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帳內夜談
寧馳脩霍地一怔，呆呆看了疏離兩眼，一時間竟是想不到該如何回答她。
他不是沒有想過，疏離總有一天可能會問起有關的事，可是他卻沒想到，她會這麽直接地來問他。
“疏……途……”寧馳脩避開她的目光，輕輕念叨著，“他是你的親人？”
疏離頷首，“他是我的兄長，我們四年前失散了，直到前不久我才知道他還活著的消息，一直想要找到他的下落，卻一直都沒有結果。今日想來，疏將軍是昭國人，又是姓疏，昭國之內姓疏之人並不多，興許將軍認識他，或者知道他在哪兒。”
她的語氣很緩慢，一邊說一邊打量著寧馳脩，試圖從他神情之中看出一絲端倪。
奈何寧馳脩控製得太好，除了一絲疑惑，她什麽都看不到。
等了許久，寧馳脩終於輕歎一聲，徐徐開口：“疏離姑娘……”
“你認識他？”
“我……”寧馳脩剛張了張口，就聽到不遠處有人喊道：“將軍——”
循聲望去，隻見步清倬和元祿一道快步朝著兩人身邊走來，元祿的腳步有些匆忙，相比之下，步清倬就顯得氣定神閑得多，使得元祿幾次放慢腳步回身向他看去，卻又不好催促。
疏離下意識地上前兩步迎上步清倬，握住他的衣袖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確認他安然無恙，便稍稍鬆了口氣。
“夫人放心，倬公子沒事……”元祿看出疏離的擔憂，忍不住出聲道。
寧馳脩打斷他：“疏離姑娘年紀輕輕，既然尚未成婚，便稱一聲姑娘就好。”
元祿愣了愣，連連點頭道：“是，疏離姑娘……”
疏離抿唇笑了笑，看向步清倬問道：“怎麽樣？”
“和你我所料如出一轍。”步清倬彎了彎眉，向寧馳脩頷首致意後，又轉向疏離，“陣中陣的操控之法，在於陣外。”
“那你可探出了布陣之人是何人？”
步清倬稍作遲疑，神色微微沉斂，沒有立刻回答，看了看疏離眼底的希冀之色，便展眉笑著搖搖頭，“暫時還沒有，不過可以確定，對方必然是一個極其擅長操控異術與陣法之人，不像是尋常的術士，接下來我們要小心應對。”
疏離聞言，微微點了點頭，看出步清倬似乎有什麽話想說又不便說，又看了看身邊的寧馳脩和元祿，便也不再追問。
“有勞倬公子了。”寧馳脩上前來衝兩人點頭一笑，“那城外的陣法很是詭異，已經傷了很多人，倬公子沒事吧。”
步清倬搖搖頭，“疏將軍放心，我沒事。”
“那……依公子之見，城外的兵馬何時會再次攻來？”
步清倬抬頭看了看夜空，眯起眼睛思忖片刻，幽幽道：“一天之內。”
這樣的回答元祿和寧馳脩都沒有料到，兩人都有些驚訝地相視一眼，而後向步清倬看去：“倬公子何出此言？”
“鎖神陣已破，雖然有個陣中陣，可是就憑霍晏綏多疑的脾性，她必定會擔心陣中陣也會很快就被破除，最好的辦法就是在陣中陣破處之前，攻破雲寧城，否則，他們費盡心思布下的這一道陣法就沒什麽用處了。”
另外三人神色都有些肅然，幾人相互看了一眼，沒有多言。
回到帳內，稍作收拾，在案前坐下，已經過了子時。
疏離披了一件寬鬆的外袍，長發用一支白玉發簪隨意挽起，兩鬢垂下幾縷長發，麵前攤著一本厚厚的古籍緩緩翻著。
她似乎在找什麽東西，指間從一行行字上劃過，沒有她要找的，便微微一皺眉，繼續翻下一頁，就連步清倬進帳來，她也沒有抬一下頭。
帳外不遠處，寧馳脩和疏途一前一後站著，看著疏離的帳門。
看到步清倬進了疏離的營帳，疏途的臉色不大好，沉聲道：“江湖中的兒女，當真這般隨……隨行嗎？”
“嗬嗬……”寧馳脩看出了疏途的心思，他倒不似疏途那般緊張，眼底反而有一絲讚許之色，“江湖中的兒女是不是都這樣，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們兩個不會有什麽問題。”
“將軍……”
“你還沒感覺到嗎？”寧馳脩突然收斂了笑意，眯了眯疏淡的眉眼，“小離她……比你我之前現象中的更出眾，更與眾不同，她的身上似乎有一股不屬於這個俗世間的傲氣與倔強，她與你口說所說的、我腦海裏想象的那個丫頭並不相同，甚至是相差甚遠。”
疏途有些焦急，“那……將軍就不擔心嗎？”
“為什麽要擔心？”寧馳脩彎眉笑了笑，“她現在這種不受世俗約束、不受俗氣所染的樣子，我更喜歡。我寧馳脩的妹……”
驀地，他話音一滯，到了嘴邊的話驟然停下，而後咽了回去，定了定神，“罷，再等等，那就再等等吧，很快了。”
