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祁曄醒來
寧馳脩神色驟然一僵,愕然地看了疏離一眼,很快便又調整了自己的神色和情緒,一臉正色地看著疏離,沉聲道:“你想說什麽?”
疏離抿了抿唇,“我就是隨口問問……”
“你不是隨口問。”寧馳脩定了定神,嗓音壓得越來越低,“你肯定知道什麽……你查到了什麽消息?”
“王兄?”
“司攸怎麽樣了?”
疏離眉心一蹙,而後緩緩舒展開來,她伸手握住寧馳脩的手,想笑,心裏又覺得有些無奈和酸澀,“果然是司攸。”
寧馳脩反手握住疏離的手,“你告訴我,是不是你查到了什麽?我知道,你一直在派人主意堰都的動向,也一直在想辦法搭救司攸,以你的能耐,不可能什麽消息都得不到……”
他停了一下,緩緩吐出一口氣,便是心底著急,麵上卻始終不見急躁之色,“告訴為兄,發生什麽事了?”
疏離定定看著他,遲疑了片刻,突然彎眉勾起唇角淺淺笑開,“就眼下的情況來看,我能查到的,王兄基本上也都查得到,也都知道了,其他的消息暫且尚未傳來,我知道王兄關心司攸,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處理好昭國諸事,至於司攸那邊……”
她輕輕咬了咬下唇,“王兄,無論有過困難,無論有多少麻煩,無論發生怎樣的事,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將司攸安然救出來的,是嗎?”
寧馳脩看了她片刻,見她眸色清涼明澈,神色堅定,便也不再多問,他了解疏離,所以他相信疏離,既然疏離說了無論如何都會將人救出來,那司攸就不會有事。
淡淡一笑,他輕輕地卻很肯定地點了點頭,“是,無論怎樣,都會把人救出來。”
離石城內,聽七樓據點。
這幾日突然開始下起雨來,一場秋雨一場寒,隨雨而來的是寒冬之冽,不再似以往涼颼颼的,而是冷得往骨子裏鑽的寒意。
步清倬站在廊簷下,抬眼看著順著屋簷流下來的雨水,足有一根手指的粗細,再看遠處,雨腳如麻,院子裏地上的積水約有兩寸深。
“你擔心他。”夜辭緩緩走到步清倬身後,朝著旁邊的房門看了一眼,又抬頭順著步清倬的目光看了看,“你怕他死了。”
步清倬擰了擰眉心,沒有應聲。
“說來也是好笑。”夜辭往前一步,在步清倬身邊站定,“一年前的今天,甚至就在三個月前,你想的是怎麽殺了他,可現在,你卻在擔心他的性命,不覺得很可笑嗎?”
“可笑嗎?”步清倬沉默許久,終於輕聲開口,他嗬嗬笑了兩聲,從雨簾上收回目光,低頭看著被濺了水的衣擺,“也許吧,時過境遷,隻不過是這個時過得有些快罷了。”
他倒是一副坦然神色,輕吐一口氣,側身向夜辭看去,“倒是你,為何沒有離開?”
夜辭睇了他一眼,這是步清倬恢複身份之後,他少有的對步清倬這般不敬的態度,“離開……我也想過要離開,畢竟,我答應公主的事已經做到了。”
“那為什麽不走?”
“因為我答應自己的事情還沒有做到?”
“答應自己的事?”
夜辭垂首,壓低嗓音:“我早就說過,隻要我夜辭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會盡我所能保護好你,要想保護好你,就要寸步不離地跟著你,隻不過從今往後,你我的身份不再是以往夜樓主與倬公子的關係。”
步清倬心下湧上一陣感動,麵上卻不由得挑出一抹詭譎笑意,“是嗎?那你覺得,今後應該是什麽關係?”
