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教坊進城
眼下嶧城全城布防,到處都有巡邏的兵將,司攸的畫像亦是貼滿全城,隻怕全城的百姓現在都能一眼認出她來。
不僅如此,為防司攸喬裝易容進城,每一處城門都派了醫術高明的大夫守著,但凡見到可疑之人便即刻攔下,仔細查看,直到確認沒有喬裝易容,方才能離開。
司攸不用多想,隻要將她離京之後遇到的事情聯係起來,便知是怎麽回事。
“雖然你不想說,不過我猜得到,又是那個肅王吧。”淩鐸從屋裏走出來,在司攸身邊站定,看了一眼她滿臉的愁色。
“嗯。”對於他能猜出來這一點,司攸絲毫不覺驚訝,“想來在我趕往嶧城的途中,他早就已經派人送了信給屠懷魯,讓他阻止我進城。”
“那你接下來有何打算?你此番冒險趕來,必有要事,總不能一直耗在這裏。”
一句話戳中司攸心事,她狠狠皺了皺眉,眼神冷了下去,“嶧城我必須要進,隻不過我原本也沒打算現在就現身與屠懷魯見麵,有些事情還沒弄清楚,有些東西還沒拿到,我是不會現身的。”
“你若是願意信我,不妨與我說說,且看我能不能幫得上忙。”淩鐸語氣一如既往地清冷淡然,“雖然我與你相識不久,交情不深,但就憑著你是疏離朋友這一點,我淩鐸立誓,絕對不會出賣你。”
司攸一愣,連連搖頭,“這話嚴重了,我不是擔心這個,隻不過這件事事關我乾國國政,實在是關係重大,非我一人能做得了主。最重要的是,眼下我還沒找到充足的證據,我所言也就都還隻是一些沒有發生的事,實在沒有可信可取之處,所以……”
“你要找的東西可是在總兵府屠懷魯身上?”
“算……算是吧,可是也不能這麽說……”她心緒有些煩躁,垂首搖頭輕歎,“我也說不太清楚,總之,我必須先想辦法混入城中,找機會接觸屠懷魯,至於後麵的事,隻能先且走一步看一步了。”
淩鐸點頭表示理解,“既如此,那我就先助你進城,隻是,你的傷……”
“我已經沒事了,再說這點小傷也算不得什麽。”至少,跟去年腿上受傷那一次比起來,輕得多了。
“那好,我讓屈南去探探風,準備一下,就這兩天便送你進城。”
司攸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俯身行了一禮,“多謝你,淩公子,這份恩情我司攸會永遠銘記在心……”
“不用。”淩鐸彎眉笑著搖搖頭,“你若一定要謝,就謝疏離送你的這隻手環。”
司攸抬起手腕看了看手環,又看了看淩鐸,忍不住問道:“恕我冒昧問一句,你們究竟……是什麽樣的朋友關係?為何我總覺得,你對疏離的好並非僅僅是朋友之間的關係?疏離她……她與倬公子……”
“我知道。”淩鐸臉上的笑意收起,側過身去,目光投向桃樹,“我與疏離之間……並不能以普通的朋友關係來定義,不瞞你說,疏離曾有一位故人,與我容貌、姓名皆是相同,所以在她眼裏,也許我能算得上她半個故人。
至於我對疏離,我第一次見到她,就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她,那種感覺很熟悉,也很奇妙,我與她之間並不需要過多的相處來加深這份交情,就像是我們上輩子便是關係很好很親密的親人、朋友,今世再見,一見如故。“
司攸有些驚訝地瞪了瞪眼,“姓名容貌都一模一樣?難道你就是她的那位故人?”
淩鐸愣了一下,旋即又低頭失笑,“應該不是吧,若真的是,就算我已經不記得了,她總該還能記得。”
“不記得?”
淩鐸笑意越發苦澀無奈,“我自幼身患怪病,記憶與常人不同,每隔一段時日,便會丟失一些記憶,所以連我自己都說不準我對疏離的那種熟悉感究竟是緣何而起,也不敢妄言自己就是她的故人。
我在想,雖然我記不住以前的事,但疏離總該能記得,如果我就是她要找的人,她必定能認出我來,可如今她沒有,也許這就意味著,我和那個人隻是很像而已,卻並不是同一個人。“
司攸像是聽傳奇故事一般,滿臉的不可思議,“竟然……還有這樣的怪病,可是你身邊不是還有親友嗎?難道他們也記不住嗎?你可以讓他們告訴你,不是嗎?”
