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狐麵麵具

  有那麽一瞬間,步清倬腦海裏一片空白,失去了所有的思想與意識,隻是很快地便又回過神來,眸光一轉落在疏離的眼睛上,他看到疏離眼底有湧動的笑意,還夾雜著一抹詭譎。


  而後疏離眨了眨眼睛,步清倬幾乎都能預料到她下一步要做什麽——後退,咧嘴,衝他狡黠一笑。


  於是,在疏離正要後退的刹那,他突然抬起手,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掌控住她的後腦,硬是阻止了她離開。


  她的嘴唇柔柔軟軟的,那股從她體內散發出來的清幽香氣,比他嚐過的最好最香的酒更醉人,他舍不得讓她離開,而且還會越來越上癮,越來越想要更進一步地索求更多。


  疏離瞪了瞪眼,與步清倬對視著,這樣的主次轉變不在她的預料之中,步清倬的強硬果斷也不在她的預料之中,而她分明看到了他眼底狂湧著的躁動。


  她想喊他的名字,可惜她發不出聲音來。


  驀地,步清倬俊朗的眉峰一蹙,動作僵了僵,明顯地感覺到胸口被什麽東西硌了一下,他看了看疏離,而後目光往下移動。


  而疏離也似乎驟然間想到了什麽,趁著他走神的瞬間,抬手摁住他的肩,向後一仰,大口地喘了幾口氣。


  “你……”步清倬看了看她的胸前,又看了看她的眼睛,眼神有些疑惑。


  疏離嘖了嘖嘴,訕訕一笑,垂首從懷裏取出一樣東西交到步清倬手中,“是這個。”


  “這是什麽?”步清倬邊說邊打開外麵包裹著的那一層布,待看清裏麵包著的東西,眼底有微光閃爍,嘴角也不由得浮上一抹笑意,隨即又有些哭笑不得。


  那是一張麵具,狐麵形狀,上麵刻著深淺不一的雲紋,通體以黃金製成,左右兩側延伸向耳際的地方各鑲著一顆碧玉石,即便是邊邊角角的做工也精致異常。


  “給我的?”雖然答案已經很明顯,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疏離頷首。


  “這麽說,你這些天出去就是為了這事兒,白天的時候說要出去取個東西,就是這個?”


  疏離抿抿嘴唇,“原本我是打算吃飯的時候交給你,又或者半夜帶著麵具扮作刺客來襲擊你也行,結果因為淩鐸的事打了個岔,差點把這事給忘了。”


  步清倬努力忍著笑,“怕是你做夢也想不到,會是以這種方式交到我手中。”


  疏離嘴角抽了抽,別開頭去,“你要是不喜歡的話……”


  “喜歡。”步清倬說著試戴了一下,大小正合適,不由展眉笑開,“黃金麵,碧玉石,錦華閣繆夫子的手藝,這張麵具價格不菲吧。”


  “嗯!”疏離沉沉點了點頭,“花了無風不少錢。”


  聞言,步清倬笑意一滯,“顧兄?”


  疏離道:“錢是他給的,我不是沒錢嘛。”頓了頓,見步清倬神色微變,又忙道:“當然,這麵具的圖樣與設計都是我的主意,你要是嫌棄,還給我便是。”


  說罷,她伸手就要去搶麵具,步清倬向後一仰,高高舉起手避開了她,起身站在地上,仔細端詳著麵具。


  “已經送出手的東西,豈有再要回去的道理?再說,我早就念著找繆夫子做一樣東西留作紀念,現在好了,你替我完成了。”


  疏離緊了緊衣襟,道:“你這雙眼睛未免也太過毒辣,隻一眼就能看出這東西是出自錦華閣的繆夫子之手。”


  步清倬將麵具翻過來遞到她麵前,疏離這才發現在背麵的一角還刻著一個“繆”字。


  “這是繆夫子的習慣,但凡出自他手的東西,都會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裏刻上一個‘繆’字,好早以前我有一柄匕首,刀柄就是他做的,可惜十餘年前便丟了。”


  “沒想到你對璽涼城的人和事竟有如此之深的了解。”疏離又恢複了那副盤腿坐的模樣,一手托腮看著正一臉笑意、研究麵具的步清倬,心底悄悄鬆了口氣。


  雖說這麵具出現得尷尬,卻也不失為一個好時機,畢竟,她自認為拚武力的話,自己未見得是步清倬的對手。


  “對了,你怎麽想到送我這個?”


  疏離抬頭道:“你之前的那個不是弄壞了嗎?”


  步清倬一挑眉,“你怎麽知道?”


  疏離道:“那晚在九因城外,也就是被玲瓏閣和修羅殿圍殺的那晚,我救了你,給你藥的時候無意中看到的,你的麵具裂了一條縫,而且從那以後就再也沒見你戴過。”


  步清倬走過來坐下,點了點頭,“其實也沒什麽,我平日裏待在聽七樓,基本用不上。”


  “那可不一定。”疏離挑了挑眉,“說不定今晚就能用得上。”


  “什麽意思?”


