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玉鏘公主
疏離神色一驚,愕然地側身向岑寂看去,隻見岑寂神色清冷,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就那麽冷冷地看著祁曄。
玄闕亦是微微一愣,站起身來朝著上官隱走去,“傳聞中,那丘梁醫聖淳於措已然年逾古稀,是位老人家,這位醫者卻正值中年,祁相爺這是打算強加罪名?”
祁曄聞言,看了玄闕一眼,下意識地欠身垂首行了一禮,“老閣主言重了,我祁曄從來不做這等強加罪名之事,即便他並非淳於措本人,也該是淳於氏後人,至於為何這些年流於世間傳聞中的一直都是淳於措之名,這就要問他自己了。”
不等有人應聲,他便又道:“罷了,現在說這些已經沒什麽意義,十四年已過,幸得而今我找回了當年的皇孫殿下,既已找回,便絕不會容任何人再將他帶走。”
夜辭眯著眼睛看向祁曄,眼底殺光閃現,“我也說了,今天任何人都別想從這裏帶走清倬和疏離。”
“嗬嗬……”祁曄驟然輕笑一聲,搖了搖頭,“身為南璽國墨夷皇族護衛,你拚盡全力保護璆鳴,我倒能明白是為何,可是這個丫頭……又是為何?她與你們不過一年交情罷了。”
上官隱道:“疏離是我徒兒。”
“徒弟……”祁曄來回將兩人打量了一番,“那你可知她做了什麽?”
“什麽?”
“她殺了晏國平鸞公主霍晏綏。”
上官隱回身看了疏離一眼,看到疏離慘白的臉色,眉峰一擰,冷聲道:“莫說那平鸞公主之死至今撲朔迷離,即便她真的死了,過錯也並非全都在與疏離,怪隻怪,平鸞公主不安於現狀,蓄意挑起兩國戰亂,殃及無數無辜的百姓。”
他從疏離身上收回目光,向祁曄看去,“你身為丘梁朝廷的相爺,執掌天下百姓的生殺大權,疏離之過,與那平鸞公主之過,究竟孰輕孰重,必然辨得清。”
祁曄似笑非笑,“你們江湖有江湖的道義與規矩,朝廷也有朝廷的律令與法度,刺殺一國公主,本就是死罪,雖情況特殊,可這特殊之例卻用不到疏離身上……”
“未見得。”祁曄話音未落,就被門外醇朗的男子嗓音打斷。
眾人聽到外麵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的腳步聲,可是最終進門來的卻隻有兩人——寧馳脩與疏途。
兩人剛一進門,連其餘之人的麵容都沒來得及看清,便直奔疏離身側,見到如此虛弱的疏離,疏途大吃一驚,當即蹲下身去抓住疏離的手,張了張嘴,試了幾次,方才輕聲喊道:“小離……”
寧馳脩站在她身邊,低頭看了兩眼,繼而抬眼向祁曄看去,眼底殺意驟起。
疏離顯然沒有料到疏途會來,掙紮著坐起身,反手抓住疏途的手,瞬間便紅了眼眶,蠕了蠕嘴唇,半晌,她聲音沙啞地喊道:“哥……”
疏途遲疑了一下,沒有應聲,下意識地側身向寧馳脩看去,而寧馳脩聽得這一聲“哥”,沒由來地輕輕一顫,垂下眼眉,目無焦距。
“哥……”疏離沒有注意到幾人的神色異樣,隻當自己的聲音太輕,疏途沒有聽到,又喊了一聲,而後側身看著步清倬,彎眉一笑,“我沒有……沒有猜錯,果然是他……”
“阿離。”步清倬看了寧馳脩一眼,回想他剛剛進門來時說的話,似乎猜到了什麽,伸手扶住疏離的雙肩,“你現在身體虛弱,不要太激動。”
疏途這才回過神來,將疏離打量了一番,咬牙問道:“小離,是誰將你傷成這樣?”
疏離連連搖頭,強忍著眼淚,莞爾一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平安無恙,咳咳……”
疏途又是一愣,低下頭去,握著疏離的手漸漸收緊,捏得疏離的骨頭疼,再抬起頭時,他又恢複了一貫的冷靜神色,搖了搖頭。
“小離,其實……我並非你兄長。”
疏離一怔,擰眉看著她,“你……你說什麽?”
“我說,我並不是你的親兄長,你也並非……是我疏家人。”疏途說著收回方才握住疏離的手,緩緩站起身來向後退了兩步,退到寧馳脩身側,向寧馳脩垂首行了一禮。
疏離神色有些惶然,下意識地回身向一直守在她身邊的步清倬看去,那疑惑的眼神像是在問步清倬:“他在說什麽?”
