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你是男人嗎
可是言閬這樣的人,想要與之周旋,最重要的就是要讓他保持足夠的好奇心與成就感,讓他想起她的時候,不是厭惡,不是憎恨,更不是乏味無趣,而是一直覺得,她的身上還有很多秘密值得挖掘。
隻有這樣,她才能在保住自己這條命的情況下,一步步接近他。
如今第一步是成功了,可是對於下一步,她的心裏卻一點底都沒有。
畢竟,她也發現了,言閬不是普通的武將,沒那麽好糊弄,他的疑問太多,想法也太多,若是他不按常理辦事,倒教她有些頭疼,不知如何應對。
“轟隆——”又一聲巨雷,司攸輕輕一顫,試著下地走了兩步,雖然每走一步,心口都疼得厲害,不過走了幾步之後,便也就疼得有些麻木了。
她扶著東西走到門旁,扶著門站穩,借著燈籠的光看去,雨簾成線,雨腳如麻,院子裏的地麵上已經開始積水,一陣夜風吹來,她本能地抖了抖,抱緊雙臂。
侍女端著飯菜從一旁走來,看到司攸站在門口,大吃一驚,連忙喊著“姑娘”,小跑著過來,把飯菜放下之後,又把司攸扶到桌旁坐下,再把門給關上,擋住外麵的風。
“姑娘才剛醒,怎麽就起身了?”侍女將飯菜往她麵前推了推,“將軍交代了,姑娘有傷,若非必要,就不要起身下床走動了,先安心將養著。”
司攸悶頭吃飯,隻是敷衍地點著頭,並不應聲。
兩天一夜沒吃東西,她也確實餓了,根本顧不得飯菜合不合口味,眼下對她來說,把身體養好,保持足夠的體力,才是最重要的。
吃完飯之後,又來了一名侍女送藥來,兩人想起之前司攸吐血的事兒,都有些不安地看著司攸。
司攸倒也不為難她們,乖乖喝完藥,便上床躺著了。
許是睡了太久,她這會兒吃飽喝足之後,沒有絲毫的困意,可是其他的又什麽都做不了,隻能一臉悵然地坐在床上,看著關得嚴嚴實實的窗子。
兩個侍女見司攸這般配合,很好伺候,便也漸漸放鬆了警惕,主動給她送了茶水,問道:“姑娘可是無聊了?”
“嗯。”司攸說著招招手,“這樣,你們給我講講你們將軍的事情,好不好?”
兩人有些赧然,低頭笑道:“不瞞姑娘,其實我們對將軍的了解也並不多,我們就是川城總兵府的人,而言將軍也是近日才到川城,所以……”
“這樣啊。”司攸側麵打聽言閬的計劃泡了湯,不免有些失望,“那我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知不知道昨天……就是我被言將軍帶回來的時候,同行的可還有其他人?”
兩人相視一眼,有些遲疑,其中一人走到門旁伸頭看了看,又回來,坐到床邊,點點頭,小聲道:“有的。”
司攸心下一凜,“男的女的?”
“是個年輕男子,不過我並沒有親眼見到,我隻是看著他們拖著一個人往地牢的方向走,別人告訴我,是將軍從城門口抓回來了的,說是來打探情報的敵國探子。”
聞言,司攸心底的擔憂越來越濃,照這麽看來,確實是顧無風無疑了。如今有言閬守著川城總兵府,她這狀況,想要潛入地牢救人根本不可能,隻能再想其他的辦法了……
屋外,嘩啦的雨聲很容易便遮住了低不可聞的腳步聲,一道高挑的身影在窗子旁邊站了好大一會兒,聽了屋內的談話,不由狡黠一笑,喃喃道:“你這心,還真是一點都不安分。”
司攸幾乎一夜無眠,躺在床上又不敢不停翻身,隻能盡量保持一個姿勢,瞪大眼睛躺著,直到過了四更天,她才終於有了些許困意,沉沉睡去。
白天裏一整天言閬都沒有出現,侍女說淩帝將其召入宮中談事去了,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司攸雖然表麵上始終平靜,心裏卻還是有些緊張的,一來,不知何時他會突然出現,二來,不知道他這一次出現,又會做出什麽樣奇怪的事,問出什麽樣奇怪的問題。
等她回過神來,自己竟然一直在等著、期待著他的出現,連她自己都被這種心態嚇了一跳。
傍晚的時候,雨停了下來。
吃晚飯的時候,司攸覺得心口疼得沒那麽厲害了,飯後便披上外衣下地走到窗前,推開窗子看了看院子裏的景象。
剛剛開了滿樹的桃花,經這一場風吹雨打,花瓣落了一地,幾乎蓋住了地上的泥土。
司攸記得,在嶧城的時候,沒進城之前,淩鐸的那個別院裏也有幾棵桃樹,她還一直想著,等嶧城的事情處理完了,再回去看看,可現在……
言閬進門之後,發現窗子開著,雖然此時已是初春,天氣回暖,可畢竟是風雨天氣,外麵寒氣較重。
“月凝姑娘。”他放下手中的盤子,輕輕喊了一聲。
司攸似乎正在想事情,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沒有聽到言閬的喊聲。
“月凝?”見狀,言閬又喊了一聲,見司攸依舊沒有反應,不由皺眉,提高了嗓門:“月凝姑娘……”
司攸驟然回神,循聲看了一眼言閬,暗暗一驚,支支吾吾著,本想問“你怎麽這時候來了”,沒想到一開口,竟說了一句“你怎麽這時候才來”。
話音剛落,她自己和言閬都愣了愣,旋即言閬勾著唇角笑開,“你就這麽希望我來?難道你一直都等我?”
