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回城

  聽著疏離漸漸低沉的嗓音,步清倬心裏慌張得越來越厲害,抬眼看了看岑寂。


  岑寂會意,忙喊道:“師兄!”


  上官隱聞言,顧不得眼前的祁曄,轉身掠至疏離身邊蹲下身來,緊盯著疏離,話卻是問岑寂的:“我要怎麽做?”


  岑寂道:“疏離的功法都是由你所授,現在需要你來替她打通閉塞的穴道……”


  疏離微微側過頭,看著與岑寂蹲在一起的上官隱,又想了想方才岑寂喊的那一聲“師兄”,像是明白了什麽,突然之間頭痛得厲害,心口疼痛難忍,她狠狠皺了皺眉,隻覺視線漸漸模糊,仿佛渾身的力氣都在漸漸抽離。


  徹底陷入黑暗之前,最後印入她眼中的是步清倬那張驚慌不已的麵容,隱約之間似乎還聽到了步清倬不停地喊著:“阿離……”


  剛剛勉強算是平靜下來的局麵,因為疏離這一昏厥,驟然間失了平衡。


  祁曄皺著眉,站在距離眾人不遠的地方眯著眼睛看著,越看越覺得不可思議,明明前後隻有很短的時間,他卻覺得自己像是過了很久很久。


  師父……徒弟……


  祁曄驟然想到,方才上官隱說,疏離是他的徒弟。


  雖然祁曄早就已經猜到,疏離的身份絕對不會那麽簡單,卻還是沒料到她竟然就是傳聞中那個上官隱的徒弟,便也是如今的一線天門主。


  目光從那些人身上一一掃過,驚闕閣主玄闕、昭帝寧馳脩、聽七樓主夜辭、聽七樓倬公子步清倬、丘梁醫聖淳於措以及一線天前任門主上官隱,眼前之人無一不是名滿丘梁之人,或朝堂,或江湖,卻在這一瞬間,因為這個叫疏離的丫頭,全都慌亂了神。


  仔細一想,不免覺得荒謬可笑,在此之前,他對這個丫頭的印象還停留在“江湖小卒”與“殺人凶手”之上,而今轉眼間她的身份便接連更迭,從江湖小卒變成一線天門主,從殺人凶手變成昭國玉鏘公主。


  便是見慣了各種場麵的祁曄,此時此刻也覺得心下一陣陣的顫動,無法平靜。


  “主人。”身後的黑衣人輕輕喊了一聲,目光卻緊盯著對麵的疏離一行人。


  祁曄聞聲,眸色驟然一冷,側身睨了他一眼,冷冷一笑,壓低聲音幽幽道:“主人?在你們眼裏,我何曾是你們的主人?”


  這冰冷的嗓音猶如一根銀針從黑衣人心下劃過,幾人全都一怔,抬眼向祁曄看來。


  祁曄繼續道:“我身邊不需要不服從於我的人,更不需要自作主張、擅自行事之人,別拿著母親交待的那一套來敷衍我,既是打算跟隨我祁曄,你們的主人便隻能有我祁曄一人。若是做不到,便立刻離開,我絕不阻攔,但若是想要留下……”


  他停了停,回身向黑衣人看去,臉色漠然,“今日之事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


  黑衣人似乎從未見他像今日這般發這麽大的火,以往有什麽分歧,隻要他們能把事情解決好,他便不會再多言,可今日……


  幾人麵麵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祁曄輕揮袍袖,淡淡道:“想離開的,我絕不阻攔。”


  “主人。”距離祁曄最近的那人衝祁曄抱了抱拳,“主人之令我等自會遵從,可是若遇到方才那種非常情況,屬下不得不出手,那個丫頭……”


  祁曄眼底殺光一閃,挑眉瞥了那人一眼,突然抬手拔出身側那人腰間佩劍一劍刺了出去,正中心口。


  其餘的黑衣人全都怔住,愕然地看著被刺中的黑衣人,就連那人自己也是滿眼驚訝,不解地看著祁曄。


  “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替我做判斷了?”祁曄靠近他小聲道,“她危不危險、她該不該殺,何時由你說了算?”


  “主人……”


  “從你擅自做主想要殺了她的那一刻起,在你心裏我就已經不是你的主人了。”祁曄麵色清冷,鬆開劍柄,往後退了兩步,冷眼從其他人身上掃過,“從現在開始,忘記你們是祁家隱衛這件事,忘記母親交待們的話,否則就趁早離開,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人和他同樣的下場。”


  話音落,那黑衣人緩緩倒了下去,可能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


  從他們受命跟隨在祁曄身邊的那一刻起,他們的心裏和眼裏就隻有祁曄的性命安危,無論何人,都不能妄想傷害祁曄,誰要傷害祁曄,誰便是他們要殺掉的人。


  所以到死,他都不認為自己錯了。


  可惜他卻忽略了,而今的祁曄早已不再是二十餘年前那個被祁夫人托付於他們的那個孩子,現在的他是丘梁王朝的丞相,是丘梁真正的掌權之人,這樣的一個人,身邊是斷不能容忍不聽從於自己命令的人存在。


