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殺意起
屈南著實沒想到他會突然說出這麽一番話來,一時間愣了愣,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手裏捧著帕子,呆呆地看著淩鐸。
淩鐸見他沒反應,便抬頭看了他一眼,見到他這副表情,不由淡淡一笑,“我是說,這一次如果真的讓你去,以霍晏綏和言閬的聰明,就算不能一眼看出你的功法,但是隻要稍加研究和琢磨,遲早也會發現的,屆時還在要解釋隱瞞,實在是太麻煩。”
說話間,他站起身,從屈南身邊走過的時候拿過他手中的帕子,自行走到水盆邊上稍作洗漱。
屈南驟然回過神,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見淩鐸自己洗漱,連忙走到一旁取來他的薄衫,見他將帕子放下,便上前給他披上薄衫。
“公子說的是。”屈南畢竟跟在淩鐸身邊久了,很快便明白過來是怎麽一回事,“屬下今後會勤加訓練的。”
淩鐸聞言,先是怔了一下,旋即便又低頭斂眉笑開,微微搖了搖頭,“你很好,同輩人之中很少有人是你的對手,隻是有些東西不是靠著勤加苦練便能做得到的,有些事……是有些人賠上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得到的。”
屈南聽得一臉茫然,不解地看著淩鐸,“公子可是……又想到了什麽?”
淩鐸淺淺笑了笑,擺擺手,“沒什麽,隨口一說。”
說著,他轉身朝著門口走去,“動靜大嗎?”
屈南點點頭,“玲瓏閣左使蕭遙鈺,和他弟弟蕭遙瑾都是玲瓏閣的人,蕭遙瑾去年在九因城,因為刺殺修羅殿主千林,被修羅殿的人所殺,所以平鸞公主那邊現在很是惱火,一心想要揪出凶手。”
淩鐸走到門旁站定,聽著屈南的話,嘴角微微彎起一道弧度,“玲瓏三使,眼下就隻剩下一個玲瓏特使尚且不知身份底細了。”
“嗯,玲瓏特使藏得太深,玲瓏閣那邊有心刻意隱瞞她的身份,想要弄清楚她的身份,怕是有些難度。”
“不必著急,時間一到,一切自然都會大白於眼前的。”
屈南輕輕應了一聲,站在他身後,沒有再說話,可是他看向淩鐸背影的眼底卻滿是疑惑之色。
自從到了白水城,他心底的疑惑就沒有解開過,一重又一重,狂湧而來。
淩鐸回身看了他一眼,瞥見他的表情,不由輕笑一聲,“你心裏有疑問。”
屈南連忙低下頭去,“屬下不敢……”
“想知道我為什麽要到這裏來,為什麽要幫助霍晏綏。”淩鐸替他說出心中疑惑,“畢竟我早就知道,疏離的故國是昭國,聽七樓與昭國也在去年結交為友,昭國出事,疏離和步清倬勢必會出手,可是我已然要這麽做……”
他停了停,轉過身去正麵看著屈南,“這些,是你心底最大的疑惑,比蕭遙鈺的事更加讓你疑惑,是嗎?”
被看穿心思的屈南有些許的慌張,低聲道:“屬下自然知道,蕭遙鈺必須死,否則平鸞公主和言閬就會先一步知道步清倬的事,至於公子為何要幫晏國,屬下……”
他搖搖頭,“屬下想不明白,不過也不想明白,屬下隻知道,一切隻要聽從公子指令辦事即刻,不該問的、不該想的,一點都不要去想。”
淩鐸沉默了半晌,再一次微微笑開,抬手拍了拍屈南的肩,幽幽道:“難得……為何我之前的那些年一直都沒有遇到你呢?如果一直都是你在我身邊,也許我能輕鬆許多……”
驀地,他收斂了笑意,眼神和表情瞬間變得沉冷,像是想到了什麽,收回手,輕嗬一聲,“可是,這世上又有誰能一直陪著我呢?沒有,根本沒有任何人。世間人人都想求得長生不老,殊不知,真正的長生不老並非福報,而是噩運,是痛苦,是悲慘,是難以解脫的煎熬和折磨罷了。“
說著,他低下頭去,自嘲地笑了笑,再度轉過身麵向門外,再抬起頭時,麵色已然恢複往日裏的平和靜淡,幾乎看不出絲毫方才不悅的痕跡。
屈南顯然已經習慣了,神色鎮定,並無驚訝之意,見淩鐸站定了,他便輕聲道:“公子,公主一早派人來請公子醒來之後,過去一起用早膳,咱們要現在過去嗎?”
淩鐸輕輕應了聲“好”,兩人便似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不緊不慢地朝著外麵走去。
言閬站在司攸暫住的院子門口,看著緩緩從院子裏出來、朝著前廳而去的淩鐸二人,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一直目送著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他這才轉過身往院子裏麵走去。
副將手中托著托盤,跟在身後道:“將軍還在懷疑那個淩公子?”
