他就召集好眾人,簡單地講了幾句,又開始排練了。
不知是不是文化宮比不讓開空調的學校禮堂更加涼快,整一個早上過去,總共排練了三次整場,三次都沒出什麽大問題,雖然沈星宿依然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麽,但總體情況他已經很滿意了。
就是,靳辭和謝煬之間,一上一下,眼淚落進對方眼裏的那個場景。整場練了三次,他三次都不滿意。
若問題單單出在一個人身上,那還好說,另一個人情緒起來,配合好就沒問題。
但是,整一上午,沈星宿這邊剛提了一下靳辭,下一場謝煬就不再狀態;說了謝煬,再下一場,靳辭又出狀況。
手碰上謝煬的左臉,靜默了兩三秒才拿開。
謝煬呢,像是沒感覺到靳辭滾燙的眼淚砸到臉上一樣,音樂背景都換了,才念叨出“哥,我不疼了……”
氣得沈星宿牙癢癢。
偏偏他又說不出什麽重話來,隻能當時今天兩人都不在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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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去附近的小店點了一桌家常菜,其餘人吃得挺香,謝煬卻沒吃幾口就起身離開了。
往外走了走,進了一家副食店,要了一大袋雪糕,叫人等會兒送到文化宮裏去,又出來,去邊上的小店裏買了一大袋葡萄。
然後就往文化宮原路返回。
進了文化宮,謝煬把手裏的葡萄遞給看門的大爺,嘮了會兒嗑。向大爺要了串鑰匙,謝煬才揮手進文化宮裏去了。
文化宮舊址,不大,但該有的還是都有。
邊上幾棟練習的教室,有美術的,音樂的,舞蹈的,還有武術的。
正中間修建的就是文化宮的演出場地,小禮堂。
還有小禮堂邊上特別寒磣的一間不大的教室,那是一間舞台劇練習室。
門上落了鎖。
謝煬往那邊走去,站在舊跡斑駁的爛門前站定,伸手拿起門上的生鏽的小鎖在手上掂量了幾下,抖落出一片鏽跡落在自己的手心上。
他又鬆手,手裏的鏽跡散落在地上,沾了一些在他的鞋子上。
他拿出從看門大爺那兒拿到的,同樣有鐵鏽的鑰匙,遲鈍地插進鎖孔裏。
都有不少的鏽跡,謝煬用足了力,才將鎖給扭開。
門經過歲月的洗禮衝刷,早就不能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