  “明天不是要離開了嗎?我打算今晚去一趟丞相府,探一探祁曄的情況。”


  步清倬臉色沉了一下,“你可知丞相府的守衛有多森嚴?”


  疏離想了想,搖搖頭,“比之聽七樓如何?”


  步清倬一愣,隨即明白她的意思,“不相上下。”


  “那就沒什麽好擔心的。”疏離咧嘴笑了笑,“聽七樓我都來去自如,想這丞相府也不是什麽難事兒。難道,你就不想知道祁曄在丞相府裏究竟都在忙些什麽?”


  步清倬自然是想知道,可是臨行前他答應過夜辭,不會去招惹祁曄,更不會惹麻煩上身。然而讓疏離一個人去,他又不放心。


  思忖良久,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麵具上,彎眉一笑道:“好,那我就陪你走這一趟。”


  聞言,疏離當即起身,道了聲“我去換個衣服”,再從裏屋出來時,已然換了一身輕便利落的玄色男裝。


  步清倬看了她兩眼,與她一道往外走去,走出兩步又突然停下。


  “阿離。”他突然出聲問道,“我知道,雖然今天的那個淩鐸不是你要找的淩鐸,可其實你心裏有很大的波動。如今你大仇已報,諸事已了,你大可就此離去,找那個淩鐸也好,找你的穿梭器也罷。可是你到現在卻一個字也沒提,是因為你心裏真的已經想開了,還是因為……”


  “因為我不想離開你。”疏離回身衝他笑了笑,毫不掩飾心裏的回答,“至少現在還不想。”說罷,她拉起麵巾遮住臉,提氣掠去。


  步清倬聞言,麵上的笑意愈濃,戴上疏離送他的狐麵麵具,跟著提氣追了上去。


  丞相府一如既往得安靜,自從上一次祁曄發怒之後,溫月便再也沒有來過丞相府,府裏的下人全都鬆了口氣,尤其是那些經常出入祁曄寢殿伺候的小丫頭。


  照例,入了十一月,冬至祭天大典之後,四封國使臣便要陸續離去,接下來便是十一月底開始忙碌的年終工作盤查,所以中間的這段時間是祁曄少有的能好生休息的時間,也是他難得會不上朝的日子。


  府中的每個角落都有侍衛來回地巡邏著,四處都有值夜之人,想要在這種守衛的情況下避開這些侍衛的耳目,著實有些困難。


  好在兩人輕功與內息深厚,從兩側分兩路一前一後掠去,侍衛中隻有寥寥數人隱約覺得有一道黑影閃過,一會兒在左一會兒在右,問了問身邊的人,沒人發現,便也沒有當回事兒。


  兩人皆是一襲玄色的衣服,在這夜色之中極易隱藏,疏離一路跟著步清倬,輕車熟路地便找到了祁曄的寢殿。


  疏離對此並不驚訝,雖說聽七樓的消息交易撇去了八方之中的帝王一方,然不交易歸不交易,並不代表他們不會收集消息,尤其,步清倬早已明確表示過,聽七樓有心除掉祁曄。


  兩人並沒有進殿,而是在殿外尋了個可以隱蔽的角落停了下來,不遠處有兩個小丫頭正捧著玉盤緩步走來。


  步清倬給疏離使了個眼色,疏離點點頭,抬腳就要衝出去,卻被步清倬一把抓住,衝她搖了搖頭,而後示意她留在這裏,自己則繞到了寢殿的另一側。


  “相爺,您要的茶。”兩個小丫頭走到門外輕輕敲了敲門,輕聲道。


  “送進來。”


  “是。”兩人一人推著一邊的門將門打開,不急不忙地走進去,將茶壺與杯盞都放下之後,便又起身退下,順手帶上了門。


  殿內又一次恢複了平靜,疏離蹲在黑暗中等了許久,殿內始終沒有發出一絲聲響,似乎裏麵根本沒有人,又或者,裏麵的那人內息功法實在太過深厚,她根本察覺不到。


  而不管是那種可能,於她而言,都並非一件好事。


  想了想,她準備悄悄離開,看一看丞相府其他的地方,就在她打算起身之時,突然隻聽殿內傳出一道極冷又極其平穩的男子嗓音:“相爺久等了。”


  疏離覺得這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她好像在哪兒聽過,對於這聲音的主人不由來了興致。


  遲疑一番,她抬手封了自己的兩處穴道,而後靠近寢殿一角,指間凝氣,在窗子上戳了一個小洞,往裏望去。


  “不久,茶剛煮好。”祁曄淡淡應了一聲,沏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推到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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