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祁曄身世

  步清倬豁然想起,之前確實曾經在密藏室裏看到過相關的消息,隻不過當時他並沒有多留心,隻當這種事、這種東西永遠也不會與自己扯上關係,卻沒想到,而今想要救疏離,需要的恰恰正是這些藥。


  “分落各國……”他輕輕呢喃了一聲,低頭看著手中的藥方,“你方才指的……不是有六味藥嗎?”


  白欽道:“其中一味尚且留在白府,另外五味,四國各一味,還有一位……”


  他遲疑了一下,抬眼看著步清倬,猶豫了一會兒才道:“還有一味、也是最重要的一味藥,雖然就在璽涼城,卻並不在聖上的宮中,而是在相爺手中。”


  聞言,包括寧馳脩與岑寂在內的幾人,臉色全都沉了下去,似乎方才眾人心中所想之事幾乎都是一樣的——若是四國,甚至,哪怕是帝都皇城,憑聽七樓與上官隱加上寧馳脩的能耐,想要派人潛入各處將藥偷來,都不算是一件大事,可是,若是在祁曄手中,就完全不同了。


  祁曄行事詭異,早已不是什麽傳聞,一味藥就那麽大,他會藏在什麽地方、派什麽樣的人看守,根本沒有人能猜得到,就連白欽,也未見得能知曉其中內情,想要從祁曄手中強取或者偷盜此藥,比其他四國加在一起都難得多。


  倒也不怪方才白欽會說:艱難無比。


  這又豈是艱難無比,這根本就是不他可能的事。


  除非,祁曄自己答應,願意交出這一味藥。


  夜色漸漸暗了下去,院子裏的其他人已經悉數屏退,白欽與寧馳脩也已經離開,隻剩下步清倬一人獨坐當廳,就連司陵和夜絳,也是到院門外守著。


  “咳咳……”屋內時不時傳出一陣輕咳聲,司陵伸頭擔憂地看著,想要進去看一眼,卻被夜絳攔了回來,衝他搖了搖頭。


  這種時候,任何人都不要打擾他,讓他一個人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比什麽都重要。


  白欽來的時候,屋內的燈還亮著,隻是一直都很弱,昏黃暗淡。


  司陵走到門外,輕聲道:“公子,白大人……來了。”


  步清倬正坐在桌旁,沒有人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沉默了好一會兒,就在司陵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他淡淡開口道:“請他進來。”


  司陵心頭一喜,連忙快步走了出去。


  很快,白欽便進了門來,手中提著兩壺酒,走到步清倬身側坐下,一句話也不說,替他將酒壺的蓋子打開,遞到他麵前。


  步清倬聞見酒香,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抬眼看來,見白欽晃了晃手中的酒壺,便接過來仰頭喝了一口。


  “這是去年在璽涼城時,疏離姑娘最愛喝的酒。”白欽說著垂首輕輕一笑,“隻可惜封國邊界畢竟比不得帝都皇城,也不知這味道比之紅綃坊的,是不是差了很多。”


  步清倬手上的動作稍作遲疑,依舊沒有說話,複又仰頭大口喝了幾口,垂首沉吟半晌,這才開口道:“說不上哪裏不對勁兒,味兒倒是十分相似,就是總覺得醇香不足。”


  白欽笑了笑,點頭道:“是啊,就差了那麽一點,這味兒就完全不同了。”


  步清倬放下酒壺,側身看著白欽,麵無表情,“大人深更半夜來此,不會隻是為了給步某送一壺酒吧。”


  聞言,白欽麵上的消息消失,他跟著放下酒壺,迎上步清倬的目光,看起平和靜斂的目光,此時與步清倬四目相對,不見絲毫懼意與退縮之意。


  “確實。”他深吸一口氣,開口道:“白某來見倬公子,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要告訴倬公子。此事很有可能會事關疏離的生死安危,也會事關倬公子你的身世,更有可能,關乎整個丘梁王朝的將來。”


  聽著他的語氣漸漸沉了下去,步清倬下意識地擰了擰眉,換出一臉正色,“你要告訴我什麽?”


  白欽神色略有些掙紮,垂首輕聲道:“我不知道我今天該不該來此,該不該告訴你這些,但是我也清楚,如果我什麽也不做,便永遠也不知道,究竟哪一個選擇才是正確的。但至少有一點,如果因此能救下疏離,便是我白欽今後會因為此事而受難,便也值了,絕不後悔。”


  步清倬頓時蹙起眉峰,緊盯著白欽,“你究竟想說什麽?”


