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言閬請纓
“夜辭!”步清倬與疏離掠進屋內,上前一步抓住夜辭的手腕,卻被夜辭用力一震甩開。
“司攸死了,你的目的達到了。”夜辭像是沒有看到步清倬,緊盯著塵綰問道,“你開心嗎?”
聞言,步清倬和疏離相視一眼,雖然有些疑惑,卻並沒有太過驚訝,步清倬沉聲道:“夜辭你放手,先把事情說清楚。”
“人已經死了,沒什麽好說的。”夜辭眼神冷刻,絲毫沒有放手之意,“按聽七樓規矩,殘害同門,自當償命。”
疏離擰了擰眉,“殺死司攸的人並不是塵綰。”
“可是司攸會出現在堰都,會被人殺死在堰都,卻是因為她。”夜辭目光緊緊盯著塵綰,“司攸當初之所以突然離開,就是受她蒙騙。”
“沒有人蒙騙司攸。”疏離搖搖頭,“她告訴司攸的都是事實,是司攸不想讓你和步清倬涉險,所以替你們去這一趟,歸根結底,她是為了你們。”
夜辭一怔,側身眯著眼睛看了疏離一眼,又看了看滿麵潮紅、喘不過氣的塵綰,再回身看著軟榻上麵色平和的司攸,緊緊扼著的手緩緩鬆開,後退了兩步。
疏離快步上前扶起塵綰,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替她順氣,瞥了夜辭一眼,淡淡道:“你若真想報仇,應該去殺了害死司攸的人,而不是塵綰。”
夜辭與她相視一眼,沒有說話,抬腳往外走去。
“等等……”塵綰勉強著站直身體,輕輕喊了一聲,她輕咳兩聲,看著停下腳步的夜辭,咬了咬嘴唇,低聲道:“是霍晏綏……”
夜辭沒有說話,隻是下意識地緊緊握了握拳,昨晚救下疏離時,他看到有霍晏綏在場,便知此事與霍晏綏脫不了幹係,塵綰的話隻是證實了他的猜想罷了。
“霍晏綏確實該死。”疏離將塵綰扶到一旁坐下,回身冷眼看著夜辭,“可是她現在還不能死。”
夜辭眯著眼睛瞥了她一眼,“我若要殺她,你攔得了嗎?”
“我不會攔你。”疏離搖搖頭,一臉的無所謂,“隻是,你或許已經忘了自己說過的話。”
夜辭一怔,疑惑地看著疏離,眉心緊鎖,似乎在想自己說過什麽,可是現在他的腦子裏一片混亂,除了司攸便是報仇,根本什麽都想不到。
迎上疏離透徹的目光,他的心裏一陣惶然,腳步徐晃了一下,沒有再說話,低下頭,緩緩出了門去。
疏離和步清倬跟到門旁,目送著他漸漸走遠,心裏都有很多話要說,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事情到了如今這一步,根本不在任何人的預料和計劃之中。
疏離定定地站了會兒,抬腳準備邁步,步清倬適時出聲,將她攔住:“你有何打算?”
腳步一定,疏離停在原地,側身看了看步清倬,又抬眼看了看天邊,“沒什麽打算,做自己該做的。”
“你該做的,又是什麽?”
疏離麵色沉了一下,想了想,沉聲道:“送兄長回去。”
步清倬跟著愣了愣,垂首斂眉,“你知道我並非此意……”
“其實真正應該問,接下來該要做些什麽的人是我。”疏離轉身麵對著步清倬,神色肅然,“你應該明白,最多不出兩日,堰都便會傳出乾國女官被昭帝隨侍暗殺的消息,緊接著,便是言閬出兵昭國。”
她停了停,一瞬不瞬地看著步清倬,觀察著他的表情,“卻不知你是打算如何安排璽涼城來的兵馬和張儉的鎮西兵馬?你是打算幫助昭國擊退淩國,還是乘勢幫助淩國滅了昭國,以此立威?又或者……”
疏離垂首,勾起唇角幽幽笑了笑,“又或者你是打算作壁上觀,兩不相幫,等到最後合適的時機,將封國一並拿下?”
如此咄咄逼人的問題,步清倬卻沒有絲毫慌張,他一直緊緊盯著疏離看著,神色瞬息萬變,眸色越漸深沉詭譎,靜靜地聽疏離把話說完,他終於彎了彎眉角,抬手替疏離將披在身上的袍帶係好,輕聲問道:“夜辭跟你說了什麽?”
疏離一愣,皺了皺眉看步清倬,神色有些責怪,似乎在怪他故意岔開話題。
見她不答,步清倬又問道:“夜辭……說了什麽,能讓你如此惦念不忘,能讓他暫且放下仇恨,等待時機?”
