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同處一室
話剛問出口,她就有些後悔了,連連擺手,起身往後退去,“罷了,是我糊塗了,你不用回答,時間不早了,早些歇著吧。”
步清倬看著她自問自答的樣子,忍不住淺淺一笑,跟著她起身,“這個問題也不是不能答,畢竟聽七樓幹的就是收集各路消息的營生,溫月的事也確實從聽七樓打聽出來的,不過我知道這並不是你想要的答案。”
疏離笑道:“但至少,這個答案沒有說謊。”
“也對,隻要是真話,就不算違背約定。”這麽一合計,兩人的情緒也稍微提高了些。
累了這麽些天,疏離早就有些乏了,打了個哈欠,走到床邊坐下,正要脫鞋上床,卻發現步清倬一直跟在她身後,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你還在這幹什麽?”
“休息啊。”步清倬聳聳肩,“塵綰隻準備了這麽一間房,再說,若是讓外麵的人知道你我夫婦分房睡,那可就不好了。”
疏離看了看門窗,又看了看暖爐,脫下鞋子一骨碌鑽進被子了,“那你就自己想辦法吧。”說罷,拉過被子從頭蒙到腳,坦然地睡去了。
步清倬就這麽站在她的床邊,心想著就這麽就一直看著她,她總不可能說得著吧,然而等了許久,也沒見床上的人有什麽動靜,沒過多會兒,被子下麵便傳來徐緩平穩的呼吸聲。
疏離已經睡著了!
步清倬瞪了瞪眼,張了張嘴卻不知能說些什麽,末了隻能長歎一聲作罷,走到床邊坐下,看了看被子裏縮成一團的人,突然勾起唇角幽幽一笑。
看來她是真的累了。
難得睡了個早覺,而且睡得還算安穩,第二天起身,疏離感覺這些天連日趕路的疲乏總算去了大半,縮在被子裏伸了個懶腰,“哎呦”了兩聲。
突然隻聽帳外傳來一道女子的嗓音:“夫人醒啦。”
疏離一愣,看了看垂下的簾帳,伸出一隻手撩起一角伸頭看了看,隻見一名小丫頭將手中的水盆放下,笑盈盈地走過來道:“夫人現在要起身洗漱嗎?”
一口一個“夫人”,叫得疏離有些失神,眨了眨眼,張口問道:“步……他呢?”
“夫人是問公子嗎?公子一早就出去了,臨走時還吩咐,絕對不能叫醒夫人,要等夫人自己醒來。”
“是嗎?”疏離遲疑了片刻,扭扭脖子,終於鼓起勇氣從被子裏坐起身來,“那就現在起吧。”
她對這紅綃坊並不了解,昨天第一次進來,也沒能好好逛一逛熟悉一下環境,這會兒步清倬不在,她一個人反倒無聊起來。
隨便吃了幾口早飯之後,琢磨著找個丫頭帶著她到院子裏逛一逛,丫頭來的倒是快,卻不是帶她逛院子,而是領她去綠漪那裏。
疏離到了之後才發現,塵綰也在,綠漪已經蘇醒,麵色不再似昨日那般,而是恢複了正常膚色,整個人看起來與常人無異,若非她開口說話時,那嘶啞低沉的嗓音,倒真的看不出異樣來。
甫一見到疏離,她便準備起身下地道謝,疏離連忙將她攔住,不解地看著兩人,塵綰笑道:“清倬都已經跟我說了,昨天多虧你及時出手,救下了她們倆,尤其是綠漪……”
“不必。”疏離連連擺手,“你們不嫌我給你們惹了麻煩就好。”
塵綰替綠漪蓋好被子,示意她好好休息,領著疏離出了門,她走在前麵,疏離就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兩人就這麽一言不發地走了約莫一刻鍾。
突然,塵綰停下腳步,回身定定看著疏離,“疏離姑娘,有些話我還是想要與你說明白,你也知道,清倬是我弟弟,所以我最見不得他受到什麽傷害,對我來說,必要的時候,我可以用我的命去換他的命,你能明白嗎?”