步清倬心下輕顫,手上微微用力將疏離帶回來,抬眼向寧馳脩看去,沉聲道:“阿離受了傷,先解決眼下的事,帶阿離回去治傷。”
寧馳脩皺了皺眉,眉宇間攢著一抹無奈愁色,“我比你更想要將她帶走,可是有些事現在不說明白,小離是走不掉的。”
他說著沉沉看了步清倬一眼,“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這本也是你的主意。”
步清倬喉間一哽,抬眼看了看守在祁曄身邊的八名黑衣人,一時間竟是無以辯駁。
那八人身手如何,他心中自然早已明白,就眼下來看,這洞室內的其他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未見得是那那人的對手,換言之,若非祁曄有心放人,執意要帶走他與疏離,這裏沒人攔得住。
除非,祁曄開口放人。
又或者……
“昭帝。”祁曄看清來人之後,微微有些驚訝,喊出聲來,今日出現在這裏的其他人,他皆可以理解,可是寧馳脩這一出現,倒是完完全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祁相爺。”寧馳脩頷首致意,語氣與神色說不出是好還是不好,冷冷淡淡的。
“昭帝此時不是應該在雲寧城嗎?怎會有空來此?”
寧馳脩側身看向疏離,深吸一口氣,幽幽道:“自然……是來接孤的王妹回家。”
此言一出,在場除了步清倬與疏途,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就連上官隱和夜辭也皺了皺眉,回身向疏離看去。
祁曄壓住心底的疑惑,順著寧馳脩的目光看著疏離,隱隱猜到了寧馳脩的話中深意,卻還是忍不住問道:“王妹?昭帝指的是……”
“玉鏘。”寧馳脩淡淡一笑,似乎怕有人聽不懂他說的是誰,便又補充道:“孤唯一的妹妹,玉鏘公主,寧玉鏘。”
祁曄輕嗬一笑,“昭國玉鏘公主不是在當年的宮變中……”
他沒有把話說完,而是意味深藏地看了寧馳脩一眼,在場之人皆明白他話中深意,當年宮變,昭國唯一的公主寧玉鏘在亂鬥中喪命,這件事早已傳遍丘梁,當年昭帝因為此事悲痛不已,同時失去愛妻與愛女讓他深受打擊,落下重病,氣候的十餘年便一直病症纏身,直至病逝。
而今,寧馳脩卻說他要來接回他唯一的妹妹,未免讓人覺得荒唐。
“昭帝該不會是想說,這個丫頭……”
“正是小離。”寧馳脩緩緩在疏離身邊蹲下,看向疏離時,漠然的眼神驟然變得溫和,“當年玉鏘受了重傷,卻並未身亡,孤命親信將她帶離王都藏匿起來,打算等此番戰亂平息,安頓好一切,便將她接回宮中。
豈料,小離因我昭國被襲,替昭國出麵,竟被人蓄意栽贓陷害,指證她為殺害晏國平鸞公主的罪人,著實荒唐可笑。孤且問相爺一句,那平鸞公主趁我昭國王都有難之時,帶兵侵犯我昭國邊城,殺我兵將,傷我無辜百姓,我昭國公主出手反擊,又有何不可?“
這一番話將祁曄聞得一時間竟是不知如何回答,他蹙了蹙眉峰,向神色訝然的疏離看去,顯然,疏離本人尚不知此事,可是看寧馳脩的表情,又根本不像是在說謊,況且這種事也絕非可以隨意拿來說謊編排之事。
“昭帝是說,這個叫疏離的丫頭,竟然就是昭國那唯一的公主寧玉鏘。”祁曄想了想,忍不住輕笑一聲,“昭帝……如何得知她就是你的妹妹?”
寧馳脩道:“玉鏘當年遇襲,左臂靠近肩頭的地方被劃了一刀,刀口頗深,時至今日,傷疤想必還在,而且這麽多年過去,再想要以藥膏祛除傷疤,也沒有那麽簡單,算來,如今這傷口該有三寸長左右。”
“僅憑此?”
寧馳脩深沉一笑,笑意微冷,“當年玉鏘離開,是孤親自托人送走,托與何人、身居何處,所知之人甚少,這世上不超過三人,相爺以為,這種事孤都能弄錯了嗎?”
“昭帝言重了。”祁曄笑了笑,“昭帝能尋回流落在外多年的玉鏘公主,自是天大的喜事,我隻是有些詫異,沒想到這些天來一直要捉拿的所謂凶手,竟然就是昭國的公主。”
他邊說邊搖頭,太息一聲,目光落在步清倬身上,“昭帝這認親的時機,可謂精準無比,不早不晚,剛剛好。”
“上天垂憐罷了。”寧馳脩從祁曄身上收回目光,與步清倬相視一眼,落在疏離身上,“若非孤及時得到消息趕來,孤唯一的妹妹這一次就真的要因為汙蔑而命喪此地了。”
說到這裏,他心下沒由來地一陣後怕,下意識地伸手去握疏離的手,卻被她不著痕跡地躲開。
“步清倬……”疏離往後縮了縮,側過臉避開寧馳脩的目光,顫抖的手緊緊抓著步清倬的衣襟,整個人躲在他的懷裏,輕聲喃喃道:“他們在……在說什麽?我……我是誰?”
“阿離別怕。”步清倬衝寧馳脩微微搖頭,長臂一攬替疏離擋住眾人的視線。
“我是誰……”許是因為太過激動,疏離傷口疼得厲害,心口也一陣陣地痛如針紮,抓著步清倬的手抖得越來越厲害,呼吸短促,“我不是……不是陸寧,也不是疏離……”
她把頭靠在步清倬胸前,聲音越來越小,“原來,我誰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