疏途知道他心中所想，看著他略顯落寞冷清側臉，心裏不大好受，奈何他向來不會說什麽安慰人的話，隻能默不作聲地陪在他身邊。
這種時候，他不禁開始想念靈淺了，若是這時候靈淺在的話，定會知道要怎麽安慰寧馳脩。
“還在找？”帳內，步清倬徑直走到疏離身邊坐下，低頭看了看她手中的書，淡淡一笑問道。
疏離隨意地點了點頭，“既然這本裏記載了過去數百年的奇異陣法，這鎖神陣也好、陣中陣也罷，必然也在其中，雖然靠著我們兩個人去一點一點地找，終有一天能找打破陣之法，可是現在已經沒有那麽多的時間了。
城內原本的糧草囤積就不是很多，而今這麽多兵馬囤積在城內，已經過去了這些天，再找不到破陣的法子，這些人真的很有可能會困死在城內。就算一時半會兒困不死，能勉強度日，萬一晏國兵馬突然殺來，他們也會體力不支，無法應戰。“
頓了頓，她凝眉沉思著，“你說這個布陣之人究竟會是誰？聽元將軍說，他年紀輕輕，卻深得霍晏綏尊重和器重，難道你們聽七樓也沒有打聽到，這些年究竟有哪些這樣的奇人異士在江湖中出現過嗎？”
步清倬沒有立刻回答，仰頭思忖著，伸手攬過她的肩，幽幽道：“聽七樓能查到的人和事確實很多，卻終究不可能將這世上所有的奇人異士都查清楚，尤其有些人從一開始就在可以隱瞞，避開了聽七樓所有的追查。”
“能避開聽七樓的追查……”疏離臉色沉了沉，“絕非常人。不過……”
她突然纖眉一挑，像是想到了什麽，定定看了看步清倬一眼，“方才提到奇人異士，之前又談到術士，我倒是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誰？”
“我們之前討論過的，七曜之主。”
步清倬攬著她的手下意識地微微一用力，表情僵了一下，雖然很短暫，卻被疏離看得清楚。
她微微遲疑，並未多問，而是繼續說下去：“其實你我都知道，這兩次的陣法都並非尋常軍陣，研習這種陣法的人多半都是那些術士，就像無名那樣。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七曜之主從一開始，身份便是一位來自深山密林的術師，之前我們一直把目光放在與晏國有關、與昭國有仇的人身上，所以才會一直想不到他究竟是誰。
直到方才我突然想到，七曜之主的後人已經開始在丘梁活動起來，此番若是他們出手，倒也不是說不通……“
她邊說邊抬頭去看步清倬，打量著他的神色，琢磨著自己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步清倬淺淺一笑，拍了拍她的肩，“那他為何要幫晏國對付昭國？”
“很簡單，他現在在找七曜轉世，所以他這麽做，是因為晏國有他要找的人，為了保護那個人，他必須幫助他們一起對付昭國。”
步清倬聞言，眸子驟然一縮。
疏離不由撇撇嘴，“怎麽？我說錯了？”
“沒錯。”步清倬搖搖頭，“你說得一點都沒錯，是我之前大意了，一直都沒有想到這一點，這個人確實很有可能就是七曜之主的後人，也就是如今的七曜之主……”
“不對，不是說這是個剛剛年過二十的年輕人嗎？這麽年紀輕輕的，就能坐上七曜之主的位子？”
“徒弟。”
“徒……”疏離一愣，凝眉低頭想了會兒，立刻展眉笑開，“沒錯，徒弟。”
轉而又沉了臉色，有些擔憂地看了步清倬一眼，“隻是一個徒弟，就能將昭國逼到如此境地，若是七曜之主親自出手，又會是什麽樣的情形？”
“那就……等我們抓住了這位七曜之主的徒弟，找到了七曜之主，當著他的麵問個明白。”
疏離撇了撇嘴，沒有應聲，繼續低頭翻著麵前的書，嘴裏嘟囔著道：“明明應該有的才是……”
步清倬陪在身邊靜靜地看著她，似乎生怕打擾了她，所以一直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的眼神越來越深沉，也越來越癡離，心中似乎藏有心事，反複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
良久，他終於輕輕開口：“阿離。”
“嗯？”疏離沒有抬頭，隻隨意應了一聲。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那個幫著晏國對付昭國的人，是我們的一位故人，該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