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帕子上的名字
果然!
司攸心下暗道一聲,雖然嘴上沒說,那神色和反應卻已然告訴了言閬她此時心中所想。
“你若是覺得為難或者勉強,那便罷了……”言閬倒是不糾纏,見她神色不善,立刻縮回手,準備轉身離開,“之前說的話依然不變,你還是可以離開……”
“我答應你。”就在轉身的時候,司攸突然出聲道。
言閬身形一滯,臉上閃過陰鬱之色,轉過身看向司攸的時候,又換了一副表情,撇著嘴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帕子,故作驚訝道:“原來這個帕子對你來說這麽重要?那你能不能跟我說說,這帕子究竟是何人送給你的?”
聽他這麽問,司攸一直強忍著的怒氣驟然竄上腦海,臉色也徹底沉了下去,不在隱藏和勉強自己。
“痛快給句話,帕子你到底打不打算還給我?”
言閬愣了愣,已然聽出她語氣不對,怔怔地看著她滿臉毫不遮掩的怒然表情,緩緩將帕子遞了過去。
“你……你這是生氣了?”
“言將軍。”司攸接過帕子,怒意卻並未小,冷眼瞪著言閬,“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在這世上,人與人之間若想要友好相處,尊重是最起碼的,我欠了你,我會盡我所能償還,但是這並不代表你可以無休止地羞辱和戲弄我。”
“我不是……”
“你是怎樣,我已經沒有興趣知道,從現在開始,你我之間隻有這個交易。”她低頭看了看帕子,確認帕子安然無恙,終於悄悄鬆了口氣,將帕子收進懷裏,“十天……若是沒什麽意外,這十天我會盡量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裏。”
“意外?”言閬警覺極高,瞬間便從司攸的話中聽出了深意,“那若是……有什麽意外呢?”
司攸彎眉清冷一笑,並沒有正麵回答他,“那就隻能請言將軍加緊守衛和防備了,我們也並非初初相見,就算對彼此不算了解至深,但多少也知道些路數,沒有機會便罷,若是有了機會,我也不會犯傻。”
言閬聞言不由連連皺眉,搖頭道:“所以,你現在拿回了帕子,就開始出爾反爾了?”
“沒有發生的事,言將軍不要亂說。”司攸挑了挑眉,朝著四周瞥了一眼,將周遭的環境和布局大致記了一遍,正要再說什麽,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朝著這邊跑來。
回身一看,來人已經到了近前,司攸隻覺來人有些眼熟,直到對方驚訝地向她行了一禮,叫了聲“月凝姑娘”,她才驟然想起,這人正是當初在川城時,時常跟在言閬身邊的副將。
“什麽事?”言閬見他神色有些慌張,直接問道。
副將往身後瞥了一眼,又看了看司攸,小聲道:“公……公主來了……”
司攸聽到“公主”二字,心下沒由來的一慌,第一反應是楚嫣怎麽來了,然而看了言閬一眼,隻見他麵色陰沉,有那麽一瞬間,眼底湧起一絲燥怒,司攸便立刻察覺到,他們說的那位公主並非淩國的公主楚嫣,而是另有其人……
“你先回屋。”言閬往院內瞥了一眼,用一種幾乎是命令的口吻對司攸道:“在屋裏好好待著,我會派人來照顧你,你有什麽需要,跟下人說便可。”
司攸往身後看了看,又看了看言閬的表情,沒有遲疑地點點頭,抬腳往裏走去。
走過言閬身邊的時候,她停了一下腳步,側身看著言閬,用幾乎隻有兩人能聽到的時候輕輕道了聲:“多謝。”
言閬斂了斂眉,看著司攸的背影,直到她進屋關上了門,這才收回目光,向副將示意了一番,“派人守住這裏,沒有我允許,任何人都不得進出。”
“那……公主呢?”
言閬冷睇了他一眼,“我說的是,任、何、人。”
副將當即明了,俯身行了一禮,“是,末將遵命。”
言閬最後看了一眼院門,不再多言,抬腳往副將指的方向走去,臉色很是難看,像是心底壓著火氣。
兩天前與霍晏綏的談話還在耳邊回響著,可此時他倒寧願自己不曾聽她說過那番話——
“帕子上的名字?”霍晏綏眼裏的言閬一向是個粗糙漢子,不明白他為何會在軍務剛剛談論結束時,突然提起帕子的事來。
言閬伸手指了指她腰間露出一角的帕子,“就是看到公主的帕子,突然想起來,有些好奇。”
“你是好奇姑娘家的帕子上會繡上什麽人的名字?”霍晏綏取出自己的帕子攤開,帕子的一角繡著一個“綏”字,“其實很簡單,通常來說,要麽是自己的名字,要麽是心上人的名字。”
言閬頷首,遲疑了片刻,又問道:“那……男子呢?”
