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淩國異動
疏離也不介意,站直身體與夜辭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又朝步清倬看來,淡淡地看了他兩眼,突然一聲不吭地轉身離去。
這莫名其妙地舉動惹得步清倬連連挑眉,問夜辭道:“這又是什麽意思?”
“自然是行使她夙夜閣掌事的權利來了。”夜辭說著摁著他的肩將他往門外推了推,“請吧,倬公子,我這行雲閣怕是留不住你了。”
說罷,不顧步清倬黑下去的臉色,轉身大步往裏走去,走到案前坐下,抬眼看見步清倬果真疾步掠了出去,不由搖搖頭,目光一垂落在那柄玉骨扇上,拿起緩緩展開,手指撫上那一根根扇骨,冰涼透肌,頃刻入骨。
不得不說,這一次寧馳脩當真是下了血本,如此看來,他確是有心要與聽七樓交好,而這陡然轉變態度的緣由,夜辭倒並不懷疑、也不否認,確確實實與疏離有關。
雖然對於疏離,他依舊持有戒備之心,卻又不能否認步清倬的眼光與判斷,她的身上著實有很多尋常女子想都不敢想的雷厲風行與膽大包天,那份果敢與決絕亦非常人所能及,他已經越來越不討厭她了。
隻是……
越是她這樣性格獨特、有思想有主見的人,出了事便越難說服,越難解釋清楚,既然如今他已經攔不住步清倬,那唯有願步清倬來日能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與疏離說個明白,而不是等到事情不可挽回之時,再懊惱後悔。
回到夙夜閣,疏離之前的屋子裏屬於她的東西早已全都不見,她倒不驚訝,直奔著夙夜閣一側的那間屋子而去,進門一看,果然,方才那些花卉與擺設之類的都是送到了這裏,而她之前的東西也都一並送了過來。
“阿離。”步清倬緊跟在身後趕過來,看了看屋內的陳設,滿意地點點頭,“唔,還不錯,確實是照著吩咐收拾的。”
而後他站在疏離身後,靜靜地等著她的嗬斥,卻不想等了好大一會兒,疏離始終不發一言,而是走到桌案旁坐了下來。
“步清倬,我知道你在想什麽。”疏離抬眼定定看著他,“我也知道你是真心想要為我好,我這個人不喜歡矯情,若非情況特殊,該說的、能說的,隻要是能說清楚說明白的,我都會說清楚。我自負還不算笨,想來我猜的應該與你真正的想法也是八九不離十……”
聞言,步清倬方才的頑劣之色盡數褪去,換出一臉正色,走到疏離的另一側坐下。
“阿離。”他輕輕喊了一聲,“我確實很希望你能永遠留下來,永遠留在我身邊,永遠都不要離開,但同時我更希望,從現在開始,今後你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心甘情願,都是無怨無悔的,不需要帶著那麽多沉重的負擔,沒有那麽多顧慮和牽絆。”
“我知道,步清倬,我都知道……”
“所以,我給你時間,給你足夠的時間,我隻希望……”他側身向疏離看去,莞爾淺笑,“不要讓我等得太久。”
說罷,他伸出手,貼著桌麵向疏離遞過去,疏離唇角微挑,伸出手,徐緩卻又堅定地握住他的手,點點頭道:“好。”
入了臘月之後,大雪便一場接著一場,前一場雪未及融化,下一場雪便又緊跟著而來。
北邊的情況就更不用說,比九因要嚴重得多,顧無風與陸且歡回九因的一路上,多番受阻,好不容易才趕在二十六那晚回到了不醉不歸。
與顧無風多時不見,心中又一直記掛著他追查真凶的事,顧無風回來的消息剛一送到聽七樓來,疏離便收拾一番,進了城去。
好在人都是安然無恙地回來了,而且也想到了尋找真凶的辦法,眼下就是派人將死在鬼影殺手手中的那些人的仇家挖出來,找到他們的共同點,隻要他們這一條思路沒有錯,就一定能查出鬼影殺手的身份來曆、聽命於何人。
疏離回到聽七樓,戌時已過半,剛一進門便看到步清倬站在夙夜閣門口對著司陵吩咐什麽,司陵連連點頭,神情嚴肅。
走到近前,正好聽到司陵道:“可是公子,如今正趕上大雪時節,信鴿怕是也沒那麽快。”
“再怎麽慢,也總比人送去來得快。”步清倬看了疏離一眼,頷首致意,繼續吩咐:“不過倒是不必一路趕到,中途多停幾個分舵,多換行幾次,到了距離普陽城最近的分舵,一定要快馬加鞭送到司攸手中,決不能有絲毫的耽擱。”
“好。”司陵連連點了點頭,“屬下這就去安排。”說罷,與疏離打了個招呼之後,轉身快步離開。
疏離看了看司陵匆忙離開的背影,再看看步清倬嚴肅的表情,便知必有事發生,而且是和司攸、和乾國有關的事。
想開口問發生了何事,又恐不是她該問的,不由低下頭去皺皺眉。
“楚軼終究還是按捺不住了。”步清倬主動開口,走過來握住她有些冷的手替她暖了暖,“最遲就這一兩個月內。”
疏離心下咯噔一跳,“對乾國發兵?”