  白欽沉聲道:“十四年了,這十四年來,你一直都恨錯了人,皇孫殿下。”


  聞及“皇孫殿下”四個字,步清倬沒由來的一怔,隨即殺意頓起,看向白欽的眼神失去了方才的沉靜,眼底猶如暗濤洶湧,無法平息。


  “恨錯了人?”他勾起唇角幽幽一笑,搖了搖頭,“錯的人是你,我知道你說的那個人是誰,可惜,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他。”


  他緩緩站起身,朝著門口走去,“在我心裏,他已然不值得去恨,更激不起恨意,他能激起我的,隻有殺意,於我而言,他隻是一個我想要殺掉的人,如此而已。”


  白欽斂眉,“想必,那是因為已經恨到了極致,因為曾經彼此有深厚感情,因此才會在當年事發之後,對他恨入骨髓,無法遏製,久而久之,恨意被濃濃的殺意所取代,以至於你自己都以為自己對他連一絲的恨意都沒有了。”


  步清倬沒有應聲,抬眼看向院子裏,“如果你今夜前來,是想與我談他的事,素不奉陪。”


  “談他的事不假,隻不過這也是你的事。有些真相,你應該知道,即使已經過了十四年,即使,你很有可能會不相信,即使……”白欽抿了抿唇,順著步清倬的目光看去,喃喃道:“即使這件事可能無法再重見天日。”


  “真相?”步清倬眯了眯眼睛冷冷一笑,“你莫不是要告訴我,十四年前的事,還另有未明的真相?”


  “是。”


  步清倬愣了愣,挑眉一笑,“還要什麽真相?你是想要否認當年發動宮變之人是祁曄?”


  白欽搖搖頭,低下頭去,“當年宮亂,起因確實在與相爺。”


  “那邊沒什麽好說的。”


  “可是當年,相爺隻不過是想要以此相逼章華帝,求一個自己身世的真相,求一份公正與認可,卻並未真正想要發動宮變。”


  步清倬眉心一蹙,睇了白欽一眼,“身世的真相?公正與認可?向章華帝?”


  白欽咽了口唾沫,沉沉點了點頭,“世人皆知,相爺生在白家,卻得以跟隨母姓,是白家的異姓之子,卻無人知曉,相爺從來都不是白家人,更不是什麽祁家的人。”


  聞言,步清倬心下微微一凜,訝然地看著白欽,雖不知他為何要說這些,卻隱隱覺得這件事與章華帝、與商氏脫不了幹係。


  “祁夫人身份,你自然是知曉的,她是章華帝的親表妹,也算得上是皇親國戚。對於章華帝,夫人這個做妹妹的,已然算是仁至義盡。”他下意識地輕歎一聲,眯著眼睛看著夜空,幼時的事仿佛曆曆在目,祖母病重中的無心之言亦言猶在耳,他也是從那時候才知道,原來一直以來自己最喜歡、最敬重的哥哥,與自己的骨子裏流的根本不是同樣的血,完全不同。


  “三十四年前,欽天監觀得惡星墜落當晚,章華帝後宮一名位分卑微、不得寵的夫人誕下一子,這孩子不僅生來帶著惡疾,其母更是因為難產而亡,故而此子被欽天監判做是墜落的惡星,言其對丘梁恐有大禍。


  按例,章華帝應當命人將這孩子悄悄除掉便可,一個籍籍無名的夫人之子,且命中帶煞,便是除去了,也無人在意。可就在章華帝準備下令之時,孩子突然啼哭不已,哭聲在那半夜裏聽來,響亮透耳,似能攝人心魄。


  章華帝突然就心軟了,不忍傷及性命,又不願此事傳揚出去,竟是下令將當時在場、知曉此事的欽天監、太醫以及所有的宮人全部處死。當年暗中入宮為這孩子診治的一共三人,其中一人便是我的祖父、當年的太醫院院正,也是唯一一個活著走出宮門的人,而祖父之所以能或者出宮,與祁夫人便是有著莫大的關係。“


  白欽停了停,收回目光向步清倬看去,“倬公子如此聰明,可否能猜到什麽?”


  步清倬麵色沉凝,努力讓自己的思緒不隨著白欽一起走,“三十四年前,惡星墜落……祁夫人之子便是那晚出生的。”


  白欽點點頭,“沒錯,祁夫人的兒子、白家的嫡子、我的兄長,便是在那晚出生,身為白家的嫡長子,從一出生便注定了他榮華富貴的一生。可惜那孩子沒有此命消受,他甚至都沒能活著親眼看一看這人世間。”


  “孩子……夭折了?”步清倬皺了皺眉,搖搖頭,“可是……”


  “消息送入宮中時,章華帝正在決斷是要處死那個命中帶煞的孩子,還是要處死在場的眾臣,就是因為這一個消息,頃刻間便改變了在場所有人的命運。”


  步清倬已然猜到了結果:“章華帝留下了孩子,交由令祖父帶回白府,充作祁夫人之子,而除了令祖父之外所有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全都被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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