淩鐸的臉色變了變,並沒有立刻回答,低垂的雙手微微握拳,就在司攸疑惑地向他看來時,屈南從外麵回來了。
“主人,打聽清楚了,明日會有一支從臨城來的教坊隊伍進城,為一個叫杜尚的商賈賀壽,隊伍中人數眾多,且有不少歌女和舞女,加之杜尚與那屠懷魯相交頗深,也許城門守衛並不會嚴查隊伍中的每一個人。”
司攸聞言,麵色一喜,“這倒是個好機會,賀壽的隊伍畢竟人多混雜,想要混進去應該不難,即便是引起懷疑,趁著人多,也方便脫身。”
淩鐸擰了擰眉,有些遲疑,向屈南看去,屈南微微點了點頭,“屬下仔細問過了,這支隊伍至少有五十人,他們預計進城的時間正好是百姓進城的高峰之時,那時候進出城門的人最多,城門守衛若是要一個個盤查,隻怕等到太陽落山,也查不完,所以那個時候進城,搜查應該是最鬆懈的。”
聽他這麽一說,淩鐸眼底的疑色漸漸退去,點了點頭,“若真如此,倒確實不失為一個絕佳的機會。”
頓了頓,又轉向司攸道:“到時候我會安排一些人在城門外的進城隊伍中鬧出騷亂,你便趁機混入教坊的隊伍中,與他們一道進城,一旦進入城內,便想辦法盡快脫身,找個地方藏起來,我與屈南也會盡快進城。”
司攸連連點頭,轉而又皺了眉,“不過,今天晚上我怕是要出去一趟。”
“為何?”
“要混入的教坊的隊伍中,總得要知道她們的衣著裝扮,否則,不等被城門守衛發現,教坊的人就會先一步發現了。”
“這個不難,交給屈南就好。”
屈南聞言點點頭,“屬下今晚再去一探。”
聽他們這麽一說,司攸的心下終於鬆了口氣,而後又是一陣緊張,鬆氣的是,終於等到機會可以進城,緊張的是,不知這一去結果如何,又能否找到她想要的東西。
正如屈南所打探的,巳時剛過,城門內外便排了長長的隊伍,有人要進城,有人要出城,無論進城,搜查都異常嚴格,幾乎每個人都不放過。
因而,進出兩邊的隊伍都移動得非常緩慢,人卻越來越多,隊伍也越來越長,站在城門處,幾乎一眼望不到盡頭。
值守城門的將軍兩邊看了看,忍不住長歎一聲,啐了一口,神色頗為不滿,對於自己被臨時調來值守城門一事甚是懊惱。
大家都知道這幾日的城門守衛工作不好做,能避則避,他本也不在這幾日的值守名單中,怪隻怪原本當值的人今日被臨時抽調去了杜府守衛,城門的事便丟給他了。
越想越覺得心裏窩火,加之四周到處都是鬧哄哄的,不免心煩。
進城的隊伍後方傳來一陣騷動,很多人都在伸長脖子向後看去,那將軍也看了看,奈何除了黑壓壓的人頭,什麽也看不到,便潛了一名小兵去看看情況。
小兵很快就小跑著回來,道是為杜尚賀壽的教坊隊伍到了。
聞言,那將軍有些著急,一大早杜府便派人給他打過招呼,今日有賀壽的隊伍進城,讓他莫要為難,盡快放人進城,以免耽擱了時間。
可是就眼下的情況來看,怕是一時半會兒放不了人了。
可那杜尚是總兵大人屠懷魯的朋友,今日壽宴,屠懷魯也會到場,若是因為他的疏忽,讓賀壽的隊伍耽擱在城門口,免不了要被一番痛罵……
就在他惱得直跺腳之時,城外突然傳來一陣驚呼聲,繼而喝罵聲與打鬥聲陸續傳來,那小兵很識趣地又去跑了一遍,回來稟道:有人瞧著教坊隊伍裏的歌女長得美豔,出言不遜,甚至還想要動手動腳,因而爭執起來。
這另一撥人是押鏢的隊伍,兩邊都有不少的人,此時兩撥人打了起來,可謂引起了不小的混亂。
隊伍後方,身披黑色鬥篷、將自己從頭到腳罩住的司攸四下裏看了看,見眾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打鬥在一起的眾人身上,便與身邊的屈南相視一眼,迅速解下身上的鬥篷交給屈南,而後拉住一名與自己身形相似、衣著一模一樣的歌女,隨口問了幾句什麽,抬手點了她的睡穴。
屈南緊跟著而上,用鬥篷將人牢牢罩住,扶著轉身離去,四周竟是沒人察覺。
“住手!”教坊隊伍中突然傳出一聲輕嗬,而後飛出一柄傘,從正在打鬥的人群中飛過,眾人都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向後退去。
循聲望去,隻見一名身著桃紅色裙袍的女子從一輛馬車上掠出,輕飄飄地落在眾人麵前,伸手接住那柄又轉回來的傘,緩緩收起,交給身邊的丫頭。
“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豈容你們這般造次?”
“桃姑。”教坊隊伍中出頭的那人退了回來,指了指對麵的人,“是他們動手在先,他們欺負我們姑娘。”
桃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人也抬眼看來,迎上桃姑那一雙寒冽眸子,神色一凜,下意識地別過頭去。
“我……我隻是覺得那位姑娘長得好看,便隨口誇了兩句,這也有錯?”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不是錯,隻不過這些姑娘都是要去給杜尚杜大掌櫃賀壽的,怕是輪不到你來看,你若真的想看,不如隨我們一道進城,去杜府問一問杜大掌櫃,看看他可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