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變得和他們一樣重要
夜絳離開之後,疏離便不再多言,而是一杯又一杯地喝著酒,若是平日裏,這樣的金泉她喝到撐也不會喝醉,可是不知為何,今天的酒似乎格外地醉人,沒多會兒疏離便覺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起來。
步清倬難得沒有阻攔她,隻是一直陪在她身邊不曾離開半步。
疏離好酒這一點,剛認識沒多久他便知曉,可是他也知道,疏離一直都是一個很理智清醒的人,所以每次喝到差不多的時候,她都會自己停下。
像今日這般不知醉地一直灌下去,他還是頭一次見到。
其實步清倬心裏比誰都清楚,雖然當初在黔州的時候,她看起來想明白了,可實際上她的心裏從來都沒有真正的想明白、真正的放下過。
隻要一天找不到疏途,她的心裏就一天不會真正的安寧。
這是人之常情,換做是他,也是一樣。
這些年,所有知情之人都漸漸覺得,他早已經放開了當年的事,可隻有他自己心裏明白,他從來沒有一刻真正放下。
即便是現在,他的腦子裏也還在想著,等他真的報了仇的那一天,周遭的一切會變成什麽樣子。
這也是步清倬第一次看到疏離醉倒,她和其他人醉酒之後的表現不同,不吵不鬧不撒酒瘋,隻是一個人蜷縮著在某個角落裏,靜靜地待著,看天看地看雪,安靜得可怕。
對於這般表現,步清倬不奇怪,他隻是心疼。
一個人在失去自控能力下的任何表現都是有因可尋的,尤其是疏離這種相對少見、或者反常的情況,那是因為他們心裏藏了太多的心事,清醒著的時候會不停地暗示自己,從潛意識裏強迫自己,無論在何種時候,都不能暴露自己的心思和弱點。
即便醉酒,潛意識終究還是在的。
可這樣的人,便是在醉酒之後、原本最該能放縱自己的時候,依舊要小心翼翼地約束著自己。
步清倬站在門旁,看著抱膝坐在廊簷下木欄上的疏離,夜風吹來,她下意識地打了個冷顫,看得步清倬眸子一縮,大步走過去。
“阿離……”他輕輕喊了一聲,將疏離攬進懷裏,“外麵天寒,我們進屋去。”
疏離抬眼看了看他,目光有些飄忽,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她道:“你是誰?”
不等步清倬回答,她便自己回答:“你是步清倬……那我是誰?”
她突然輕笑一聲,把臉埋進步清倬懷裏,嘟囔著道:“我是誰?我是疏離,還是陸寧……步清倬,你說如果有一天我見到了真正的疏離,她會不會責怪我?”
“不會。”步清倬果斷地應聲,俯身將她攔腰抱起,往屋裏走去,“你就是疏離,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疏離,沒有人能責怪你。”
“可我終究還是讓他們失望了……”
“你沒有讓任何人失望,不要想那些不開心的事,要是實在忍不住去想,就想想我。”
“想你?你是誰?”
步清倬不由彎眉一笑,“你不是問過了嗎?”
“是嗎?”
“你記好了,我是步清倬,是這個世上你最在乎、最舍不得離開的人,是將要陪你一起過一輩子的人。記住了,是步清倬。”
“嗯……”疏離迷迷糊糊應了一聲,突然感覺自己從那個帶著溫度的懷裏脫離,下意識地俄抬手勾住他的脖子。
步清倬輕歎一聲,索性在床邊坐下,任由她趴在懷裏緊緊抱著他。
突然,他感覺脖子裏一涼,隨即便聽到疏離輕輕的抽泣聲。
“為什麽……”她喃喃自語,“為什麽我救不了他們?為什麽我身邊的人都要因為我而遭難……淩鐸是,疏家是……”
步清倬臉色沉了沉,這個問題他回答不了,即便他回答了,她也記不住,更不會信服。
原來一直以來,在她內心裏,她一直都覺得自己才是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淩鐸是為了救她而受傷,疏家人是因為她與盛才繼的婚約而被殺……
她是這樣想的吧,所以對於這兩者,她總是會不管不顧地拚盡全力去彌補,所以,為了替疏家報仇,她可以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
那麽,為了淩鐸,她又會做些什麽?離開?回到那個地方?
雖然這樣的話她最近沒有再說過,可是之前她卻不止一次提起。
想來,她是很急著想要回到屬於她的那個世界,回去看看淩鐸的情況如何了吧,隻是如今礙於他的緣故,她不再提了。
可,不提,並不代表不想,不存在。
想到這裏,步清倬的心一陣陣地抽痛,他下意識地將疏離緊緊箍在懷中,在她耳邊輕輕的一遍又一遍喊著“阿離”。
阿離,在你心裏,我能不能也變得和他們一樣重要……
輕輕的開門聲將疏離拉回來,步清倬剛一進門就看到她正盤著腿坐在床上,雙手托腮,睡眼惺忪,似乎還沒有完全清醒。
大年初一就宿醉,也是夠可以的。
“醒了?”步清倬走到床邊坐下,端起那隻冒著騰騰熱氣的藥碗遞到她麵前,“來把湯喝了,要是困的話,喝完再接著睡。”
疏離被那股刺鼻的藥味兒熏得往後縮了縮,“這什麽?”