  尤其,他方才竟然出手想要殺了疏離。


  一想到疏離的名字,祁曄心下輕輕一顫,下意識地回過身看去,隻見上官隱運氣替疏離疏通了一番穴道與經脈,而後步清倬將疏離抱起,朝著洞外走去,腳步迅速,像是已經忘了身後的祁曄一行人。


  “主人。”見他們離開,黑衣人上前一步,下意識地喊了祁曄一聲,像是在請示祁曄的意思。


  祁曄抬了抬手攔住他們,微微搖了搖頭,“放心,他逃不了的。”


  頓了頓,他目光落在隨寧馳脩一起來的那個隨從身上,他留在了最後,目光緊盯著祁曄,似乎祁曄這邊隻要有絲毫的動作,他便能立刻知曉。


  祁曄擰了擰眉,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忽而想起方才疏離似乎喊他“哥”。


  如果他沒有猜錯,這個人便是這些年一直與疏離生活在一起的疏家人,當初岷城被屠,他和疏離居然都活了下來,想必疏離能活下來,與他有很大的關係,他待疏離倒是如親妹妹一般。


  不知為何,想到這裏,祁曄的心下起了一陣微瀾,一直目送著他們一行人出了門去,而後彎眉淡淡笑了笑。


  “相爺!”一開始隨著祁曄一同前來的兩名隨從從門外慌慌張張跑到祁曄身邊,行了一禮,伸手指了指門外,“外麵……”


  “昭國兵馬。”祁曄沉聲道。


  兩名隨從連連點頭,“至少有一千精兵,帶有弓箭。”


  “一千,精兵……”祁曄勾了勾唇角,“寧馳脩倒真是豁的出去,今日若是我們不放人,隻怕是所有人都別想安然走出這山洞。”


  “可是相爺,那個丫頭被帶走了,晏國那邊……”


  “嗬嗬……”祁曄挑眉,麵上閃過一抹狡黠笑意,“他們所謂的殺手凶手,本就是昭國的玉鏘公主,晏昭兩國之戰是由晏國引起,而今兩位公主各自代表晏昭兩國,歸根結底還是兩國之爭,若當真非得要論個對錯與高下,晏國那邊可討不到絲毫的好處。”


  說著,他垂首輕歎一聲,搖了搖頭,“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昭帝這一招棋,當真是又狠又準。”


  聽他這麽一說,隨從不敢再多言,身後的黑衣人也相視一眼,全都低下頭去不作聲。


  此番步清倬這一行人個個都是身手高深之人,這下山的一路幾乎是提起疾掠而去,便是步清倬有傷在身,一想到昏迷不醒的疏離,便也顧不得自己的傷勢,強忍著一口氣,速度越來越快,一行人之中身手最弱的疏途險些跟不上。


  隨寧馳脩而來的那一千精兵一直守在山上,直到確認步清倬一行人全都已經安然下山,朝著城裏去了,這才收兵,由元祿親自領著往雲寧城而去,一千精兵輕裝策馬疾行,即便是站在山上望去,也讓人暗暗心驚。


  山頂上,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步清倬一行人離開的背影,直到那一隊精兵也消失在視線中,他這才身形一晃,朝著山洞的方向而去。


  他身著一襲白衣,速度奇快,猶如幻影,與山上的積雪幾乎融為一體,難以辨認,轉眼間便逸入山洞消失不見。


  祁曄一行人站在洞室內,隱隱聽到山下那一陣整齊的馬蹄聲,這才輕歎一聲,準備離開。


  剛剛抬起腳,祁曄又停了下來,回身看了看身後那七尊冰石棺。


  方才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注意力都在疏離與步清倬一行人身上,竟是忽略了這間詭異至極的洞室,此時冷靜下來,仔細看了看,祁曄心下已然有了決斷。


  他抬腳緩緩走過去,將七尊冰石棺內的人都看了一遍,雖然隔著冰石棺,並不能清晰地看清他們的樣貌,卻也能大致辨別出一些東西,比如,這七人皆是年不過三十的年輕之輩,比如……


  “祁相爺。”就在祁曄想要抬手去碰觸疏離方才坐著的那一尊冰石棺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道清冽的男子嗓音將他喝住,繼而一道白影卷著一陣強烈的寒氣進入門來。


  祁曄的手停在半空中,回身看來,原本聽這聲音,他還以為是老朋友來見,卻未料來人是個一襲白衣的年輕男子,年齡不過二十左右,卻生了一雙讓人難以看透的眼睛。


  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祁曄垂首負後,向著來人走去,“你便是……他的徒弟?”


  “是。”


  “你師父呢?”


  “死了。”白衣男子抬眼看了祁曄一眼,眸色清冷淡然,嗓音更是冷得至極,“從現在開始,我便是七曜之主,往後諸事都由我來與相爺接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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