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夜辭難懂

  疏離房內,司攸和司陵候在外廳,皆是滿臉擔憂之色,卻又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


  司陵看了司攸幾眼,終於忍不住問道:“疏離她不會有事吧?”


  “不會的。”司攸點點頭,回身看著他,“疏離福大命大,每次有什麽危險都能避開,這次肯定也會沒事的,畢竟現在有岑先生在,再說疏離也沒有受什麽傷,她隻是餘毒未清,隻要將她體內的毒解了,就會沒事了。”


  “那就好。”司陵稍稍鬆了口氣,“公子還沒醒,疏離可千萬別再出什麽事。”


  司攸抿了抿唇,遲疑了片刻,輕聲問道:“來信……不是說,隻有岑先生來嗎?怎麽樓主他……”


  “樓主原本確實並沒有打算親自前來,可就在岑先生出發的第二天,樓主接到了一封密信,當即便帶上我一起追上岑先生,與岑先生一道來了。”


  “密信?”


  “嗯,至於密信是何人所送、信中又寫了什麽,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樓主看到那封信之後,臉色十分難看,二話不說就讓我收拾東西動身了。”


  司攸疑惑地皺了皺眉,想了會兒卻又實在想不出是因為何事,但可以肯定的是,信中內容必然與步清倬有關,一直以來,也就隻有步清倬的事能讓夜辭這般緊張和在意。


  “對了……”司陵低頭想了想,突然又想起了什麽,“我們在來的途中得到消息,塵綰好像也已經離開了璽涼城,奔著九因去了,不過我猜,她肯定是衝著樓主去的,既然樓主不在九因,她極有可能會跟著樓主追到昭國來。”


  “塵綰?”提起塵綰,司攸有些驚訝,對於塵綰,她最深的印象莫過於塵綰一直守在璽涼城的紅綃坊,“她……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嗎?”


  司陵搖搖頭,“聽樓主的意思,樓主並沒有交代她什麽任務,更沒有召她回九因,也就是說,她此番舉動是她自己的主意。”


  頓了頓,他又展眉一笑,“說不定,她是因為擔心公子,所以回來看看公子。”


  “公子去年冬在紅綃坊待了那麽久,十一月方才從璽涼城離開。”司攸擰了擰眉,意有所指地看了司陵一眼,“在那之前,公子與塵綰兩三年見不上一麵,也是常有之事,可這一次……”


  司陵一愣,低頭想了想,覺得她說得也有些道理,一時間有些想不明白,塵綰此舉究竟是為何。


  就在他疑惑之時,岑寂撩起珠簾從裏屋走出來,神色倒還算是輕鬆,並不見凝重之色,徑直走到桌案前,提筆寫了一張藥方遞給司陵,司陵早已習慣,接過藥方便忙著抓藥去了。


  隔了會兒又匆匆跑回來了,訕訕地看著司攸,道:“這裏……不是咱們聽七樓的地方啊。”


  司攸這才回過神來,了然一笑,領著他往外走去,“這是顧公子的地方,應該……也是疏離的地方。”


  後麵的話她沒有說完,伸手招來一名府裏的人,讓他領著司陵去抓藥。


  岑寂彎眉笑著,看著從門外走進來的司攸,“你們倒是對這個丫頭上心得很。”


  司攸先是一愣,旋即垂首笑開,“即便沒有公子這一層關係,就衝著疏離這般脾性和人品,我也該盡我所能地幫她,畢竟,她曾經幫過我很多,救過我很多。再說了,她的性格,又有幾人會不喜歡呢?”


  “嗯……”岑寂抹著下巴點了點頭,“說來也是,能讓夜辭都誇讚和信服之人,確實不簡單。”


  “樓主?”


  “可不是?”岑寂挑了挑眉,“你別看他平日裏板著一張臉,冷冰冰地誰也不愛搭理,對疏離這丫頭也一直是嫌惡的態度,可實際上,他心裏對疏離非常認可,否則,以他那脾氣,又怎會輕易地允許這丫頭一直跟在你們公子身邊?”


  司攸低頭想了想,突然發現岑寂此言甚是在理,看來之前是他們的想法和眼光太狹隘了,竟是一直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那……疏離她現在怎麽樣了?”


  “沒什麽大問題,隻是……”岑寂臉色突然一沉,回身朝著裏屋瞥了一眼,神色有些怪異,欲言又止。


  “隻是什麽?”


  “這丫頭的體質,實在是有些怪異,按道理說,這麽短的時間內,接連中了這麽多種毒,尋常人早就撐不住了,可是她倒好,這所有留存在體內的餘毒非但沒有要了她的命,反倒漸漸在她體內相容了……”


  岑寂越說神色越凝重,有點琢磨不透,“她現在之所以昏迷不醒,正是因為她體內的餘毒正在漸漸融合,加之她之前疲累過度,身體便趁著這個機會好好休息,所以……確切地來說,她現在沒什麽大礙,隻等著體內的餘地都融合抵消了,自然就會醒來。”


  司攸瞪了瞪眼,愕然地看著岑寂,“岑先生,您……您說的是真的?”


