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公子來救

  卻聽得“當”的一聲響,黑暗中不知從何處打來一枚暗器,力道強硬,硬生生地將劍刃撞開,言閬一劍刺了個空,握劍那隻手的虎口也被震得隱隱發麻。


  抬眼望去,三道人影直掠而來,穩穩落在言閬麵前不遠處,看了一眼他懷裏的司攸,又看了看地上的疏途,雋眉驟然蹙起,麵色冷冷清清。


  “是你。”言閬早已見過疏離,近來又因為她身份的事,長長與司攸談起她,此時相見,總覺得像是已經認識她許久一般。


  疏離冷睇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徑直走到疏途身邊蹲下,替他拔出身上的匕首,理了理他的頭發和衣著,準備將屍體扶起。


  一柄長劍突然架在她的脖子上,劍柄握在霍晏綏手中,她不緊不慢地繞到疏離麵前,定定地看了她兩眼,冷笑一聲,“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


  “我想到了。”疏離不懼不驚,看也不看霍晏綏一眼,低聲呢喃道:“我早該想到的……”


  霍晏綏沒有聽清她後麵的那句話,也無意所聞,冷聲道:“你既是想到了,那就應該知道,今天我是絕對不會再讓你活著離開。”


  隨疏離一起來的隨侍一驚,下意識喊道:“姑娘!”


  疏離輕嗬一聲,側身瞥了兩名隨侍一眼,而後緩緩站起身麵對霍晏綏站著,眼神看似淡然,霍晏綏卻被那通透的眸子看得一陣心慌,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劍柄。


  “你攔得住嗎?”疏離眼角笑意冷得剔骨,朝著霍晏綏一步步走進,“你真的不打算為自己、也為淩鐸多考慮考慮嗎?畢竟,他從一開始培養你到現在不容易,若是你也出事了,他一定會很痛心吧。”


  霍晏綏聞言,心頭一凜,愕然地看著疏離,“你說什麽?”


  “我說,你不會到現在還相信,現在與你接觸的七曜之主叫淩鐸,而以前與你接觸的人是淩鐸的師父吧?”


  霍晏綏皺了皺眉,努力隱藏自己的情緒,卻掩不住眼底的那一絲疑惑和不安,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沉聲道:“這些又與你何幹?”


  “何幹……”疏離嘀咕了一聲,垂首輕輕歎息:“是嗬,與我何幹呢?我寧願這所有的一切都與我毫無關係,我隻是疏家普普通通的女兒,沒有江湖恩怨,沒有國仇家恨,可惜……”


  她的眸子驟然一冷,微微抬頭睨了霍晏綏一眼,“很多事情根本由不得自己選擇。”


  說著,她伸手握住霍晏綏搭在她頸間的劍刃,用力一折,竟是將那劍刃折斷,而後她反手將斷刃朝著霍晏綏擲去,饒是霍晏綏早有防備,閃身向一旁躲去,卻還是沒能完全躲開,劍尖從她的手臂劃過,淺色衣衫頓時殷出一道血痕來。


  霍晏綏心底的恨意驟然間騰起,站定之後向疏離看去,卻發現不知何時,疏途的屍體已經被疏離的隨侍扶到一旁,疏離也退到了兩人麵前,冷冷看著自己。


  她緊緊握了握拳,恨得咬牙,瞥了一眼抱著司攸屍體的言閬,突然高高抬起手又狠狠落下,頓時從黑暗中射來十餘支箭,全都是朝著疏離三人而去。


  疏離似是早已料到,手中寒光一閃,軟劍握在手中,擋開射來的暗箭,不經意間瞥了言閬一眼,隻見言閬麵上除了悲憤與恨意,眼底還有一抹疑惑與驚訝。


  察覺到疏離的目光,他回望過去,四目相對,兩人都是冷冷的沒有表情,卻又像是交談了什麽。


  “你們先走。”疏離對身後的兩人輕輕說了一句,“決不能有任何意外。”


  兩人遲疑了一下,看了一眼言閬懷中的司攸,了然地點點頭,在疏離的掩護下,帶著疏途的屍體快速掠去。


  他們一走,疏離便沒有了後顧之憂,她握緊手中軟劍的劍柄,將內力灌入劍身,用力一抖,軟劍突然之間像是變成了尋常長劍一般,輕輕顫了顫,發出一陣輕鳴。


  暗箭緊跟著射來,疏離不退反進,目標卻是言閬。


  霍晏綏愣了一下,喝道:“你幹什麽?”


  疏離沒有理她,目光落在言閬身上,“司攸是乾國女官,對昭國有恩,亦是即將嫁入昭國皇室之人,於情於理,我都應該將她帶回去。”


  言閬後退一步,抱著司攸的手臂收緊,冷聲道:“我若是不讓呢?”


