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陣中相見

  元祿咽了咽口水,對步清倬口中這個他們尚未謀麵的神秘人生出一種莫名的敬畏,“所以說,從一開始這個人就已經布好了所有的局,而我們就算明知道這是一場局,也不得不低頭跳進來……”


  說著,他深吸一口氣,神色沉肅地看著步清倬問道:“倬公子對他已是這般了解,是不是已經猜到他是什麽人?倬公子不妨直說,也讓元某心裏有個底。”


  步清倬笑得幽冷,“不是我不說,而是,就算我告訴了將軍,將軍也未見得知道他,他並不是一個名聲在外之人。”


  “這樣……”元祿輕輕呢喃一聲,“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為何之前從未聽到過與他有關之事?”


  “誰知道呢?”步清倬幽幽道了聲,轉身朝著城樓下走去,“畢竟,我除了他的名字,也同樣對他知之甚少。”


  元祿連忙跟上,“一個人越神秘,別人對他的了解越少,他的危險就越少,像他這樣的,讓人根本就摸不著頭腦,自然也就不好對付他。”


  步清倬笑得淡然,“再怎麽神秘,他也是這世上活著的活生生的人,而隻要是人就會有露出破綻的時候,遲早會讓人查到一些底細。”


  “聽倬公子這意思,倬公子很早就開始注意他了。”


  本以為步清倬會解釋什麽,沒想到他毫不猶豫地直接回道:“是。”


  頓了頓又道:“倒不是我想要注意他,而是他動了他不該動的東西,對於自己送上門來的,我步清倬自然不會避讓。”


  這下元祿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支支吾吾了一番,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麽,“那方才倬公子又說他們今晚會來襲,可是現在那裏還擋著一個陣法,他們是打算怎麽過來?”


  這句話算是問到了點上,步清倬頓然停下腳步,回身定定看了他一眼,“這才是最麻煩的地方,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們會從哪個地方攻來,所以必須全城戒備,時刻注意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他抬眼,朝著白水城的方向瞥了一眼,眯了眯眼睛,而後大步離去。


  留下元祿一臉疑惑地看著他的背影,沉思了好半晌,他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喃喃道:“我以前遇到的那些敵軍……都算什麽?若都是像這樣的,那我這邊關大將軍可還坐得住?”


  如步清倬所料,當晚剛過寅時,城外便傳來一陣整齊有素的馬蹄聲,腳下的地一陣陣的震動,可奇怪的是,那些震動很快便又消失了,而且並非是在城門外消失,而是距離雲寧城還有一段距離。


  沒多會兒,那震動便又一次出現,如此反複了好幾次,弄得城內的昭國兵馬一臉茫然,不明白他們這是要幹什麽。


  直到天色漸漸亮起之時,那時有時停的震動方才停了下來,可是一到晚間,那馬蹄踏地的震動便又再次響起。


  元祿隨步清倬一道站在城樓上,放眼望去,隱約可見一片黑壓壓的兵馬,可是他們就停在城外三四裏處,並未上前。


  “倬公子,他們這是什麽意思?擾亂軍心嗎?”元祿皺眉,一臉不悅地看著那邊,“我們的將士們總不能每天不吃不睡,就這麽等著他們。”


  步清倬俊冷眉峰蹙起,盯著城外看了半晌,驀地,他縱身一躍上了城牆,不等元祿喊出聲,他已經掠身而下,踏著城牆的邊緣出了城,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元祿期初擔憂不已,隨即很快便又冷靜下來,是了,眼前這個步清倬江湖中所傳聞的那個人,他不能以對尋常人的評判和描述來對待眼前這個人,他們除了身形、外貌、年齡以及姓名相同之外,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而從這段時間的相處來看,步清倬絕對不是莽撞行事之人,他這麽做,必然有他的原因。


  想到這裏,元祿努力讓自己安定下來,定了定神,回身看了城內正嚴陣以待的眾將士一眼,但願步清倬這次回來,能像上一次那樣,破了那些詭異的陣。


  入夜之後,雲寧城外夜間起了大霧,天氣陰沉,十步之外幾乎看不清人影。


  步清倬身形很快,幾個起落,終於在一處停了下來,前麵有很濃的血腥味兒撲入鼻中,即便看不清也猜得到那是之前前來偷襲雲寧城的精兵屍體,他們應該是到死都沒有想到,最後害死他們的竟是他們自己人設下的陣法。


