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霍晏綏未死
司攸琢磨了一下之前她所聽到的夜辭與那黑衣人的談話,麵上的擔憂之色越來越濃,能讓夜辭和步清倬都如此重視之人,絕非尋常之輩。
“讓我去吧。”短暫的思忖之後,司攸沉聲道。
塵綰微微一怔,訝異地看著司攸,“你說什麽?”
“我說,讓我去,既然夜絳和司陵他們都不在,那就讓我走一趟堰都。相比之人,乾淩兩國素有往來,雖然關係不算和善,但是相對而言,我對淩國的了解多少會比你們深一些。”司攸說著垂首無奈一笑,“這些年,我一直忙於乾國諸事,未能幫得上聽七樓什麽,反倒一直讓樓主和公子替我費心,司攸無以為報,隻能盡我所能地替聽七樓做些事情,替樓主和公子分憂解難。”
“可是……”塵綰不安地搖搖頭,“你的身份,以及乾陵兩國之間的關係,一旦淩國人得知你的身份,你便不可能活著離開淩國。”
“我會小心的。”司攸深吸一口氣,像是想到了什麽,淡淡一笑,“就算身份被揭穿,我也有自保的法子,綰姐姐不用擔心這一點。”
話雖如此,塵綰卻始終都不放心,下意識地輕輕搖著頭,“可是,樓主若知曉此事,他定然不會答應的。”
“那就暫時不要告訴他。”司攸斷然搖了搖頭,“就算樓主真的因為此事,將我逐出聽七樓,我也必須要這麽做,我總不能看著樓主親自去冒這個險,更不能讓綰姐姐前去。”
塵綰眸色一凝,眉角微微動了動,定定看著司攸,“司攸,你……”
“你放心,我一定會平安歸來的。”司攸走到她身邊,緊緊握住她的手,衝她彎眉一笑,示意她放心,見塵綰幾次到了嘴邊的話都壓了回去。
司攸離開之時,天色已經暗了下去,為了不讓夜辭察覺,塵綰隻能暫時隱蔽起來,待得司攸離開之後,再現身去見夜辭。
看著司攸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塵綰的臉色越發沉凝,猶豫不決,眼底有濃鬱的掙紮之色。
“綠漪……”她輕輕喊了一聲,站在庭院正中,抬眼看了看天,下弦月,彎月朦朧,讓人的心跟著模糊不定。
“綰姐姐。”綠漪似乎看出了塵綰心中的遲疑,走上前來在她身後站定,皺眉道:“姐姐可是在因為司攸的事而為難?”
塵綰輕輕邁著步子,步履緩慢,猶豫不決,“不管怎樣,司攸她……從頭至尾都並沒有做錯過什麽。”
綠漪垂首沉沉一歎,“可是,對於有些人而言,她存在這世上,便已經是一個錯誤。”
聞言,塵綰腳步一滯,回身向綠漪看去,眼底閃過一抹淩厲,很快又恢複了如常神色,“你說什麽?”
“我說,有些人隻要她活在這世上,那就是一個錯誤,即便她什麽也不做。”綠漪神色堅定地看著塵綰,“綰姐姐此時若是遲疑,隻怕今後就再也沒有這等機會了。畢竟這般天時地利人和的機會不是隨時都會有的,不管這一次結果如何,都與綰姐姐無關。”
“可你聽到了嗎?”一向幹脆果斷的塵綰,此時竟是變得優柔寡斷起來,“她方才說,她要自己去,不能讓我與夜辭親自去犯險。”
“可綰姐姐應該還聽到了兩件事,一則,樓主不願意將此事具體情況告知司攸,二則,在今時今日這情況下,樓主打算將司攸逐出聽七樓。”
聞之,塵綰麵上的遲疑之色頓然一滯,漸漸消失,低垂的雙手緊緊握起。
綠漪繼續道:“說白了,樓主不肯將此事告知司攸,是不願讓司攸去冒險參與此事,而他要將司攸趕出聽七樓,明麵兒上是對司攸不滿,實則又何嚐不是在保護司攸?聽七樓的秘密遲早會被揭開,公子與樓主的身份也遲早會大白於天下,難保到時候聽七樓的眾人會不會成為眾矢之的,此時將司攸與聽七樓撇清關係,不是保護她,又是什麽?”