  疏離冷著一張臉,淡淡道:“你沒得選。”


  話音落,劍尖已至言閬麵前,言閬連連後退避開她,奈何前些日子曾被屈南的天寒訣所傷,雖然傷勢已經痊愈,對他的身體多少有些影響,加之身邊還帶著司攸,行動自是不如疏離迅速。


  霍晏綏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目光從疏離身上劃過時,帶著不可遏製的恨意,她垂首看了一眼手中的斷劍,又看了看疏離暴露的背後,用力咬了咬牙,突然揮劍刺了過去。


  疏離看不到她的動作,言閬卻看得到,眼見霍晏綏離疏離越來越近,言閬神色複雜,動作也稍稍慢了下來。


  他遲疑了片刻,不經意間,垂首瞥見懷裏的司攸,終究還是忍不住對疏離輕輕道了一聲“小心背後”。


  疏離卻似沒聽到,絲毫不顧及自己的背後,依舊直撲言閬懷中的司攸。


  疾風驟起,寒意隨之而來,霍晏綏那一劍終究是沒能刺中疏離,而是被人從天而降,一掌劈斷,更是將霍晏綏震得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方才站穩,而疏離亦趁著言閬失神的刹那,將司攸從他懷中奪了回來。


  待得這一陣風過去,幾人站定抬眼望去,這才看清來人是誰,正是步清倬與夜辭。


  兩人一左一右地站在疏離兩邊,看了一眼她懷裏的司攸,瞬間變了臉色,步清倬下意識地伸手扶住疏離,而後抬眼向夜辭看去。


  隻見夜辭眯了眯眼睛,眼神冷得剔骨,緩緩抬頭向霍晏綏和言閬看去,雖然一言不發,骨子裏透出來的殺意卻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霍晏綏不是第一次見他了,想到司攸是聽七樓的人,對此時此刻的夜辭不由得生出一股懼意,來不及多言,招了招手,而後抓住言閬,低喝一聲“走”,拉著言閬向後掠去。


  夜辭上前一步正要追上,被步清倬摁住肩頭,輕輕喊了一聲:“夜辭。”


  夜辭腳步一滯,掌心運氣,將暗中射來的暗箭擋下,與疏離和步清倬一道轉身離去。


  城郊別院,後院一片寂靜,如死一般地沉寂,屋內燈光昏黃,暗沉沉的,一如此時幾人的心情。


  疏離默不作聲,悄悄退了出來,一步一步緩緩踱著步,走到蓮池旁停下,輕輕一躍翻過石欄,麵朝著水池坐著。


  閉上眼睛,她滿腦子都是近來重逢之後與疏途相處的種種,十年未見,他還是像以前一樣,盡其所能地保護她,什麽好東西都會想著留著她,隻要他在,就絕對不會容任何人欺負她。


  尤其是從雲寧城回兗安城的那一路上,無論風雨,他一直都寸步不離地守在她的馬車旁邊,到了晚上,便徹夜不眠地守在她的帳篷外,除了寧馳脩,不讓任何人靠近。


  疏離曾經聽到他對寧馳脩說,以前是他沒有保護好疏離,所以今後,他會竭盡所能地彌補,就算搭上自己的性命,也絕不會再讓疏離受到傷害。


  那時候疏離說過,之前的十餘年,一直是疏家在保護她,今後,便應該由她來保護疏家了。


  然而,她終究是連疏家這最後一條人命也沒能保住……


  心口酸澀悶堵,喉間也像是堵了一塊大石,讓她無法呼吸,她仰著頭張大嘴努力呼吸,卻隻覺心口疼得厲害,像是有人在她心口劃了一刀,每呼吸一下都會牽動傷口。


  肩上驟然一沉,一件厚袍從背後輕輕披在她的身上,而後那人在身邊輕聲道:“心裏難受就哭出來,不要強忍著。”


  疏離怔了怔,沒有回身,也沒有應聲,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坐著,呆呆地看著波紋輕蕩的水麵。


  見她沒有說話,步清倬太息一聲,心底的心疼愈濃,他從背後將她圈進懷中,下巴抵在她的肩頭,喃喃地喊著:“阿離……”


  這一聲久違的“阿離”像是一記重錘錘在疏離心口,錘得她渾身一顫,她緊緊閉上眼睛,側過身將臉埋在步清倬胸口,眼淚噴湧而出。


  天色將明之時,疏離與步清倬並肩站在房門外向屋內望去,隻見夜辭始終保持著步清倬離開時的模樣坐在軟榻旁的凳子上,一動不動,軟榻上,司攸靜靜地躺著,就像是睡著了一般,可是幾人心裏都很清楚,她這一次再也不會醒來。


  身後有輕輕的腳步聲,很輕也很快,兩人剛一回身,便看到一襲桃紅色裙袍的塵綰快步走來,顧不得向兩人打招呼,幾乎是提起掠入屋內,直直衝到軟榻旁方才停下。


  看著軟榻上的雙目緊閉的司攸,塵綰的臉色有些蒼白,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她張了張嘴,遲疑了一番,輕輕喊道:“司攸……”


  喊了兩聲沒有回應,她緩緩抬起手,想要去碰觸司攸,卻聽夜辭冷冷出聲道:“住手。”


  塵綰一愣,卻還是依言收回手,側身向夜辭看去,“司攸她……”


  夜辭驟然起身,不等門外的疏離和步清倬看清,他便抬手扼住塵綰的喉嚨,逼得她接連退了幾步,直到撞到身後的桌案,方才用手扶住案邊停下。


  夜辭的手卻並沒有因此放下,反倒越來越緊,塵綰的臉頃刻間就變了色,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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