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女官司攸
掌櫃臉色難堪,卻又不敢發作,看著來人個個冷著一張臉,手中握著刀劍,想來不是尋常人,隻能賠笑道:“這位大人,實在抱歉,小店客房已經住了大半,這天寒地凍的,總不能把客人往外趕,您說是不是?這樣,小的讓人把樓上最好的廂房給您騰出來,您看……”
“你是聽不懂我說的話嗎?”那人往前走了一步,“我說,我要把這間客棧包下。”
說著,他一揚手將櫃台上的算盤與硯台之類的東西全都打落,“我給你一盞茶的時間,把所有人都趕出去,否則,我拆了你的店。”
“聶統領好大的火氣。”門外傳來一道淡然平和的嗓音,而後從門外走進來五個人。
為首的是個披著月色鬥篷、身形嬌小之人,鬥篷的帽子蓋下來遮住了她的半張臉,看不清她的容貌,卻能明顯感覺到她周遭的渾厚氣勢。
隻見她唇角一挑,淺淺一笑,“不知道聶統領在堰都的時候,是不是也這般盛氣淩人?”
眾人一聽“堰都”二字,當即明白過來,堰都是淩國王都,看來這群人是淩國的使臣。
因著淩帝楚軼的祖父病逝的時機實在太過巧合,正好趕上了四國使臣入京的日子,是以今年的淩帝手本便是由楚軼的父親,也就是前淩帝一並送入京中。而後手本與楚軼之父留下,待得冬至日過後,當初護送前淩帝入京的一批侍衛便帶著丘梁帝的回複返回淩國複命。
而眼前這一隊錦衣之人顯然就是那留下等待回複的最後一批淩國侍衛。
聽到身後的聲音,那群人回身看了一眼,看到為首的那個嬌小的女子,不由愣了一下,麵上竟是不由得閃過一絲驚色。
“是你……”為首的錦衣男子嘀咕了一聲,“你來這兒幹什麽?”
“當然是和你們一樣,住店。”女子說著低頭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的算盤,走過去彎腰將算盤撿起,重新放回了櫃台上。
“我們人少,住哪兒都行,隻要方便就好。可是聶統領不一樣,你們這一行十多人,尋常店家怕是沒有那麽多的空房,要麽,你們就分開住,要麽,你們就再往前趕一趕路,興許還能趕在入夜之前到達下一處驛館。”
說著,她從腰間取下錢袋遞過去,“掌櫃的,要兩間房。”
“你……”錦衣人中有人對女子的態度頗為不滿,正欲上前,隻見原本還距離女子很遠的四人突然身形一晃到了她身側,將她護住。
那些錦衣人雖人多勢眾,卻似乎對這區區五人多有忌憚,遲疑了一下,相互看了看。
其中一人冷哼一聲道:“都說這乾國男丁無能,如今竟連這入京的使臣都要派出女人上場,看來乾國是真的……”
話音未落,女子身邊四人中的一人驟然回身,衝到說話的那人麵前,一把掐住他的喉嚨,冷聲道:“女人怎麽了?你家祖祖輩輩裏沒有女人嗎?”
“噗嗤……”樓上正看得興致勃勃的疏離聽聞此言,忍不住笑出聲來。
步清倬伸手捂住她的嘴,一把將她拉到身後,好在動靜很小,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再側身一看,夜辭不知何時也聞聲出來了,睇了兩人一眼,走到圍欄旁,麵無表情地看著樓下。
隻見站在櫃台前正在與掌櫃算房錢的女子似乎根本沒有在意身後發生了什麽事,隻是安安靜靜地做著自己的事。
那個被掐住喉嚨的錦衣人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求救地看著同行之人,那位聶統領想要動手,卻又明知自己不是他們的對手,隻能咬咬牙,低聲道:“司攸姑娘,下屬不懂事兒,言辭冒犯了你,還望莫要見怪。”
名喚司攸的女子卻似沒聽到一般,見掌櫃將多餘的銀兩還了回來,便又從中取出一錠銀子遞到掌櫃麵前,“我們急著趕路,馬匹一定要照顧好,還要勞煩掌櫃多多費心,喂些好點的馬草。”
聶統領見她無動於衷,不由惱怒,卻又不敢發火,隻能強壓著火氣,又道:“司攸大人,咱們都是替主子出來辦事的,我淩國與你乾國素來沒有什麽糾葛,咱還是得饒人處且饒人的好。”
聽這一聲“司攸大人”,司攸終於緩緩回過身來,看了看那個被掐的快要喘不過氣來的錦衣人,又看了看那個身著勁裝的女護衛,衝她搖搖頭。
那女護衛這才不情願地鬆開手,將人推了出去,而後四人一道護送著司攸,在小廝的帶領下上了二樓。
那些淩國的侍衛並未立刻離開,一路目送著司攸進了房間,其中一人小聲問道:“聶統領,咱們現在怎麽辦?”
