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兄妹終相見

  疏離雖然對此早有預判，料到可能會是這種情況，不過當步清倬將其中所有的真相都告知她時，她還是忍不住有些吃驚，皺著眉兀自想了許久，突然長歎一聲。


  “這些皇族護衛對於墨夷氏，著實是忠貞不二，為了墨夷氏，可以連自己的性命和身份都不要，一輩子以另一個人的身份活在世人心中，尋常人又如何能有這份氣量？”


  步清倬頷首，“墨夷氏能一直延傳至今日，確實多虧了有他們的相護和相助。”


  疏離垂首凝眉思忖了半晌，緩緩起了身，朝著院子裏走去，“所以，隻要能保護好墨夷氏的後人，他們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其他人的一切在他們眼中都沒有分量。”


  聞言，步清倬下意識地擰了擰眉，跟上前去正要說什麽，便聽疏離突然又輕笑一聲道：“這麽算來，之前一直想要除掉我的夜辭，竟然也算得上是我的小師叔了？”


  步清倬一愣，低頭想了想，“夜辭想過要除掉你？”


  “怎麽？你不知道？”疏離挑了挑眉，側身看了他一眼，“不過，他終究是沒有動手，也許是因為你，所以每一次在他想要動手之時，又遲疑了，最終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邊說邊撇了撇嘴，“得虧他打消了這種念頭，否則，我師父絕對不會放過……”


  話音未落，她突然又收住了，眼神有片刻的迷離，凝視著前方想了想，突然又搖頭一笑，“罷了。”


  步清倬走到與她並肩的位置，輕歎一聲，低聲道：“阿離，我知道你心中有不快，你都說出來可好？不管你現在有什麽疑惑，也不管你現在有什麽讓你不悅之事，你全都告訴我，隻要你開口，隻要我知道，我一定全都告訴你。”


  疏離側身看他，看到他的眼底無奈之色越來越濃，她知道，很多事情他想說，可是事到如今，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隻要我問，你就一定會回答嗎？”


  步清倬沉沉點了點頭，“隻要你問。”


  疏離定定看著他，有些話在喉間堵了許久，急著想要跳出來，可是她遲疑良久，卻終是不敢問。


  自從知道了那些事之後，她驟然發現自己已經不認識步清倬，而現在，有關墨夷氏的往事揭開，她再度覺得，她連自己的師父也不認識了，就像是所有人一起做了一場戲，一個局，而她隻是局中的一枚棋子罷了。


  張了張口，她終究是沒有把心裏的疑惑說出來，身後突然響起一道清朗的男子嗓音喊道：“小離。”


  疏離一聽這“小離”二字，頓覺心頭一驚，想一想，她已經許久沒有在清醒的狀態下聽到這個稱呼了。


  目光從步清倬身上收回，她稍作遲疑，緩緩轉身循聲望去，隻見疏途與寧馳修就站在不遠處，衝她淺淺笑著。


  兩人與疏離相視一笑之後，複又轉向步清倬，垂首致意，寧馳修道：“倬公子也在。”


  步清倬欠身頷首，看了一眼身邊的疏離，“君上可是有事與阿離商談？”


  寧馳修緩步走過來，目光一直緊緊盯在疏離身上，“我聽岑先生說小離今日狀態好轉了許多，已經能下地了，所以特意來看看，”


  疏離這才驟然想起，她醒來之後，隻在第一天模模糊糊見到過一次寧馳修的身影，後來便一直沒有看到他，她還以為，他已經離開了。


  步清倬側身看著疏離，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衝她彎眉一笑，輕聲解釋道：“岑先生說，因為你重傷昏迷之前，發生了太多的事，這些事一直在刺激你的情緒，你剛醒來時，腦海裏必定會有很多模糊的記憶，為了讓你不要太累，也不要擾亂了你的心神，所以在你的神智與心緒徹底恢複之前，事情要慢慢地一步步來，所以昭帝決定，先讓你安心養傷，等你的情況平穩了些，他再來見你。”


  聽他這麽說著，疏離心下不由得一陣陣輕顫，再次抬眼向寧馳修看去時，眼底多了一份異樣的情感，可是很快地，她目光一跳，又落在寧馳修身邊的疏途身上，下意識地彎眉笑開。


  寧馳修看在眼裏，動了動眉角，並沒有多言。


  步清倬與寧馳修相視一眼，了然地點點頭，輕輕拍了拍疏離的肩，“既然昭帝與你有事要談，我就不打擾了，你記住，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要平和冷靜。”


