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祁曄來尋
“師兄……”疏離輕輕念叨了幾遍,“看來,師父對他確實很用心。”
“嗯,上官門主對他用心,他對上官門主亦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這些年給我們提供了很多線索。”
“如此說來,這個人我是必須要親自去會一會了。”
顧無風點著頭應道:“你打算什麽時候去?我安排一下……”
“不必了。”疏離搖搖頭,狡黠一笑,“我自己去就好。”
顧無風微微驚訝,瞪了瞪眼看著疏離,“你……你自己一個人去?”見疏離點頭,又問道:“你這是打算把你的身份告訴他了?”
“這麽重要的一個人,師父這麽器重的一個人,告訴他又何妨?”
顧無風思索了半晌,用力點了點頭,“倒也是,現在門內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著你去見他們呢,你還是盡快抽空回去一趟,把上官門主留給你的那本冊子找出來好好看一看。要我看呐,除了一個聽七樓,上官門主交代的事兒你是一個都沒記住。”
疏離想要反駁,可是想了好一會兒,發現顧無風所言是事實,她根本不知道能說些什麽,隻能撇撇嘴作罷。
“對了,你信上隻說要查韓廷玉的身份,卻沒說找他何事,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你怎麽突然想到要找他?”
疏離抬起手哈了口氣,顧無風了然,領著她朝暖廳走去。
“我找他,主要是因為他身上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白欽正在找這樣東西。”
“白欽?”顧無風直瞪眼,“我沒聽錯吧?白欽要找的東西?你是為了幫白欽?”
“錯,我是為了幫步清倬,也算是為了幫九因那些無辜慘死的人報仇。”疏離邊說邊從腰間取出一封信遞給顧無風。
暖廳內燃了爐子,與外麵的冰天雪地有天上地下之別,顧無風看完信之後,神色瞬息萬變,“這麽說,現在是祁曄的一個心腹要動他的另一個心腹。”
“算是吧。”
“那你覺得,白欽動得了秦光嗎?”
“白欽既然敢開這個口,就必然有一定的把握,更何況,說到底,白欽與祁曄是一家人,可不單單隻是一個心腹那麽簡單,若他們兩虎相鬥,隻能保其一,祁曄不會放著自家兄弟不管的。”
顧無風忍不住點頭,“因為他倆姓氏不一樣,我差點把這茬給忘了,你說的也有道理,若真打起來,祁曄肯定會向著白欽。所以這麽說來,如果我們這次能幫著白欽除了秦光,倒也不是壞事。”
“所以……”疏離神秘一笑,“韓廷玉這一麵,我是非見不可。”
“不過最近因為四封國使臣陸續進京,中書令那邊似乎挺忙的,多半的時間都待在宮中,你先等等,等我打探清楚他何時得空在府中,你再去見他。”
疏離點點頭,捏緊白欽的信,她倒是不急,卻不知白欽那邊可還等得及。
白府一片寂冷,已然不複早些年的喧囂嘈雜。
白欽的父親兄弟三人,祁曄的父親為長房,隻得祁曄一子,二十餘年前,祁夫人突發重病離世之後,其父便病重臥床不起,十二年前,祁曄政變之後沒多久,其父便也病逝,長房一脈就隻剩下祁曄一人。
祁曄搬到丞相府沒多久,二房便因為到外地為官而離開了帝都,自那以後,府中就隻剩下白欽父親的這三房一脈。
前些年,白欽的父親、兄長與弟弟都還在府中,一家人熱熱鬧鬧,兄弟膝下一共有五個孩子,也個個都很可愛。
可就在七年前,白欽的兄長、三房長子、也就是白家的第三子白迪,在任官期間,惹了風流韻事,還因此鬧出了人命,偏偏白迪絲毫沒有悔過之意,隻當自己有個當丞相的大哥,還有個任太常卿、備受重用的親弟弟,沒有人能奈何得了他,卻沒想到最後竟是祁曄親自下令將其流放西嶺蠻荒之地,卻未料人還沒到西嶺,便死在了途中。
經此一事,三房這一脈也突然像是噤聲了一般,趁著到外地經商的機會,一家人全都搬走了。
如今偌大的白府,竟然就隻剩下了庶出、一直以來最不受重視、最不起眼的白欽一人。
“大人……”下人的聲音驟然在門外響起。
白欽心下一顫,醒過神來,抬眼看了看,他撐著腦袋坐起身,揉了揉太陽穴,“什麽事?”
“郡主來了。”
話剛說完,一襲紫袍的溫月便進了門來,揮揮手示意下人退下,兀自走到白欽的軟榻旁坐下,定定看了看白欽,笑問道:“做噩夢了?”
