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分寸
玉容聞言，立刻警覺地皺了皺眉，走到疏離身邊，“姑娘的意思是，有人早就暗中查過你的底細？”
疏離抬眼看了看她，見她一臉嚴肅，不由彎眉一笑，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門，“你慌什麽？查了也是正常的，畢竟，王兄在與我相認之前就一直知道我的底細和行蹤，自然是早就查過我的底，她能知道得這麽詳細，隻能說明一件事。”
“什麽？”
“她是王兄的人。”疏離說著站起身來，抬腳往殿門口走了兩步，“因為是王兄的人，所以從很早以前就知道我的很多事，對我有所了解。”
玉茗撇撇嘴，嘀咕道：“會是什麽人？”
疏離停下腳步，朝著門口努了努嘴，“來了。”
話音落，一名身形清瘦高挑的青衣女子緩步走進殿內，上前對著疏離欠身行了一禮，“屬下靈淺，見過玉鏘公主。”
“靈淺……”疏離伸出一隻手將她扶起，趁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從她的衣角袖口到領襟腰佩一一劃過，最終落在她腰間掛著的金令上，勾起唇角微微笑了笑，“你是王兄的人。”
靈淺愣了一下，抬眼看著疏離，似乎在琢磨疏離這句話的真正意思。
疏離見她麵露疑惑之色，便又補充問道：“你隨王兄一起去過九因？”
靈淺這才明白過來，彎眉一笑，福了福身，“是，屬下去年今時確實曾與君上和疏途一道去過九因，也是在九因，屬下第一次見到了公主，隻是……”
她低下頭抿了抿唇，淡淡一笑，“隻是那時候公主與君上尚未相認，屬下便也不得現身去見公主，直到今日方才有機會將這禮數補上，還望公主莫怪。”
“靈淺姑娘客氣了。”疏離向一旁挪開一步，往殿門口走去，“我知道，你是王兄的親隨，身份與尋常宮人和隨侍不同，所以你一定知道我的脾性，我向來不喜歡這些虛禮，不喜歡那些彎彎繞繞的規矩和繁雜之物。”
聽她這麽一說，靈淺便了然地舒展額眉，回身跟著走到疏離身後，“自是知曉，所以屬下一聽說公主要回宮，便立刻派人收拾了這清心殿，屬下妄自揣測公主心意，自己琢磨著布置了一番，卻不知公主可還滿意？若有什麽不喜歡的地方，公主盡管說，屬下即刻派人重置。”
“不用，很好。”疏離回身瞥了一眼，“這殿內的布置我很喜歡，尤其是……”
她抬手指了指香案上的香爐，“那一爐栴檀，辛苦你了。”
靈淺聞言，不由鬆了口氣，臉上的笑容也漸漸變得自然，“不辛苦，公主喜歡就好。”
“對了，王兄和兄長呢？”疏離看得出來靈淺為人脾氣不錯，隻是此番初初相見，沒有太多的話題可聊，轉念一想，如今這宮中，她們唯一能聊到一塊的便是寧馳脩和疏途了。
靈淺微微遲疑了一下，“公主是問……君上和疏途？”
“嗯。”
“君上此番離京時久，朝中留了不少政務上的事需要君上去處理，尤其是此番君上領公主回宮，雖然早已經傳信回來朝臣著手準備相關事宜，有些東西卻還是要君上親自過目，君上交代了，公主先稍作休息，晚間的時候，君上會來陪公主用完膳。
至於疏途，隻要君上忙起來，疏途便不得閑，往日有屬下與疏途一同辦事，今日君上讓屬下來照看公主，很多事都隻能讓疏途去辦，隻怕疏途那邊一時半會兒是閑不下來了。“
她不緊不慢地說著，唇角漸漸浮上一抹淺淺笑意，似乎很喜歡那種和疏途一起為寧馳脩辦事的日子。
疏離卻沒由來地皺了皺眉，想了想，沉聲道：“王兄身邊……就隻有你和兄長兩個人嗎？”
靈淺愣了一下，很快便明白疏離抓的重點和她的重點不同，忙擺手，“自然不是，隻不過我二人一直跟在君上身邊，君上安排的很多事情不便讓旁人知曉，所以由屬下和疏途去做。除了我們，君上身邊還有很多忠誠之士，公主不必擔憂。”
疏離微皺的眉緩緩舒展開來，垂首笑了笑，“是嗬，王兄既是能把昭國治理得這麽好，自然離不開眾臣的支持。”
她說著，忍不住輕歎一聲，不知為何，她現在已經隱隱開始擔心昭國、擔心丘梁的未來。
須臾，她兀自搖了搖頭，似乎不想被這些煩心事纏上，微微回身瞥了靈淺一眼，突然抿唇一笑，問道：“既然你是王兄親隨，一定認識一個人。”
“公主說的是……”
“乾國女官，司攸。”
聞及司攸的名字，靈淺的臉色沒由來地僵了一下，不過很快便又恢複如常，“司攸大人名滿丘梁，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賢德女官，屬下又怎會不認識？”