夜辭遲疑了一下,定定看了步清倬兩眼,突然一撩衣擺,躬身單膝跪下。
步清倬一怔,正要伸手去扶,卻被夜辭擋了回來,“從現在起,無論是聽七樓還是這江湖中,再也沒有倬公子,你是商璆鳴,是颻華公主的兒子,便也是我夜辭的主人。”
“你先起來。”步清倬皺了皺眉,伸手抓住夜辭的手臂,卻險些被夜辭掙脫,他不由眸色一沉,將內力灌入掌心,用力將夜辭拉了起來,“你應該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你大可不必這麽做。”
夜辭聞言,輕輕笑了笑,從步清倬手中掙脫,垂首輕聲道:“從我剛一出生,被師父收為關門弟子,我就被告知自己這一生的任務和使命是什麽,雖然幼時並不是很懂,也不明白,為何自己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樣玩耍嬉戲。
後來我漸漸長大才知道,那是因為我有一個特別的身份:皇族護衛,就像我的兩位師兄一樣。那時候我每天除了跟隨師父習武,便是看著兩位師兄忙忙碌碌,來去匆匆,完成一件件師父交代的任務,每一次他們完成任務回來,我都會覺得他們又成熟穩重了些,便想著,什麽時候我也能像他們那樣,為師父做事。
離開南璽之前,我確實做了一些事,不過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直到那一年,公主出嫁,師父突然召我與兩位師兄一同議事,那是我第一次隨兩位師兄一起接受師父指派的任務,卻也是最後一次。入了璽涼城之後,在那年宮變之前,我便再也沒有離開過璽涼城。再後來……“
他突然停了一下,似是回憶起了往事,神色有些沉湎,眸色也變得混沌起來。
再後來的事不用他說,步清倬已然全都知曉,他不想說,步清倬也能理解。
“往事已過,不提也罷。”步清倬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我明白,從你記事到現在,雖然表麵上你的身份更迭變換,可實際上,你一直都是墨夷皇族護衛,就算如今母親不在,但是我還在,所以你不會離開。”
夜辭抬眼看了看他,沒有應聲也沒有點頭,像是默認。
“也罷。”步清倬撇撇嘴,“這些年一直有你在身邊,我也習慣了,若是突然之間你消失無蹤,我肯定沒辦法適應。”
聽他這麽說,夜辭微微愣了一下,很快便又回過神來,勾了勾唇角,笑意雖然淺淡,卻也十分難得。
司陵突然快步從房內走出來,看了兩人一眼,遲疑了一下,垂首道:“樓主、公子,人醒了。”
聞言,夜辭與步清倬相視一眼,而後夜辭抬腳往長廊的一頭走去,道:“你去看他吧,我就不去了。”
步清倬也不勉強,隨意點了點頭,隨司陵大步走進屋內。
祁曄已經坐起身,靠著身後的倚欄,步清倬進門來的時候,他剛剛放下手中的藥碗,臉色很是蒼白。
抬眼看到步清倬,他放下碗,揮揮手示意眾人退下,步清倬朝司陵瞥了一眼,司陵會意,也隨眾人一道退下。
“感覺怎麽樣?”步清倬走到床邊的木凳旁坐下,仔細打量著祁曄。
祁曄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微微搖了搖頭,“放心,死不了。”
“是嗎?”步清倬漫不經心地回答了一句,心下悄悄鬆了口氣。
“是不是很失望?”祁曄調侃一笑,“我死了,應該很多人都會開心吧?”
“沒錯。”步清倬點點頭,“你以為,若不是你身邊有那些隱衛在,你還能活在現在?隻怕,每個月至少都要死上一回。”
祁曄聞言輕笑,隨即又沉了臉色,眸色漸冷,“可現在,雖有隱衛在,我卻已然差點死在那些人手裏。”
他說著抬眼向步清倬看來,“查清原因了嗎?”
步清倬也隨之變了臉色,神色肅然,“嗯,是淩鐸。這個人你認識的。”
祁曄麵上閃過一抹訝異,“淩鐸?”
“七曜之主。”
“我知道。”祁曄頷首,“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殺我。”
“因為眼下,丘梁帝都掌控在你手中,隻要你死了,丘梁朝廷就會分崩離析,亂作一團,而他要的,正是丘梁亂,天下崩。”
“可是……”祁曄眯了眯眼睛,“他是怎麽做到的?”
步清倬的臉色更加沉肅凝重,放在腿上的手緊緊收拳,沉聲道:“平安符。”
“平安符……”祁曄回想了一下,那天最先出現的蠱蟲便是從步清倬丟出來的那枚平安符裏出來的,“那枚平安符……”
“阿離有一枚一模一樣的。”頓了頓,他似是覺得這樣解釋,祁曄難以理解,便又道:“確切地說,很早以前,淩鐸曾經用一枚下了藥的平安符來害阿離,後來被我察覺,用一枚一模一樣的平安符給換了下來,所以之前阿離戴著的那一枚是我給她的。
我們離開離石城的前一晚,有人自稱是雲寧城來的人,送來一枚平安符,說是阿離留下,讓元祿轉交於我。當時隨平安符一同送來的還有‘物歸原主’四個字,我便沒有多心,隻當是阿離將她的那一枚平安符還給了我,卻沒想到……“
“卻沒想到,這一切隻是淩鐸的一場計,他提前在平安符內下了蠱,隻待笛聲一想,蠱蟲便會出現。”祁曄冷冷一笑,已然明白過來,“如你所說,這些蠱蟲以吞噬內力而生,越是內力高深之人越吸引他們,很顯然,這些蠱蟲是衝著我身邊的隱衛而來,隻有絆住他們,其他人才有機會下手殺我。”
他說著搖了搖頭,“我隻是想不明白,他若真如你說的那麽厲害,為何不自己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