“醒酒湯。”
“一定要喝嗎?”
“良藥苦口,但是喝了湯之後,你能好受些。”
看著步清倬絲毫不容退讓的眼神,疏離心知自己是躲不掉了,隻能捏緊鼻子硬著頭皮,仰起頭大口灌了下去,那味道嗆得她忍不住輕咳兩聲。
步清倬接過她手中的湯碗,道:“張嘴。”
疏離想也不想便張開嘴,下一刻有什麽東西塞進了嘴裏,她閉上嘴嚼了一口,甜甜的糯糯的,而且很清香。
看她這表情,步清倬就知道自己沒有選錯,“好吃嗎?”
“嗯。”疏離點點頭,“哪兒來的?”
“放心,花的不是自己的錢。”
“那是誰的?”
步清倬挑眉一笑,“不醉不歸派人送來的,十來盒呢,什麽樣的都有,我想著你可能會喜歡這一盒,就給留了下來。”
提起不醉不歸,疏離驟然想起了顧無風,驚道:“糟了,無風!我忘記去看他了。”
“放心吧,我已經去過了。”她剛要下床,就被步清倬將她又推了回去。
疏離挑眉睇了他一眼,“你去幹什麽?”
步清倬笑而不答,替她把被子拉過來,“再歇會兒,你昨天會醉,其實是多方麵的原因,酒是一方麵,你心情是一方麵,還有便是你最近的精神狀態,太過緊繃、太過集中了。今天你哪兒也別去,什麽也別做,就好好歇著。”
疏離掙不過他,不經意間看到他眼底有一片紅血絲,想都不想也知道是因何而起,便不再掙紮,乖乖地躺了回去。
正月初二,疏離到底還是回了一趟不醉不歸。
四個人聚在顧無風的屋裏,麵前擺放著的是一樁樁與鬼影殺手有關是命案調查,顧無風神色凝重,陸且歡則是滿臉殺氣。
“淩國。”疏離長歎一聲,向步清倬看去,“其實我早就該想到的。”
顧無風道:“聽說聽七樓也遇了襲,是楚軼。”
步清倬道:“看來以前他的不動聲色騙過了所有人,此番他初登帝位就鬧出了這麽多事,顯然是早有準備,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他的計劃。”
顧無風皺眉道:“可是他為什麽要對付陸家?這前後鬼影殺手殺的人好歹都是些與淩國那邊有恩怨的人,陸家與他們又有何幹?”
疏離沒有回答,而是意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又朝著步清倬看了看,顧無風愣了愣,雖然這短暫的一瞬間沒想明白是為什麽,但至少知道她是什麽意思。
陸且歡不察,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我陸家自然與淩國沒有任何關係,卻無緣無故被滅滿門,我一定要找到這個凶手,我要當麵問問他,他究竟是為什麽要這麽做!”
“陸姑娘,你先別激動。”顧無風拉著她,“淩國我們一定要去的,凶手也是一定要找的,但是你一定要冷靜,越是到這種時候越不能慌了手腳。”
疏離雋眉一挑,“你們要去淩國?”
顧無風看了看身邊的陸且歡,點點頭道:“既然已經好不容易追查到了這一步,決不能就此放棄。我仔細想過了,我們之所以一直都找不到鬼影殺手的下落,就是因為我們之前不知道他自己以及他所聽命的人是淩國人。現在知道了,無論如何也要去找找看。”
“可是淩國現在……”疏離遲疑了一下,定定看著顧無風,發現顧無風接收不到她的示意,索性直接道:“淩國接下來與乾國很有可能會有一戰,眼下已經開始集結兵馬,往著兩國邊境而去,你確定……現在要去?”
顧無風和陸且歡都愣了愣,步清倬也微微眯了眯眼睛,目光在疏離和顧無風身上遊走一圈,又低頭轉移開。
“淩國出兵?”顧無風濃眉緊蹙,“你們怎麽知道?乾國可知道?”
“消息是聽七樓截下來的,至於乾國可知……”疏離抬眼看了看步清倬,稍作遲疑,沒有說下去。
顧無風倒是突然又回過神來,勉強一笑道:“算了,他們國與國之間的爭鬥,我們關心了也沒什麽用,還是管好自己的事吧。”
說著,他深吸一口氣,定定看著疏離,“所以,為了找到鬼影殺手,我和陸姑娘無論如何都要去一趟淩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