“嗯。”
“理由呢?”
“乾國與淩國交界的邊城守將趁夜帶兵潛入淩國地界,圖謀不軌。”
“嗬嗬……”疏離冷冷一笑,“怕是這個圖謀不軌之人早已經背信棄義,叛君叛國了吧。”
“可外人並不在乎這些,他們隻在乎開始和結局,既是乾國挑起事端,無論結果如何,都怨不得淩國。”
“可有確鑿證據?”
步清倬搖搖頭,“麻煩就麻煩在這一點,接連吃了兩次虧,這一次楚軼學聰明了,一切行事都是派人當麵商談,並未留下任何證據和線索。也就是說,不等到淩國發兵,便無法指證楚軼挑起戰亂之心。”
“卑鄙。”疏離低斥一聲,不悅地皺了皺眉。
步清倬明白她和司攸關係極好,如今乾國出事,她必然會擔憂司攸。隻是眼下能做的,便是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消息送到司攸手中,讓她能有足夠的時間尋找對策,同時聽七樓這邊也另想辦法找到破解之法。
“你說,司攸能想到破解的法子嗎?”疏離輕輕捏著步清倬的手指,“淩國這一次提前布局,來勢洶洶,若非你們先一步截下了消息,屆時乾國定難招架。”
步清倬想了想,竟是沒有點頭,“這段時間乾國發生了很多事,司攸應當正忙得焦頭爛額,有些事我還真的拿捏不準。”
疏離仰頭問他,“什麽事?”
“不久前乾國七皇子犯上作亂,意圖謀反,被拿下之後,短短數日就被乾帝親自下旨賜了毒酒處死,相關人等也是殺的殺,貶的貶。本以為這雷厲手段多少能起到殺雞儆猴之用,卻不想乾帝因為親自處死自己兒子,一時間悲痛過度,病倒在床。
餘下的五位皇子見狀,非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爭鬥愈盛,都想要在乾帝在位、卻又不能親政之時,爭奪這理政之權。為此,竟是不惜開始明目張膽地拉攏朝臣,甚至還想要收攏各地帥將。
眼下乾國是內憂外患,朝局不穩,邊疆亦不穩,雖說朝中有不少忠誌之臣,可乾帝病倒,諸皇子又挑不起重擔,對於淩國來說無疑是一個大好的機會,他們絕對不可能輕易放過。司攸一介女兒身,雖在朝中有些分量,可是此等大事也絕非她一人能說了算。“
聽他這麽一說,疏離心下的擔憂更濃,“既如此,這一次我們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幫她一把。”
“你別著急。”步清倬將她拉進門,避開驟起的風,“就算我什麽都不做,夜辭也忍不住的,司攸是他一手教出來的,亦師亦父,最不想看到司攸出事的人便不會是他。”
一想到夜辭會出手,疏離又稍稍放心了些,她夜樓主這點信任還是有的,隻不過……
挑了挑眉,她笑著看向步清倬,“你確實是亦……父?”
步清倬先是一愣,隨即仰頭朗聲大笑,笑了會兒又停下,撩了撩疏離的頭發,“不過,你最好還是不要拿司攸的事跟夜辭說笑,司攸對他來說,和別人不一樣。”
“瞎子都看出來了。”疏離抓住他的手放下,“也就是他自己一個人在那兒假裝無事,隻可惜……”
她看了步清倬一眼,話說到一半又收了回去,“你應該也看出來了吧。”
“別想了。”步清倬搖搖頭,“他們的事就讓自己去處理,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何事?”
“還記得在靈州的時候,你說借祁曄的手查七曜轉世的下落一事……”
疏離驟然站了起來,“你已經開始行動了?”
步清倬一臉“你最聰明”的笑容,拉著她又坐下來,“信剛一送到塵綰手中,她便著手去辦,剛好就遇上了一個機會,便順手安排了一個人進去。”
“就這麽簡單?”疏離有些不敢相信,“祁曄和白欽可都不是尋常人,眼睛毒辣得很,萬一被他們發現……”
“他們發現不了。”
“何以如此肯定?”
“有沒有聽說過,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疏離擰了擰眉,點點頭,“可是,跟這件事有什麽關係?”
“再好的諜探,不管怎麽隱藏,也終究會有被發現的一天,除非,他能隱藏到騙過這世上所有的人,甚至包括自己。”
“你是說,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諜探……”話音未落,疏離似是驟然明白了什麽,狐疑地看著步清倬,“你不會真的派了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