“男子?”霍晏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確實,不單單女子才會用帕子,一些王孫公子也會用,他們的帕子上多半會繡上自己的名字,若是有慕戀的女子相贈,也有可能會是那個女子的名字。當然,除此之外,也有些特殊的情況,比如,有些人繡的可能是自己親人的名字,更有些人,也就隨便挑了個自己順眼的字,甚至是不繡任何字。”
“是嗎?”言閬垂首稍作沉思,想了想那枚帕子,臉色不大好看。
“你怎麽會突然問起這個問題?”霍晏綏略有些好奇地看著他,“怎麽?難不成言將軍隻是要給哪位姑娘送帕子?”
“嗬嗬……”言閬輕笑一聲,“在你眼中,我像是需要送帕子的人?”
霍晏綏搖搖頭,“不像,所以才覺得好奇。”
“隨口一問罷了,公主不必放在心上。”言閬端起麵前的茶水一飲而盡,正要起身離開,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回身問道:“公主行走在外,見多識廣,不知可認識名字裏帶有‘脩’的人,男女皆可?”
“修?”霍晏綏皺了皺眉,“哪個修?”
言閬走到她麵前,拿起一旁的筆在紙上寫了個“脩”字遞到霍晏綏麵前,隻見霍晏綏神色驟然一變。
“你想到了誰?”言閬忍不住問道,“是不是有認識的?”
霍晏綏沒有立刻回答,隻是看著他的眼神越發詭異疑惑起來,“倒是認識一個……這個人,將軍你就算不認識,但至少應該聽說過才對。”
“誰?”
霍晏綏起身走到院子裏,麵向著雲寧城的方向,伸手指了指,“昭帝,寧馳脩。”
跟著出來剛剛走到門口的言閬身形一滯,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方才繼續走到霍晏綏身邊,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微微眯了眯眼睛,緩緩道:“寧、馳、脩……”
“準確地說,在我認識的人中,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寧馳脩。”
言閬心下沉了沉,悄悄握了握拳,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並非他不知道寧馳脩,而是他把其他所有可能的人都想了一便,卻萬萬沒去想那個坐在王位上的人。
畢竟,一個是乾國的臣子,一個是昭國的君上,即便昭國與乾國是友邦,可這樣的身份地位總歸是有所懸差,實在很難想到一起。
然而現在經霍晏綏這麽一提醒,他倒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來,寧馳脩……似乎曾不止一次去過乾國王都普陽城,而且按時間那推算,那段時間,司攸也在普陽城……
“言將軍?”見他神色沉凝,霍晏綏伸手輕輕推了推他,“你今天有點怪怪的,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沒事。”言閬收回心緒,搖搖頭,冷冷一笑,朝著雲寧城的方向指了指,“雲寧城……那我們就先拿下雲寧城,越快越好。”
霍晏綏心底起疑,奈何她了解言閬,他不想說的,她不可能問得出來,便也不再多問,不管怎樣,結果對她來說是好的,那就是最好。
原本言閬還抱著一絲僥幸心理,想著這可能隻是一個巧合,普天之下並非隻有寧馳脩一個人名字裏帶有“脩”字。
直到那晚攻城失敗,他設下的計劃像是被人事先得知一眼看穿了一般,逐一破解,反倒讓原本信心十足的兵馬驟然間失了方寸,應對不及。
那一刻,他腦海裏最先想到的便是兵布圖,而他心裏最明白,有可能將兵布圖泄露出去的人隻有司攸,換言之,司攸現在就在雲寧城內。
至於她為什麽會在這裏,若是他沒有和霍晏綏聊過那一段,他興許隻會單純地認為,這是乾國與昭國之間的相互幫助,可現在……
她明知道雲寧城的情況危急,卻還是以身犯險,當真隻是因為兩國之間的交情嗎……
“這麽晚了,言將軍這是要去哪裏?”霍晏綏迎麵走來,出聲打斷言閬的回憶。
言閬抬眼望去,而今的霍晏綏早已退去繁重貴氣的華服,一襲簡潔的束腰勁裝,光是看著都覺得利落了很多。
“吃完飯,撐得慌,隨便走走。”言閬在轉瞬間調整了自己的情緒,淡淡一笑,“公主這是……”
霍晏綏笑得清和,朝他身後看了看,垂首道:“倒也沒什麽別的事,就是這心裏總覺得有些不踏實,想和將軍談談。”
“公主有什麽疑問,盡管說出來。”
霍晏綏稍作沉吟,與言閬一道往一旁的人工湖走去,“自然是關於上一次攻城的事。”
她倒是絲毫也不拐彎抹角,“我想來想去,怎麽也想不明白,將軍明明事先將一切都安排妥當,卻為何會敗下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