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師兄

  聞言,莫說步清倬,就連岑寂也驀地一怔,愕然地看著疏離。


  “你們見過?”步清倬擰了擰眉,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轉了轉,“阿離,你認識先生嗎?”


  疏離略一遲疑,搖了搖頭,“我也不確定,隻是覺得……見到先生的這種感覺很是熟悉,總覺得好像曾經在哪裏見過,先生既然是精通醫術之人,興許在我曾經重傷昏迷之時,曾得以一見?”


  “是嗎?”岑寂也是一臉茫然,收回手,低頭想了想,“我這些年行走江湖,經我之手的病人不計其數,或許,確如你所言,你我曾經會麵,隻是時間已久,加之人數眾多,我已經記不清了。”


  他說著側身看了步清倬一眼,幽幽一笑道:“怪不得我見到你,總覺得有一種很熟悉的親切感,莫不是正因為此?”


  步清倬點點頭,淺淺一笑接過話,“看來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當真的妙不可言,誰又能想到,先生曾經無意中救下的人,竟然就是阿離?”


  岑寂擺手道:“哎,也不能這麽說,我們也隻是在說有這個可能,畢竟我們都不記得這件事了,且不能肯定地說我一定救過她。”


  “不管曾經有沒有救過,這一次救下阿離性命的人確實是先生不假,所以無論如何,這份謝意先生都要手下。”步清倬不濃不淡地一句話,將岑寂後麵的話都攔了回去。


  不等岑寂和疏離再說話,步清倬便話鋒一轉,岔開了話題:“對了先生,阿離現在情況如何?”


  岑寂點點頭道:“所幸及時發現,劍刃上喂的毒及時解了,眼下尚有些餘毒未清,所以偶爾會影響精神狀態,待餘毒清除,便可恢複如初。”


  步清倬眉峰一凜,冷了臉色,“劍刃上喂了毒?”


  見岑寂點頭,他又問道:“那前幾日先生為何不提?”


  岑寂瞥了他一眼,“我尚未說劍刃上有毒,你已然整日心神不寧,我若是說了,你又如何能安生地度過這幾日?再說了,我已經向你保證過,這丫頭的性命絕對不會有事,我既是有十足的把握替你把人救回來,多餘的那些話便也是多說無益了。”


  “所以,這就是為何,明明阿離的傷口已經處理好,卻還是昏睡了多日不行的原因所在?”


  岑寂猶豫了一下,卻還是老老實實回答他:“算是吧。”


  他說著從身上取出一隻藥瓶遞給疏離,“每日服一粒,最多七日,便可徹底清除餘毒。”


  疏離眨了眨眼睛,“就這樣?”


  岑寂不由輕笑一聲,“那不然呢?”


  “沒別的了?”


  岑寂與步清倬相視一眼,笑得無聲,“你的傷勢恢複得不錯,毒發時也處理得及時,隻要再稍加休養,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疏離撇撇嘴,“所以,還會有什麽小問題?”


  “哈哈……”岑寂終於忍不住朗聲大笑,步清倬走到疏離身邊站定,看著岑寂道:“我可是提前跟先生說好的,她就這性子,說了什麽先生不愛聽的,還望先生不要怪。”


  “怪不得,怪不得……”岑寂連連擺手,“倬公子的人,老夫可不敢責怪。”


  疏離聞言,挑了挑眉,“老夫?”


  岑寂聲音一滯,太息一聲,緩緩站起身來,向兩人抱了抱拳,“老夫這一路上幾乎馬不停蹄,甚是疲憊,既然沒什麽大礙,那老夫就不打擾二位,先回去休息了。”


  步清倬瞥了一眼疏離手中的藥,也不留他,喚來夜絳送他去廂房了。


  臨走之前,岑寂回身看了步清倬一眼,不是方才的玩笑眼神,而是極其認真而又意味深藏的眼神。


  疏離伸頭看了看外麵,直到確認岑寂走遠了,這才轉向步清倬,看著他的眼神頗有些怪異,看得步清倬心下發麻。


  “問吧,想問什麽盡管問便是。”


  疏離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這位岑先生是什麽人?”


  步清倬道:“一位……醫術高明的大夫。”


  “與你什麽關係?”


  步清倬凝眉看了她一眼,“與我?”


  “你之前說過,夜辭派了一位很重要的人來,這個人連夜辭都很重視,甚至可以說是敬畏,而方才你與他的言談之間,雖然刻意避免,但是你一口一個‘先生’地叫著,也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你對他的尊重。若當真隻是一個普通的大夫,何以能讓大名鼎鼎聽七樓的兩位主子都這般重視?最重要的是,他方才脫口而出自稱一聲‘老夫’,你絲毫不覺得奇怪,顯然你已經習慣了。老夫……他這般年紀的人,自稱老夫,多少有些不妥吧?”


