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情郎
一瞬間,前一刻還與疏離相視而笑的步清倬,聽到“颻華公主”四個字,笑意驟然凝滯,僵在臉上,不等疏離細看,他便換出一臉沉冷神色,下意識地側過身去。
“聽過。”頓了頓又道,“商淙太子的太子妃。”
“你知道她?”
“嗯,她怎麽了?”
“司攸告訴我,無風的生母祁連氏,與那位颻華公主是表姐妹,颻華公主的母親也姓祁連,正是祁連氏的姑姑。”
這一點步清倬倒是始料未及,驚訝地看了疏離一眼,“當真?”
“司攸向乾帝求證過,是乾帝親口告訴她的。”
“竟然還有這一層關係……”他嘀咕一聲,“聽七樓竟然沒有查出來。”
疏離不由狡黠一笑,“原來這世上還是有聽七樓查不到的秘密的。”
“天下這麽大,聽七樓查不到的秘密多的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緊的秘密都能查得到就好,比如,無所不能、隨處都能找到高手相幫的疏離姑娘,究竟還有多少隱藏的身份。這件事,可比那些皇族秘聞有趣的多。”
“是嘛?”疏離揚眉一笑,“不如賭一把?”
“賭什麽?”
“你現在又得到了那麽多線索,想要再查我的身份已經容易得多了,我們就賭在我們回到九因之前,你能不能查到我的另一個身份。”
“賭注呢?”
“你查到了,我可以無條件答應你一個要求,你查不到,你就無條件答應我一個要求。”
步清倬凝眉想了會兒,“聽起來很不錯,不過你最好想清楚了,是無條件答應任何要求。”
看著他幽詭異常的笑容,疏離突然有些後悔了,忍不住連連皺眉。
步清倬笑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提什麽違背人倫道義的要求,更不會讓你去殺人放火。”
“我倒樂得你讓我去殺人放火,反正最後所有的爛攤子都是你去收拾。”
“嘖嘖!”步清倬無奈地搖搖頭,看著疏離一臉無所畏懼的表情,已經忍不住開始在心底裏盤算著,到時候究竟提什麽樣的要求,才是最劃算的。
川城,總兵府。
天色剛剛暗下去,便聽到天邊傳來陣陣“轟隆轟隆”的聲響,隻不過不同於前兩日都隻是悶了幾聲便沒了動靜,這一次的雷聲由遠及近,從小到大,伴隨著盤旋的夜風一起直撲而來。
“轟——”突然,一記驚雷在頭頂炸開,繼而豆粒大的雨點跟著落下來。
司攸霍地驚醒,瞪大眼睛看著帳頂,緩了緩神,又朝著四周看去,發現這裏是一間陌生的房間。
她勉強動了動有些僵直的手臂,掙紮著想要坐起身來,可是稍微一動,便覺心口傳來一陣劇烈的絞痛,驟然想起那日在川城城門附近,曾被人重傷。
在她昏過去之前,好像有人叫他:言將軍。
川城的言將軍……難道是他?
“醒了?”耳邊驟然又響起那道好聽卻又冷清的男子嗓音。
司攸循聲望去,隻見言閬自顧自地走過來在床邊坐下,用詭異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她,司攸下意識地往被子裏縮了縮,低下頭去不看他。
“還不錯,氣色比昨天好多了。”
“昨天?”司攸雋眉微擰,“我睡了多久?”
“沒多久,一天一夜。”
“這是哪兒?”
“川城總兵府。”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當然是救你性命。”
“嗬嗬……”司攸輕笑一聲,“救我?你知道我是……”
她話音陡然停下,思忖半晌。是啊,她知道他是誰,可他並不知道她是誰,否則她現在就不能安然無恙地躺在這裏,而是已經下了地獄,又或者被關在牢裏受盡折磨才對。
既是不知,那就還有周旋的餘地。
“你是誰?”言閬順著她的話問下去,“我確實很好奇這個問題。”
司攸並沒有立刻回答,往床裏麵縮了縮,淡淡道:“我是誰,與你何幹?”
言閬先是一愣,隨即又仰頭哈哈大笑,“與我何幹?你到底是蠢,還是故意跟我裝傻?”
司攸低垂著頭不作聲,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一副任打任殺的模樣。
“怎麽,不想說?”
司攸不作聲。
“不怕死?”
司攸依舊不作聲。
“好。”言閬站起身往外走去,“你是不怕死,就是不知那個人怕不怕死。”
司攸一驚,驟然想起昨天她昏過去之前,言閬的人來報,抓住了一個男的,脫口喊道:“慢著!”
這樣的結果早已在言閬的預料之中,他本就沒走出兩步,此時一轉身邁出一步,便又在床邊坐下了,目光考究地看著司攸,等著她的回答。
司攸自知不能說出自己的真名,便在腦海裏大致搜尋了一番,隨便找了一個不可能落在言閬手中的人:“月凝。”
“什麽?”