  “嗬嗬……”岑寂在一旁坐下輕笑一聲,“你也覺得有些荒唐是不是?”


  司攸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晚輩隻是擔憂疏離的安危,若真如先生所言,她不會有危險,那我就放心了。”


  頓了頓,她朝著門外瞥了一眼,“既如此,那先生又何故讓司陵去抓藥?”


  “調氣。這丫頭就算大難不死,性命無憂,可是這短短數月便又是受重傷又是連續中毒,亂了內息,得好好調理才行。”


  聽到這裏,司攸終於長吐一口氣,半懸著的心稍稍放下。


  再回到步清倬屋裏,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司攸是送湯藥來的,剛進門就看到夜辭一個人坐在案前,麵前擺著一方棋局,他執了一枚黑子在手,盯著棋盤看了好一會兒也沒有落子。


  “樓主。”司攸上前微微欠身行了一禮,“公子的藥好了。”


  夜辭的手停在半空中,片刻之後,他將手中黑子隨意找了個空格落下,揮了揮手,司攸會意,端著藥碗進了裏屋。


  夜辭微微側過頭,以眼角餘光瞥了一眼身後,卻始終沒有起身,又重新執起一枚白子捏在手中,垂首琢磨著該落於何處,卻偏偏怎麽也無法集中心思,看了好一會兒,他有些煩躁地將白子又丟了回去,站起身來。


  剛一回身,正好看到司攸端著藥碗從裏屋出來,四目相對,司攸下意識地低下頭去欠身行禮。


  夜辭眯著眼睛看了她兩眼,朝著裏屋走去,問道:“喝完了?”


  “是。”


  “疏離那邊……岑先生怎麽說?”


  “岑先生說,疏離並無性命之憂,隻是這數月來受傷太多,中毒太多,身體有些吃不消,趁著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一下,再服幾貼調理補氣的藥,應該很快就能痊愈。”


  “嗯。”夜辭輕輕應了一聲,這樣的結果他沒有絲毫的驚訝,也看不出是喜是憂,走到裏屋坐下,瞥了一眼沉睡中的步清倬,沒有說話。


  司攸端著空藥碗站在那裏,進退皆不是,他不發話,她便不知該往哪兒走好。


  夜辭沉默了片刻,似乎察覺到了司攸的處境,便又問道:“最近發生的事,具體是怎麽回事?那晏國平鸞公主之死又是什麽情況?”


  司攸走過去,將空藥碗又放下,低聲道:“樓主應當知道,疏離本也是昭國人。”


  夜辭頷首,“知道。”


  “那日晏昭開戰,平鸞公主霍晏綏以弩箭傷人,受傷之人似乎是疏離的故人舊友,疏離震怒,一路追到了晏軍大營,將霍晏綏引出大營,兩人交手之時,因為霍晏綏身手不及疏離,被疏離刺了一劍,其後,霍晏綏的幫手趕到,疏離也受傷中毒,被人就走,再後來……”


  司攸皺了皺眉,深吸一口氣,“再後來,玲瓏閣便放出霍晏綏遇刺身亡的消息,下令追殺疏離,並將此事同時送往晏國王都阜城和璽涼城,若是途中沒有什麽阻礙,想必此事阜城那邊已經知道了消息。至於璽涼城那邊,據傳,消息送入王州之後便以朝廷的鴿組加急送往璽涼城,所以帝都那邊的消息應該也快了。”


  “刺殺晏國公主……”夜辭斂了斂眉,雖然麵上冷冷的,可那語氣之中卻似乎對疏離有些欣賞之意,“這個丫頭倒是膽大得很。”


  司攸猜不透他的心思,擔心他遷怒於疏離,忙道:“疏離便是這般脾氣,敢愛敢恨,有仇必報,既是傷了她的故人舊友,無論對方是誰,她都不會輕易放過的……”


  “嗬嗬……”夜辭輕笑一聲,不由想起了去年在九因城鬧得沸沸揚揚的盛家滅門一案,“她確實是有仇必報,而且是不計後果、不要命的那種。奈何清倬這麽聰明的一人,肩負大任,竟也這般不知輕重,跟著她一起胡鬧。”


  司攸咽了口唾沫,垂首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夜辭瞥了一眼空空的藥碗,又看了看一直低垂著頭的司攸,隨手抄起桌上的托盤往外走去,“聽聞,眼下的局麵是玲瓏閣要殺人,而修羅殿與一線天一起救人。”


  司攸跟上來應道:“是。”


  “是清倬的意思?”


  “應該是了。”


  “嗬嗬……”夜辭又是一聲輕笑,隨即又輕歎一聲,“你果然……早就什麽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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