白欽搖搖頭,“本打算考慮考慮怎麽給長公主殿下配藥,不想竟打了盹兒。”頓了頓又道:“你怎麽過來了?”
溫月笑得深沉,一瞬不瞬地看著白欽,半晌,她抿唇淺淺一笑,“我就是想來問問你,你打算什麽時候放我離開?”
聞言,白欽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旋即又淡淡笑了笑,起身給溫月倒了杯茶水,“不是說好了,你輸了棋局,便在我府上留三日不出門嗎?”
“留三日又如何?躲得了這三日,也躲不了一輩子,更何況,祁曄若是要來,你這白府的門也攔不住他。”溫月一臉了然神色,眼角的笑意戚戚然。
“白欽,你的好意我明白,不過我溫月一人做事一人當,人是我殺的,祁曄要問責,自然由我來承擔這個責任。不過就是區區一個卑賤的下人,難不成他要因為一個下人,殺了我不成?”
白欽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沉聲道:“溫月,這麽多年了,你還是不了解他。”
“我了解,所以我知道,他不會殺我。”
“你忘了,他是一個連自己的兄弟都能殺的人。”白欽驟然沉了臉色,“你別忘了當年我那位被流放西嶺、最終死在途中的兄長白迪。”
溫月的表情僵了一下,眼底沒由來地閃過一抹不安之色。
白欽收在眼底,繼續道:“昨天,丞相府的人就已經去過郡主府了,如果他真的找到了白府來,那可能會正如你說言,白府的門也攔不住他。於我而言,我也從來沒想過這道門能攔住他,我所想的,不過是這道門能給我多拖延些時間罷了。”
“拖延時間……”溫月緊緊抿了抿唇,“他真的要殺我?”
白欽沒有回答她,思忖片刻,輕聲道:“溫月,我早就跟你說過很多次,你可以胡鬧,可以任性胡為,你可以做任何其他過分的事,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忤逆他,更不該動他身邊的人。你明知道,這兩點是他最忌諱、最不能容忍的,你卻偏偏要往他的利刃上撞,你要明白,你這不是在挑戰他對你的容忍,而是在拿你自己的命挑戰他的底線。”
溫月蠕了蠕嘴唇,過了好大一會兒,卻始終沒有開口說話,隻是臉色越來越難看,笑意也越來越淒冷。
良久,她深吸一口氣,“這麽說,那天晚上你匆匆忙忙趕去找我,以下棋的名義把我困在白府,是因為他這一次真的對我動了殺機?”
白欽站起身走到門前,沒有說話。
“白欽,這麽多年了,每次下棋你都會有意無意地讓著我,你說你棋藝不精,這些年從來沒有贏過我,隻有這一次,你贏了。我知道,你是這世上最了解祁曄的人,所以這一次,他是真的……”
“大人!”不等溫月把話說完,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道驚呼聲。
溫月心下一凜,下意識地起身走到門前,與白欽一道看著那人小跑著到近前,神色慌張地看了溫月一眼,行禮道:“大人,丞……丞相大人來了……”
白欽眉心一擰,回身看了溫月一眼,問道:“他親自來的?”
“是,已經到了大門外。”
白欽臉上隻有一閃而過的驚慌,很快便又冷靜下來,略一沉吟,伸手招來一個小丫頭,吩咐道:“即刻帶郡主到內院待著,沒有我的命令,不容任何人進出。”
說著又轉向溫月道:“這一次你必須聽我的,內院等著,此事就交由我來處理。”
溫月用力咬著嘴唇,“我做的事我自己承擔……”
“你承擔不起。”白欽冷冷打斷她,“你為何要留著這條命,你比我更清楚,既然好不容易活下來了,那就好好活著,放心,我有安排。”
溫月還想再說什麽,一抬頭迎上白欽的眼神,驟然一怔,相識這麽久,她還是第一次在白欽的臉上看到這般凝重又認真的表情。
定了定神,她終究是不想在白府惹出麻煩來,隻能點了點頭,應了白欽的意,隨著那個丫頭離開。
目送著溫月離開之後,白欽又轉向那下人問道:“之前讓你準備的人可準備好了?”
“大人放心,早就已經安排妥當。”
“好,可以出發了。記得,從後門離開。”
“是。”下人應了一聲,轉身匆忙離去。
待所有人都離開了,白欽回到桌旁,看了看桌上的杯盞,伸手端起一杯將茶水倒掉,放到茶案上擺好,隻留下了一隻杯盞。
而後取來棋盤坐下,閉上眼睛沉思半晌,再次睜開眼睛時,神色已然恢複一片清明平靜之色。
他端起杯盞抿了一口,執起一枚棋子,尚未來得及落下,就聽門外傳來一道陰沉的嗓音:“你倒是好興致,這種時候還能躲在府中一個人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