司攸立刻搖頭,“你誤會了,我其實是想說……”
言閬根本不聽她說,衝她招招手,“過來,把藥喝了。”
對於他的霸道態度,司攸有些不悅,走過去坐下,端起藥碗看了看,“毒藥?你就這麽急著送我上路?”
言閬也不生氣,看著她乖乖喝藥,便隨口問道:“你怎麽對自己的名字反應這麽遲鈍?好像我喊的是別人,與你無關,該不會……這不是你的真名吧?”
司攸剛剛喝完最後一口藥,在嘴裏還沒來得及咽下,聞言,她一激動,險些把藥吐出來,她連忙捂住嘴,結果把自己給嗆著了。
“別激動,我也就是隨口一問,誰讓你方才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隻是在想事情罷了。”司攸隻覺自己的鼻腔和喉嚨裏全都是又濃又苦的藥味兒,嗆得她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罪魁禍首言閬卻在一旁一副看戲的表情,樂在其中。
僅這兩次相處,司攸便已然察覺到,這個人根本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簡單,也絕對不會是好與之的,她之前所想的周旋計劃不得不稍作改變。
總之,她現在心裏所想就隻有一件事:把顧無風救出去。
隻要他能願意放了顧無風,什麽條件、什麽要求,都不是問題。大不了,她把自己這條命賠在這裏。
想到這裏,她定了定神,組織了一下語言,正要開口,卻被言閬搶先了一步。
“我昨晚回去想了一下,還是想不明白你為何說我陰險狡詐,不講道理,究竟,我做了怎樣的事,讓你生出這樣的誤解?”
“誤解?”司攸輕笑一聲,“好,我且問你,你為何要抓我們?”
“因為你們是乾國的探子。”
“證據呢?”
“那個人意圖潛入總兵府……”
“意圖?那他潛入了嗎?”
“沒有,被發現了。”
“那你又怎麽知道,他是要潛入總兵府打探消息,而不是碰巧路過?”
“……”言閬張張嘴,無言以對。
“就因為我們是乾國人,你就說我們是探子,那我且問你,如今正在乾國、在昭國、在晏國的所有淩國人,是不是都是淩國的探子?”
言閬撇撇嘴,“那你怎麽能證明,你不是探子,而隻是碰巧路過?”
“你是男人嗎?”
言閬失笑,“當然。”
“那你怎麽證明?”
言閬愣了一下,看著司攸眼底劃過的得意之色,想了想,突然幽幽一笑,朝司攸靠近一步,“你真的想讓我證明給你看?”
司攸怔了怔,旋即明白過來他那般笑容和話中深意,臉上一熱,側過身去,斥道:“我說正經的。”
言閬便收了那詭異的笑容,點點頭,“你的意思我明白,說到底就是一句話,我在沒有真憑實據的情況下抓了你們,說你們是敵國探子,將你們強行扣押,所以你認為我陰險狡詐,不講道理。”
“是。”
“好,那我今天就跟你講講道理,考慮一下放了你們其中一個人,如何?”
這本是司攸想了很久的事,沒想到不等她開口,他便自己說出來了,一時間有些不敢相信,“你……你真的有這麽好心?”
“好心?這就是好心?那我之前在你心裏是有多壞?”言閬哭笑不得,“我可要提前跟你說好了,我隻放一個人,你是打算選擇救你自己,還是救你那個無情無義的情郎?”
司攸對他的戲謔之言並不在意,垂首斂眉沉吟片刻,再抬頭時,已經換出一臉平靜沉斂的正色,“說吧,你有什麽要求?”
言閬心下有些驚訝,他有些看不懂這個女人了,說她聰明,她總是犯一些小糊塗,可若說她蠢,大事之上她又一直都看得明白,穩得住勁兒。
“果然還是和聰明人說話省事兒。”言閬撩了撩自己的衣袍,似乎在準備隨時起身,“你真的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