“你們見過嗎？”
“見過，去年年尾，君上從九因回朝途中，曾在普陽城歇了幾日，屬下便是那時候見到了司攸大人。”
“那你覺得……”疏離挑了挑眉，琢磨著話該怎麽說，“覺得她怎麽樣？”
“司攸大人……”一直能言善辯的靈淺突然之間有些語塞，腦海裏想著司攸的那張臉，想著寧馳脩看她時的眼神和表情，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見她一直不出聲，疏離不由側身看了她一眼，隻見她的神色雖然看不出明顯一樣，眸色卻比方才暗了許多，眉心攢著一絲愁容。
疏離定定看了看，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麽，挑了挑眉，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輕笑一聲，兀自道：“我一直覺得，朋友之間緣分很重要，就像是我和司攸，從相識到成為朋友，隻用了很短的時間，可是不知為何，她待我和我待她，都恨不能拿出十一分的真心，遠比有些相識數年、甚至數十年的朋友之間感情都要更深。”
靈淺愣了愣，看了看疏離的側臉，張了張嘴，想著方才可能是自己會錯了疏離的意思，她就隻是很單純地想問一問別人對司攸的看法罷了。
“司攸大人待人誠懇、性情大方直率，確實是個值得相交的朋友。”
“所以，如今司攸有難，我必須盡我所能幫她，想辦法救她，你說是嗎？”
“是。”靈淺深吸一口氣緩了緩神，心緒平複下來，“公主放心，如今公主回宮，公主的事便是君上的事，自然也是屬下的事，更何況，就憑著乾國此番相助於昭國，司攸大人又以身犯險，助昭國守城，搭救司攸大人便是理所應當之事。前往救人的人手早就已經安排出去了，公主不必擔憂。”
疏離聞言，輕輕舒了口氣，“你果然就像王兄說的那樣，聰慧機敏識大體，也難怪王兄對你如此器重和信任。”
靈淺微微一怔，雙頰不由自主地一紅，她連忙低下頭去，有些不安道：“君上……這麽說的？”
“嗯。”疏離點點頭，彎眉一笑，轉身往殿內走去。
靈淺嘴角溢出一抹淺淺笑意，低垂的雙手緊緊絞在一起，神色有些羞赧，不過，她很快便回過神來，察覺疏離往裏走去，便緩步跟上，“公主一路鞍馬勞頓，必是累了，弗如先歇會兒吧，有什麽需要盡管跟屬下說。”
“我沒什麽需要的。”疏離走到桌旁坐下，伸手指了指玉容和玉茗，“倒是她倆，初次進宮，隻怕有很多她們不懂的規矩，你不妨找個人來給她們大致說一說這裏的規矩，免得惹來什麽不必要的麻煩。”
靈淺輕笑一聲，“公主言重了，她們是公主的人，君上早就交代了，不管公主的人說什麽、做什麽，都不容為難她們。”
“可這裏畢竟是王宮，不是江湖。”疏離收斂笑意，“還是有點規矩的好，我不希望有人拿我來說王兄的不是。”
靈淺聞言不由愣了一下，很快又反應過來，連連點頭，“是，公主所言在理，是屬下疏忽了。”她說著緩步走到殿門旁，伸手招來一個小丫頭小聲吩咐了兩句，複又折回走到疏離身邊，“一會兒會有年長的姑姑過來教習她們，公主盡管放心，屬下定不會讓任何人說君上和公主的半個不是。”
疏離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言。
一如疏離所料，寧馳脩此番回來要處理的事務著實不少，一直到將近戌時，他才匆匆忙忙趕到清心殿。
彼時已是夜色降臨，夜風清冷，他進殿時，身上還帶了一陣寒氣。幸得清心殿內備有火盆，進殿之後，寒氣很快便退去。
用完晚膳，夜已深了，玉容姐妹倆收整床鋪，疏離便與寧馳脩一道坐在軟榻旁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談。
回城的一路上，兄妹倆已經聊了很多，此時再聊，總覺得還是有說不完的話，時不時地傳來一陣笑聲。
直到一陣風驟起，吹動殿門發出輕響，兩人這才停下，抬眼看了看門外。
“已經很晚了。”寧馳脩坐直身體準備起身，“今晚先不聊太久，你早點休息，等過幾日你徹底恢複了，為兄再帶你去四處走走，看看兗安城內外。”
“王兄。”疏離麵上的笑意漸漸收起，輕輕喊了一聲，“有句話，其實我一直很想問你。”
剛剛站起的寧馳脩複又坐回來，問道：“什麽話？”
“如果有一天……你想要保全昭國，就必須要放棄自己心愛之人，你會怎麽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