聶統領大步走到櫃台前一把抓過自己之前丟過去的錢袋,沉聲道:“我們走。”
“我們就這麽走了?那個女人……”
“不走,難道要和他們同住一店?你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留在這裏又怎樣?”
“可是這口氣,屬下咽不下!”
“哼!”聶統領回身瞥了一眼,“咱們不是他們的對手,不代表沒人是他們的對手,這才趕了一天的路,接下來長路漫漫,咱們走著瞧!”說罷,啐了一口,領著眾人離去。
二樓的疏離目送著司攸在女護衛的陪同下進了房間,挑眉詭譎一笑道:“這個姑娘,我喜歡。”
身後的夜辭適時咳了一聲,疏離便回身去看他,問道:“怎麽?夜樓主也喜歡?”
夜辭愣了愣,而後冷著臉色瞪了她一眼,轉身回了房間。
步清倬憋不住笑,拍著疏離的肩道:“我勸你還是少惹他,免得回到玉辭山之後,咱們倆都要遭殃。”
疏離撇撇嘴,“大不了我不回聽七樓。”
“可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還在樓裏呢……”
疏離聞言,笑意更濃,與步清倬一道轉身回屋,進門之前,下意識地朝樓下客棧的門瞥了一眼,又看了看司攸的房間,眼底拂過一抹擔憂。
“這個司攸看起來來頭不小。”
步清倬拉著她坐下,點點頭道:“她是乾帝的心腹,是乾國眾人皆知的奇才,十五歲便以一女子之身躋身朝堂為官,是乾國唯一一位女官。
別看她是個女子,她的頭腦、膽識和勇謀都是尋常男子所比不了的,雖然她現在隻是一個三品言官,可是她的真正身份卻遠不止言官這一個,她是乾國治理朝堂的謀臣,也是乾國將帥的軍師,必要之時,自己還能披甲上陣,領兵作戰。
一年多前南疆異族騷擾乾國邊境,正巧她當時外出辦事,途經交戰之地,隻用了千餘名邊境守將便將萬人異族兵馬擊退。說起來,就算是在整個丘梁,她也能算得上是一位奇才女子。“
“謀者。”疏離挑眉道,“她一個姑娘家,如今既是能以乾國使臣的身份入京呈送乾帝手本,足以可見乾帝對其器重程度。而她在璽涼城的這段時間,沒有鬧出絲毫騷亂,圓圓滿滿地將任務完成了,也足可見她的才能已經得到了祁曄及眾臣的認可……”
越說,她對這個叫司攸的姑娘越有好感,“這樣的女子,別說男人,就連女人都對她討厭不起來,對了,她成婚了嗎?”
步清倬下意識地皺了皺眉,突然有些看不透她,疑惑地看著她,問道:“你一個姑娘家,對她的事兒怎麽這麽感興趣?”
疏離笑得狡黠,“她太好了,而且我和她有眼緣,我這不是想著,如果她還沒嫁人,倒可以給無風……”
步清倬無奈地搖搖頭,打斷她:“顧兄現在身邊不是有個陸姑娘嗎?再說,就顧兄那脾性……不合適。”
疏離道:“這麽說,她果然還沒嫁人?”頓了頓,又兀自點點頭道:“沒嫁人也好,誰說女子一定要嫁人?”
步清倬皺皺眉頭,“你怎麽越說越遠了?”
“我這是在給自己找個關心她、幫助她的理由。”說到這裏,疏離收起了嬉笑之意,“你難道沒看出來,那些淩國的人可不像是那麽好打發的?他們今天沒有大鬧,那是因為他們自知不是對方的對手,而且對方還是深得乾帝器重的司攸,但不代表他們不會背地裏使陰招,那些人方才離開的時候說的話你也聽到了,隻怕這返回乾國的途中不太安寧。”
這一點步清倬顯然也早就看出來了,麵露凝色,微微點了點頭,“你想怎麽做?”
疏離想了想,似乎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妥,又搖了搖頭,“不行,你和夜辭身份特殊,萬一你們一出手,被人發現了,恐會惹來更多麻煩。”
步清倬緊盯著她,“可你不像是要放棄的意思。”
疏離抿唇笑道:“你們不能動手,不代表我不能動手,我不過就是個籍籍無名的江湖閑散客,就算被他們發現了,他們也認不出我來。”
話剛說完,步清倬就忍不住搖頭笑開,“聽七樓夜樓主的救命恩人,驚闕閣兩儀鎖的主人,盛家命案的真凶,聽七樓倬公子的夫人,更別提你與太常卿白欽交情深厚,還能說動中書令韓廷玉為你辦事……你說自己隻是個籍籍無名的江湖閑散客?你覺得這哪一件事說了出去,別人會相信你隻是一個無名小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