疏離深吸一口氣,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有理會他,轉了個身麵向東方,星辰暗退,天色漸漸亮了起來……
堰都皇宮,楚軼寢殿外。
霍晏綏遠遠地就看到一道人影正跪在殿門外的台階下,麵朝著殿門,身形板直,對於別人的目光視若無睹。
她微微皺眉,走到殿門前停下腳步,問守在殿門外的內侍:“他在這兒跪了多久了?”
內侍一臉為難地歎息一聲,“天沒亮就在這兒跪著了。”
“君上為何不見他?”
“君上說,言將軍抗旨在先,逃獄在後,若非他是忠良之後,屢立戰功,這會兒早就沒命了,讓他這麽一直跪著,算是對他的懲戒。”
“懲戒?”霍晏綏麵色有些不悅,“君上難道不知言將軍此番入宮所為何事?”
“聽君上的意思,君上應該是知道的,隻是……”內侍訕訕地笑了笑,似乎不敢多言。
霍晏綏也不為難他,快步進殿,剛一進門就看到楚軼正在殿內來回踱著步,麵色沉重,似乎在思考什麽,看見霍晏綏,他頓時麵上一喜,上前來抓住霍晏綏的手,“阿綏,你可算來了,我正有事找你。”
“是為了言將軍的事?”
楚軼伸脖子往殿門口看了一眼,“他還在跪著?”
霍晏綏壓下心裏的不滿,點點頭,“不管是出於何故,看得出來,言將軍這一次是鐵了心要出兵,君上之前做了那麽多,不就是希望他能領兵出兵昭國嗎?現在他答應了,君上為何不見他?”
“我這……”楚軼撇撇嘴,“我這不是想要考驗他一下,看他是否是真心決定出兵嗎?再說,他忤逆旨意在先,若是我就這麽放過他……”
“君上這時候還在考慮顏麵的問題?”霍晏綏忍不住皺眉,“兵貴神速,時機稍縱即逝,早一天出兵,便多一分勝算,君上不是不知那昭國玉鏘公主就在堰都附近,隨時可將淩國出兵的消息送回昭國,若是等到昭國那邊做好了完全準備,淩國再出兵,他們便可以逸待勞,而我們錯失的可不僅僅隻是一個先機。”
楚軼怔了怔,看了看一臉嚴肅的霍晏綏,再仔細回味一番她方才所言,頓時沉了臉色,“是我……是我疏忽了。”
“現在還不算晚。”霍晏綏深吸一口氣,“我剛剛得到消息,玉鏘公主那邊與祁曄一行人不隻因為何事已經鬧僵了,昨天他們還在一起,今天一早,玉鏘公主便離開,走了沒多久,就在半路上與祁曄的隱衛交了手,想必是結了什麽仇,所以現在祁曄那邊的兵馬就算不幫著我們,也不會出手幫著昭國。”
楚軼有些驚訝,“你確定?”
霍晏綏點點頭,“如今,丘梁將亂的消息眾人皆知,祁曄自然也很清楚,這種時候他絕對不會出手幫助任何一個封國,對他們來說,封國相鬥,朝廷坐收漁利才是上策,他們現在要的就是借封國自己的手削弱封國之力,而後再將封國一個個收回去。”
楚軼下意識地緊緊握拳,冷冷一笑,“他們怕是打錯了算盤,封國滅封國,雖會耗損兵力,可同時,也是開疆擴土的好時機,待得淩國滅了昭國,再拿下乾國,晏淩兩國便可占得丘梁半壁江山,屆時誰生誰死還不一定!”
“所以我們現在一定要抓準每一個時機,有些機會一旦錯失,就再也無法挽回了。”
楚軼抿了抿唇,定定看了霍晏綏一眼,而後低下頭稍稍思忖,轉向殿門口的內侍道:“帶他進來。”
內侍了然,連忙小跑著朝著言閬而去。
“對了,方才你說,昭國玉鏘公主在堰都……”楚軼擰了擰眉,深有其意地看了霍晏綏一眼,“若是我們能抓住她……”
“君上放心,我已經派人跟上去了,正因如此,我才發現她和祁曄的隱衛打了起來,不過……”霍晏綏的表情並沒有很確信,“這個疏離古怪得很,我說不出為什麽,就是總覺得她和我在丘梁見過的其他人不一樣,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運氣太好,每一次遇險她都能化險為夷,那次在須彌山,她受了那麽重的傷,最後竟然還能活下來,我……”
楚軼看出她的憂慮,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阿綏,你放心,既然你與她不能共存,我定會盡我所能,替你除了她。”
霍晏綏雖然點著頭,卻顯然並不相信楚軼能做得到,正想在說什麽,言閬已經出現在殿門口,她便又將沒說完的話收了回去。
言閬進殿並沒有多說什麽,對著楚軼行了一記大禮之後,便一直跪著不動。
楚軼與霍晏綏相視一眼,清了清嗓子,“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言閬眯了眯眼睛,“之前是微臣愚鈍,受人蒙蔽,微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君上原諒,隻求君上能給微臣一個機會讓微臣戴罪立功,微臣定會……踏平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