言閬沒有否認,撇了撇嘴,壓低聲音道:“神神秘秘、奇奇怪怪的,實在讓人看不透,更猜不透他的葫蘆裏究竟賣著什麽藥,不知道霍晏綏究竟是出於什麽原因,竟會對他如此信任,言聽計從。難道,他們之間還有什麽別的關係?”
副將想了想,道:“末將覺得,公主那般信任他,也許是因為他確實有些能耐,將軍不是說,他在離石城外和雲寧城外都布下了詭異的陣法來對付昭國兵馬嗎?而且末將聽說,今天一早馬探回報,離石城外的陣法一直都無人能破,昭國趕來的援軍被阻在離石城外,隻能幹著急,卻又過不來。這麽想來,公主對他言聽計從,這倒算得上是一個理由。“
言閬聞言,下意識地回身睇了他一眼,嚇得副將連忙收聲,低下頭去不再多言。
走到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司攸的房門被打開,伺候的丫頭端著水盆從屋內走出來,見到言閬,連忙行了一禮,匆匆退了下去。
不等言閬進門,司攸便卷著衣袖走到外廳,見到言閬,複又轉身往裏走去。
“哎……”言閬從副將手中端過托盤快步進屋,走到桌旁將托盤放下,嘿嘿一笑道:“怎麽一大早的就給我臉色看?做惡夢了?”
司攸挽好衣袖在桌旁坐下,接過言閬遞來的水杯,又看了一眼他擺出來的飯菜,抿了抿唇道:“難得一大早言將軍有這閑工夫來看我。”
言閬朗聲笑了笑,“怎麽能說是閑工夫?來看你,可算是大事一件。”
“是嗎?”司攸接過筷子,就並沒有立刻吃起來,而是定定地看著言閬。
雖然言閬看起來滿臉笑意,對她的態度也一如既往地和氣,甚至可以說是討好,可是司攸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兒。
想來想去,唯一不對勁的是言閬今天給她的感覺,是他自己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圍繞在自己周遭的氣場。
“隻怕,來看我不算大事,出兵才算是大事吧。”她邊說邊淺淺笑著,看似不經意地向言閬看去。
隻見言閬臉色有一瞬間的陰沉,怔了片刻,不過很快便又調整過來,勾著嘴角不濃不淡地笑著,卻已然收起了方才的頑劣之意,“司攸大人……何出此言?”
聽他這麽一問,司攸頓覺心下“咯噔”一跳,麵上卻還要保持冷靜,原本她隻不過是隨口一猜,可言閬這一句反問,幾乎算是證實了她的猜想。
“理由麽……”她放下筷子,捏著湯匙緩緩攪著碗裏的粥,“感覺。”
“感覺?”
“對,感覺,我總覺得言將軍今天一進門來,就帶著一股凜凜殺氣,擋都擋不住,直直撲麵而來,就像是在戰場上拚命廝殺的將士,除了自己的同袍,眼裏就隻有死人、必須要死的人以及即將要死的人。”
頓了一下,她又補充道:“我上過戰場,我懂那種感覺。”
言閬被她說得神色怔怔,一時間竟是忘了掩藏自己的情緒和表情,似乎覺得在此時此刻的她的麵前根本不用假裝。
“司攸大人……”他突然低下頭去沉沉歎息一聲,語氣之中滿是無奈,搖了搖頭道:“司攸大人果然是心細如發。”
聽著誇讚之言,司攸卻笑不出來,隨意了撇了撇嘴,“看來我猜對了。”
不等言閬回答,又問道:“卻不知你們是打算何時出兵?”
言閬聞之,不由朗聲大笑,“司攸大人,你真的連裝都不願裝一下,就這麽直接地問我嗎?你好歹……好歹委婉一點,換一個不是這麽直接的問法,這樣我若是不小心說漏了嘴,倒也算是情有可原,可是你這……”
“言將軍怎麽可能會有不小心說漏了嘴的時候?”司攸睇了他一眼,低頭喝了口粥,“不過我也沒準備讓言將軍真的回答我,畢竟這種事情,你什麽都不說倒好,但是如果你說了,我反倒我覺得你說的是假的,是在騙我的。”
言閬瞪了瞪眼,連連撇嘴,道:“那我還是不回答你了。”
司攸頭也不抬,淡淡應道:“隨你的便。”
這般隨意又冷淡的態度再一次噎得言閬有種抓心撓肝之感,他隱隱覺得,他和司攸之間的這一場博弈,雖然表麵上看起來他是贏家,可實際上,他對司攸所有手段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完全使不上力,空餘無奈。
“唉……”他長長歎息一聲,“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和你的那位朋友當真是實在太像了?”
司攸沒由來地輕笑一聲,問道:“疏離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