  步清倬靜靜聽著,待看到她說完之後的得以表情,終是沒忍住彎眉笑開,在床邊坐下,接過她的藥瓶,取出一顆藥丸給她服下。


  “倒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隻不過先生他自己喜歡清靜,不想要被世俗所擾,所以一直沒有告訴外人他的身份。”步清倬抬手替她理了理耳際的垂發,“你瞧他,多大年紀?”


  疏離愣了愣,看著步清倬想了會兒,“從麵上看來,不過三十出頭。”


  “其實,他已經四十過半。”


  疏離一驚,瞪了瞪眼,“四十……過半?怎麽可能?他看起來比夜辭都……”


  話音一滯,她衝步清倬眨了眨眼,而後撇撇嘴,沒忍住低頭偷笑,“你懂我的意思。”


  步清倬輕笑著點點頭,“先生精通藥理,多年來一直保持很好的生活習性,對於自身的調養很是重視,所以這些年來他幾乎沒什麽變化,與十來年前的模樣無差。”


  “這……大概就是注重養生、注重保養的重要性吧。”疏離低頭歎息一聲,“相比之下,身為女人,我真是倍感慚愧。”


  步清倬抿唇笑著,輕撫著她的臉,“至於對他的敬意,那是因為,他的另外一個身份,是夜辭的師兄。”


  疏離聞之一驚,“師兄?夜樓主竟然還有師兄?”


  “夜辭也不可能是師出無門之人,隻不過因為他現在的身份特殊,有些事情不便讓外人知道罷了。況且,十餘年前,他便與這位師兄分開了,很難得才能見上一麵,所以外界一直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關係。”


  疏離連連搖頭,“這倒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也許是因為,一直以來,我在的印象之中,夜辭就該是那種自立門戶、開山立派之人,卻是忘了,每個人的存在,都是因為另一部分人的存在而來。”


  說著,她長歎一聲,“如此,倒也不怪你和夜辭都對他這般敬重了。”


  步清倬笑得寵溺萬分,輕輕拍了拍她的額頭,“好了,你才剛醒,先不要費那麽多心神,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你先躺著,我去讓人給你送些吃的來。”


  “嗯。”疏離點頭應了一聲。


  步清倬便也不再多言,起身往外走去,剛剛走到門旁,臉色便突然沉了下去眉宇間升起一絲複雜神色。


  耳邊不停回響著岑寂方才說的那句話:“是嗎?我這些年行走江湖,經我之手的病人不計其數,或許,確如你所言,你我曾經會麵,隻是時間已久,加之人數眾多,我已經記不清了。”


  記不清了。


  這句話誰說出來,步清倬都可能相信,唯獨岑寂說了,他不會信。


  認識岑寂這麽多年,他雖然醫術高絕,可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他向來很少插手別人的閑事,根本不可能存在經手的病人不計其數。


  最重要的是,但凡經過他手的人,他全都記得清清楚楚,即便不能立刻叫出對方的名字,也能一邊辨出那是不是他的病人,所以也根本不能存在他記不清自己病人的情況。


  既然他說的是“記不清了”,而不是很果斷地否認說“沒有見過”,那唯一的解釋便是,在與疏離是否曾經見過麵這件事情上,岑寂撒謊了。


  然而步清倬想不明白的是,岑寂為什麽要說謊。


  或者說,他為什麽要刻意隱瞞自己和疏離曾經見過麵這件事,這期間究竟藏著什麽他不知道的秘密?


  會……與疏離的另一個隱藏的身份有關嗎?

  前往晏國西境的路上,一輛馬車正不緊不慢地走著,路麵平坦,平沒有太過顛簸,所以馬車裏的人睡得還算安穩,一直到馬車快要進城,榻上的人才悠悠醒來。


  剛一睜開眼睛便下意識地起身,突然感覺身上的傷口一痛,她這才徹底清醒過來,抬眼看了看車頂,麵上露出不悅之色。


  “醒了?”坐在靠近馬車門口的那人輕輕問了一句,回身看來。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霍晏綏一怔,“師父?”


  “原來在你心裏,我還算是你師父。”雲連君語氣不善,麵上有一絲怒氣,然而看到霍晏綏努力掙紮想要起身的樣子,終還是有些不忍心,挪過去伸手扶了她一把,扶著她坐起。


  霍晏綏臉色不大好,朝著自己的傷口看了一眼,眼底還有一絲疑惑,咬牙道:“是我低估她了,我萬萬沒想到,她在受傷的情況下,竟然還能使出這麽淩厲的劍法。”


  “逍遙劍法……”雲連君毫不遲疑地說出傷她的那一招劍法的名字,隨後又兀自搖搖頭,“當然,普通的逍遙劍法根本不可能把你傷成這樣,真正傷了你的,是她在使出劍招之時,灌入劍刃中的內力將你震出了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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