“我叫月凝。”
“月凝……”言閬反複念叨了兩邊,似乎對這個名字並不甚滿意,不過還是點了點頭,“第二個問題,你是什麽人?”
司攸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反問道:“你不是聽得出來嗎?”
言閬輕笑一聲,“乾國人。”
司攸不答,算是默認。
“幹什麽的?”
司攸抬頭迎上他的目光,“我回答你,你就會放我走嗎?”
“放你走?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麽?”
“我不過就是救了一個人。”
“那你可知他做了什麽?”
這一點司攸還真的不知道,不過倒也能大致猜到一些,“不知道,我一進城就看到你們在追捕他。”
“你不知道他做了什麽,卻連問也不問一句,便豁出性命去救他?那我倒更好奇,他是你什麽人?”
司攸看著他一臉興致昂昂的表情,有點煩他,他的問題太多了。當然,她身上的疑點也確實不少。
“還是不打算回答?”言閬邊說邊朝著她靠近了些,“又或者是,你還沒想好該怎麽回答?不如我替你說,你們看起來並不像是親人,可若是尋常朋友,也不可能以命相救,這麽看來,他是你的情郎?”
司攸眉頭一皺,瞪了他一眼,正要出言反駁,可是轉念一想,若是否認了,他必然還會繼續追問下去,便又作罷,任由他自己猜去。
“嘖嘖……”見她默認,言閬嘖嘖嘴,“你為了救他,連性命都不顧,他卻帶著別的姑娘逃命去了,你傷心嗎?”
司攸垂下眼眉,反問道:“你什麽時候放我們走?”
“我何時說過要放你們走?”言閬失笑,見司攸皺眉瞪他,他繼續道:“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你別忘了,你們是乾國人,這種時候,幾個乾國人鬼鬼祟祟地潛入淩國邊城,我隨時可以把你們當做敵國的探子,殺了你們。”
“當然,我現在並不想這麽做,一來,你們並未造成什麽威脅和損失,二來,你們現在已經是籠中之鳥,逃不掉的。倒不如就這麽關著你們,看看過些日子,能不能再引出幾個奸細來。”
“哼!”司攸絲毫不為所懼,反倒冷笑一聲,撐起手臂緩緩坐直身體,靠著身後的牆壁,“都說淩國言大將軍雖身居朝堂,卻是個有情有義的俠義之輩,可今日看來,不過爾爾,隻怕外界傳聞都隻是虛言,言將軍隻是浪得虛名罷了。”
言閬“呼”地站起,俯視著司攸,“你知道我是誰?”
“我若不知道,那才是假裝。畢竟在這川城內,言將軍就隻有一個。”
“沒想到你一個姑娘家,對軍中之人竟也有所了解。”
“那是因為言將軍你聲名在外,眾人皆知,隻可惜,他們並不知道,他們所聽聞的那個言將軍,和現實中的言將軍並不相同。”
言閬也不惱,問道:“那依你之見,是我一個怎樣的人?”
“陰險狡詐,不講道理。”
“我陰險?”言閬像是聽了一個不好笑的笑話,搖了搖頭,直直盯著司攸的眼睛,這才反應過來,她已經坐起身,“你怎麽起來了?身上不疼嗎?”
司攸扭了扭脖子,淡淡道:“昂著頭,脖子酸。”
言閬一瞪眼,差點沒忍住笑出來,板著一張臉睇了司攸一眼,轉過身去,“你先把傷養好,說不定哪天我一高興,真的就把你給放了。”
說罷,也不管身後的司攸是何反應,頭也不回地出了門去。
直到出門之後走出好遠,他終於低下頭笑出聲來,脖子酸……他還以為她是有多討厭他,不想離他這麽近。
笑了一會兒,他突然又沉了臉色,歎息一聲搖了搖頭,她竟然說他是個陰險狡詐之人,嘖嘖,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形容他。
屋裏的司攸雖然聽不到他的笑聲,不過還是悄悄鬆了口氣,暗自慶幸自己這一把賭贏了。
方才,從她意識到是言閬救了她,從她意識到言閬並不認識她,她便決定賭這一把。
其實就眼下來說,言閬在她看來倒確實如傳聞中那般,至少不是個不分是非、濫殺無辜之人,就憑著他在弄清她的身份之前,沒有貿然殺了她,以及知道她身上有傷,更是替她治傷這兩點,便可看出這個人至少算得上是一個性情中人。
若隻有她一人落入言閬手中,倒不足為懼,可是據言閬的人所言,顧無風很有可能為了保護陸且歡,被追出城去的人抓住了,所以她現在要做的就是穩住言閬,而後想辦法先把顧無風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