  疏離輕輕“嗯”了一聲，點了點頭，卻在步清倬準備離開的瞬間，下意識地抓住他的手，直到他回身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她這才有點不舍地鬆開。


  目送著步清倬離開之後，寧馳修兩人都在疏離身邊，彼此看了看，而後寧馳修上前一步，朝著疏離伸出手。


  疏離本能地後退一步，寧馳修的手便就這樣尷尬地停在了半空中，疏離這才察覺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了，蠕了蠕嘴唇想說什麽。


  不等她開口，便聽寧馳修輕笑一聲，喃喃道：“果然還是在怨我。”


  說著，他再次上前一步，替疏離將快要鬆開的鬥篷帶子重新係上，又輕輕理了理，而後輕聲問道：“你不想見到我？”


  疏離搖搖頭，目光在他身上稍作停留，又迅速轉移到疏途身上，沒由來地彎眉一笑，喊道：“哥……”


  疏途眉心一緊，俯身微微行了一禮，“公主。”


  疏離笑意一滯，表情微微僵住，胸口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般，緊緊抿了抿唇，盯著疏途看著，不知道該怎麽接他的話。


  寧馳修將疏離的表情收在眼底，泛起一絲心疼，淡淡一笑，回身道：“小離還沒有回朝，而且你們畢竟以兄妹的身份相處了十餘年，這些年你也為她做了很多，既然她習慣叫一聲‘哥’，你便應著，你擔得起。”


  疏途有些不安地看了寧馳修一眼，壓低聲音道：“屬下……不敢。”


  寧馳修雖然麵上帶著笑，嗓音也明顯微微冷清了些，“沒什麽敢不敢，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讓小離不開心。”


  疏途心下一顫，抬眼看了看疏離，終是點了點頭，“好。”


  寧馳修這才重新挑眉笑開，輕吐一口氣，朝疏離伸了伸手，“是想繼續走一走，還是去坐會兒？”


  疏離擰了擰眉心，定定看了寧馳修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神色不安的疏途，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恢複了平靜，定定看著寧馳修道：“我想單獨跟你談談。”


  這倒是寧馳修和疏途都沒有料到、卻又在情理之中的要求，是以兩人相視一眼，而後點點頭，疏途走到身後的路口旁守住，疏離則與寧馳修一道往一旁的花園走去。


  走出一段距離，確定疏途不可能聽到他們的談話，疏離這才放慢了腳步，突然停下回身看著寧馳修，問道：“知道我為什麽要支開疏途嗎？”


  寧馳修一直彎眉笑著，似乎猜到了疏離心中在想什麽，“因為這件事不管怎麽算，疏途都是沒有絲毫過錯的那一個。”


  “沒錯。”疏離頷首，“不僅僅是沒有錯，還是替你、替我、替寧氏擋下災難之人。”


  說到這裏，她驟然沉了臉色，眼底騰起一絲微微的怒意，緊盯著寧馳修道：“就是因為我，才害得疏家落到如此境地，如果我沒有出現在疏家，也許他們就不會遭到盛家的毒手，爹娘與蘭姨也不會因我而死。”


  聞言，寧馳修麵色一凝，笑意漸漸消失，眉宇間升起一絲愧色，對於疏離所言似乎並沒有反駁之意。


  疏離皺了皺眉，問道：“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寧馳修輕歎一聲，抬手替她取下落在頭上的樹葉，捏在手中轉了轉，輕聲道：“你問我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這個嗎？你……沒有別的想要問我的嗎？”


  “有。”疏離沉沉點頭，“我想問的問題很多，從我知道我不是疏家的女兒那一刻起，我的心裏就堆滿了各種疑惑，隻不過方才所問是我最想知道答案的一個問題。因為我相信，既然當年你是親手把我送走，你也知道我就在疏家，那你這些年一定知道我與疏家在哪裏、過著怎樣的生活，可你為何沒能在疏家遇難之時，第一時間出手相救，救下爹娘？”


  她說著用力搖了搖頭，“我聽步清倬說過，也聽兄長與爹娘說過當年昭國的動亂，所以我相信你送我離開這些事情必然有你的原因，隻要你給出解釋，我都能相信、都能原諒，可唯獨爹娘遇害之事，無論你怎麽解釋、無論你給出怎樣的理由，都無法抹除疏家是因為我、因為寧氏的人，而險些慘遭滅門之禍的事實。”


  說起疏家的人和事，疏離此時原本就有些敏感的情緒似乎又被挑了起來，看著寧馳修的眼神越發清冷，“即便當年岷城事發，你還不是昭帝，可你至少是昭國的太子，我不相信你沒有足夠的人手暗中保護疏家。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疏家還是出事了，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