一番話將塵綰心底原本存留的一絲猶豫徹底掃除幹淨,消失不見,她緊緊握著的拳緩緩鬆開,不緊不慢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而後抬腳繼續向前走去。
“是嗬,直到最後,他心裏想的依舊是如何才能盡可能地保全她。”麵上冷冷一笑,心中卻不免有些淒苦,塵綰長長一歎,繼續道:“她說,她對夜辭從未有過半分男女之情,這一點我是毫不懷疑地相信她的,可是……”
她話音驟然一滯,收在袖中的手緊緊絞著衣袖,深吸一口氣,“夜辭對她,卻是情深義重的。”
綠漪連連點頭,“綰姐姐嫩想明白便好。”
塵綰道:“待此事結束,不管結果是悲是喜,都是老天的安排,她還活著,那是老天憐她,她若去了,那便是……她的命。”
說完最後一個字,她長舒一口氣,閉上眼睛,腦海裏拂過夜辭與司攸的麵孔,塵綰下意識地抬起衣袖用力一揮,再睜開眼睛時,眼底一片清明,之前的複雜情緒全都消失不見。
七月流火,到了晚間,終於得見一絲涼爽。
晏國王都阜城,灼華宮中,瑤光殿內,時不時傳出陣陣濃鬱的藥味兒。
這月餘來,進出的宮人已經悉數換成了玲瓏閣最親近之人,除了晏帝,根本沒有其他人能輕易進出灼華宮。
雲連君送走了晏帝,剛剛回到瑤光殿,便聽到內殿傳出一陣輕輕的咳聲,她下意識地加快腳步走進內殿,正好看到霍晏綏下了地,自行走到桌案旁準備坐下。
“你怎麽下地了?”雲連君上前扶著她坐下,給她沏了杯茶,“太醫不是讓你再靜養些時日嗎?”
霍晏綏搖了搖頭,麵色沉重,“我等不及了,師父,我真的等不及了,咳咳……我若是再這麽躺下去,一切計劃就全都落空了。”
“可是你這一次的傷勢實在太重,若是不好好調養,必會留下病根,折磨你一輩子。”看著霍晏綏這般憔悴的神色,雲連君越發擔憂,腦海裏也不由浮現那日疏離出手的招式。
她本是關心霍晏綏,不想這一番話說來,非但沒能安撫霍晏綏,反倒激起了她的怒意。
“疏、離!”霍晏綏咬緊牙,從齒縫間擠出兩個字,殺意躍然臉上,毫不掩飾,眼底殺光凜凜,“已經這麽久了,還沒有……沒有抓住她,殺了她嗎?”
雲連君遲疑了一下,別開頭避開霍晏綏的眼神。
見狀,霍晏綏便知她久居深宮養傷的這段時間,必然是出了什麽她不知道的大事,緊緊抓住雲連君的衣袖,盯著她問道:“出什麽事了?”
雲連君側過身,皺了皺眉,沒有應聲。
霍晏綏心底不由更加著急,秀眉皺成了一坨兒,“師父,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到現在都沒能將那個丫頭拿下?不是說祁曄已經來了嗎?為什麽……咳咳……”
她這一激動,不由得又是一陣咳嗽,雲連君連忙回身扶住她的雙肩,輕撫著她的後背,沉吟半晌,低聲道:“事情確實出現了一些意外,而且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意外,就眼下的情況看來,短時間內,我們是除不掉那個疏離了。”
“為何?”霍晏綏張大眼睛看著雲連君,“是因為我還沒死,因為我還活著嗎?可即便我還活著,她刺殺晏國公主的罪名總該是逃不掉的,更何況我此番九死一生,若非師父當機立斷設下此計,將我帶回阜城醫治,隻怕……咳咳,隻怕我這條命便要搭她手中了!
就算我現在活了下來,也是重傷不愈,便是祁曄以此為借口,不願抓她,那……那我們晏國自行緝拿她,甚至,就讓玲瓏閣弟子去追殺她,也能讓她無處可藏……“
“綏兒!”雲連君輕嗬一聲打斷霍晏綏,輕輕摁住她的雙肩試圖讓她冷靜下來,“我知道,她傷你如此之重,你對她心存恨意也是應該的,可是你不能因此而失了理智。”
霍晏綏蒼白的麵色拂過一抹荒唐笑意,“失了理智?”
“你自己還沒有意識到嗎?”雲連君放緩了語氣,小心地替她理了理淩亂的長發,擦去她額上的汗珠,“也許你自己不願意承認,可事實確實如此,自從這個疏離出現,你就失去了往日裏的理智與冷靜,失去了你應有的分寸。
似乎,你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把她當做了一個強勁的對手,而且是一個可以牽動你情緒的對手,你終是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就被她牽著走,上一次你追出大營,與她交手,便是最好的例子,若是往常,你又怎會如此輕舉妄動?“
霍晏綏怔了怔,呆呆地看著雲連君,無以反駁。
雲連君輕歎一聲,繼續道:“這個疏離我已經親自領教過了,你不是她的對手,我並不驚訝,她確實……有她的強大和可怕之處,不僅僅在於她的武功招數,更在於她的氣勢,之前我一直在想,她究竟是什麽人,何以能有這般氣勢,直到後來,我得知她的真實身份,仔細想了想,她的氣勢能壓過你的鋒芒,倒也並不奇怪。”
“師父你在說什麽?”霍晏綏麵露不悅,“她的真實身份?她是誰?”
“其中一個身份你應該早有懷疑,她便是一線天新任門主,隱臣。”
霍晏綏下意識地狠狠皺了皺眉,“還有呢?”
“還有……”雲連君沉沉一歎,道:“昭國唯一的公主,昭帝唯一的妹妹,玉鏘公主寧玉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