  定定看了看眼前那道根本看不見的陣法屏障,步清倬彎腰撿起一把碎石丟了出去,有些落在地上,有些則被彈了回來,還有些丟過去之後便消失無蹤,沒有落地的聲音。


  步清倬擰了擰眉,緩步走到那些石塊消失的位置,掌心運氣輕輕推過去,發現他的內力竟像是被什麽東西吸走了一般,而再把手掌移到別的位置,內力則被什麽東西給彈了回來。


  果然!這根本不是一個封閉的屏障,而是留了生門,隻是想要找到這生門並不容易。


  又或者,應該說這並不是生門,而是入口,讓人進入這道陣法的入口。


  稍一遲疑,他伸出手,果真沒入了陣中,他眉峰一橫,整個人走了過去。


  晏國大軍後方的大帳內,正以手扶額坐在案前閉目養神的淩鐸像是冥冥之中感覺到了什麽,驟然坐直身體,睜開眼睛直直開著前方,嘴角浮上一抹輕笑,喃喃道:“你終於來了。”


  “久等了。”步清倬輕輕道了聲,幾乎是在心裏的默念。


  暗中卻傳來一道清朗的笑聲,“不久,數月而已。”


  “這麽說,這一次晏昭兩國之戰,你出手幫助晏國,為的就是等我。”步清倬垂首,閉著眼睛,隻靠著自己的聽力來判斷周遭的動靜,“至少,我是你其中一個目標。”


  “倬公子不愧是倬公子,不管到何時,麵對怎樣的情境,都能泰然自若,冷靜處置。隻不過,我實在沒想到,你竟然藏得這麽深。”


  步清倬挑眉一笑,“若論藏得深,何人比得上你?”


  “你我彼此而已。”話音落,一道白色身影終於出現,緩緩落在步清倬麵前,悄無聲息,似是從天而建,而隨著他的出現,四周也跟著漸漸亮了起來,猶如白晝。


  步清倬睜開眼睛看去,一如他所料,四周橫七豎八躺著不少晏國兵馬的屍體,每個人的死狀都不同,但無一例外的,所有人都是滿臉驚恐、死不瞑目,像是死前看到了什麽可怕至極的東西。


  “魔障。”淩鐸順著步清倬的目光瞥了一眼,淡淡道,語氣聽著有些怪異,似是冷漠,卻又有對他們的同情,而後他將目光移向步清倬,“倬公子沒有魔障嗎?”


  “誰都有魔障,你也有。”步清倬唇角微挑,“隻不過,有些人懂得如何控製,而有些人控製不住,最終反被心魔所噬。”


  “倬公子果真看得明白。”


  “可我卻看不明白你布下這一道陣的真正用意。”


  “倬公子不妨猜一猜。”


  “猜……”步清倬垂首輕笑,搖了搖頭,“那我猜四個字,攻心為上。”


  淩鐸笑出聲來,連連點頭,“倬公子這不是猜到了嗎?怎麽還說自己不明白呢?”


  “我不明白的,是你攻心之後的用意。”步清倬垂首,神色漸冷,“雖然眼下我尚且不知你的真實身份究竟是什麽,但是通過這兩個陣法,有心人都能猜到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以你的能耐,想要布一道可以更輕而易舉殺人的陣法又有何難?”


  “可是那樣的陣法也太容易破除,在你麵前根本不值一提,而論身手,我也不是你的對手,既然強攻不行,那就隻能智取了。”


  步清倬眸色驟然一寒,眼底泛起一陣殺意,腳步微微一動,低垂的雙手掌心運氣,周遭的氣勢寒冽,突然就冷了下去。


  淩鐸垂眼看了看他的手和腳,腳步後移,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卻看得出他的眸色凝重起來。


  “你動怒了。”淩鐸抬眼看著步清倬,神色平靜得出奇,輕輕呢喃著:“你在怒什麽?你在為什麽而生氣,又是為何人、何事而怨恨我?”


  驀地,他勾起嘴角,挑出一抹淺笑,“究竟是怎樣的事,讓一個明明是以狠毒與陰險聞名於江湖的人,卻偏偏對於殺人這樣的事如此厭惡而又敏感?”


  步清倬腳步一滯,麵無表情地冷冷地看著他。


  見他沒有否認,而是默認,淩鐸不由鬆了口氣,微微點頭,“可即便你對殺人這種事如此厭惡,可是你每次看到我,身上都帶著濃濃的殺意,看來,比起殺人這件事,你更關心、更在乎的還是她,你想要殺我,也不過是為了她的安危。”


  他的眼前閃過一雙滿是怒意與殺意的眼睛,卻不是步清倬,而是另外一個人,讓他的心下一悸,他沒有想到,回想往事,自己第一個想起來的人竟然是她。


  “她呢?”輕輕開口,他問得有些試探,“既然你在雲寧城,那她……一定也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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