疏離臉色僵了僵,她懂,她當然懂,不僅懂,她還這麽做了。
塵綰對步清倬的感情,想必與她對淩鐸的感情一樣。
想到這裏,她沉沉點點頭,“塵綰姑娘話中有話,有什麽事您不妨直說,說得明白點,溝通起來也會更快一點。”
“好,既然你這麽爽快,我也就不遮掩了,清倬與我說過,他現在不會問你是什麽人,什麽身份,有什麽目的之類的,他還說,也不希望別人替他去問這些。我尊重他,也尊重你,但是有個問題,我必須要問清楚。”
“請問。”
“你會傷害他嗎?”
疏離心下咯噔一跳,定定看著塵綰,本以為她會問什麽刁難的問題,卻沒想到最後竟是一個如此簡單明了、卻又直接坦蕩的問題。
“我知道,也許你會覺得這個問題很荒謬,但這卻是我們身邊的每一個人最關心的問題。”
“我明白。”疏離頷首,想了想,道:“你問我會不會傷害他,這個問題我沒辦法向你保證,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今後會不會因為一些在別人看來不值一提的小事而與他發生爭執之類的,我能向你保證的,是我的本心。對於步清倬,我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盡力保護好他。可能在這個過程中,我的一些舉動和行為不會那麽的切合他意,又或者有些時候為了保住一些,可能也要舍棄一些。這些都是不可避免、可能存在的。但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會想要去害他,他救過我的命,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我。”
這樣的回答並不在塵綰預料中,然而仔細一想,她反倒對這樣的回答更加滿意,也許是她問錯了問題,她應該問:你會不會害他。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的了,疏離方才的回答已經給了她答案。
“疏離。”塵綰走到她麵前,握住她的手,“多謝。”
疏離神色有些訕然,下意識地想要往後退,“塵綰姑娘太年輕了,否則,我甚至要懷疑你與步清倬究竟是姐弟還是母子,你現在對他的關懷像極了一個母親對兒子的保護。”
塵綰聞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要是有這麽大個兒子,做夢都能笑醒了。”
“聊什麽呢,這麽開心?”步清倬從一旁走來,很自覺地走到疏離身邊站定,警覺地看著塵綰,“你又跟她說了些什麽?”
塵綰一臉冤枉的表情,無奈地撇撇嘴,搖了搖頭,“我能與她說什麽?說來說去,還不都是你的事?”
說著,她領著兩人往蘭苑走去,“淩國的事你們應該都已經聽說了,前些天淩帝已經入京為人質,可是國不可一日無君,今天一早得到消息,淩國已經由太子楚軼繼位,成為新的淩帝。”
這件事步清倬與疏離早已談起過,此時聽來並不覺得奇怪,隻是有些不勝唏噓。
“一人喪,滿門分裂,這樣的製度竟然還有人美其名曰以孝為先?”步清倬嘴角掛著譏諷的冷笑,“定下這般製度之人,怕是對孝道有什麽誤解。”
“自欺欺人罷了。”塵綰笑得冷冽,“誰有權勢,誰說的話便是道理,是王法,自古以來便是如此。”
步清倬斂了斂眉,看了身邊的疏離一眼,正好疏離也向他看來,兩人相視,微微頷首,疏離道:“聽聞昭國使臣已經入京。”
塵綰點頭,“也是今天的事,人已經進宮麵了聖,將昭帝的手本呈交與聖上,聖上似乎對昭帝這次的手本頗為滿意,正與祁曄商議著允許昭國推行新政之事。”
“昭國提了新政?”
“也算不得新政,就是一些新出的律令,聽說祁曄看了也連連稱讚,看來這位昭帝倒是合他們的意。”
步清倬道:“我記得昭國眼下的這位昭帝寧馳脩,就是一年前新登帝位的。”
塵綰道:“不錯,差不多是一年前。可詭異的是,其父已崩,他卻遲遲沒有被召入京中,反倒是不久之後將其叔父召入京為質。”
疏離微微一驚,“叔父?昭國皇族沒有其他人了嗎?”
塵綰歎息一聲,搖搖頭,“昭帝寧馳脩之父與其母感情深厚,一生隻有一妻,並無嬪妾,其妻育有兩子一女,十餘年前昭國動亂,其中一子一女在動亂中喪生,隻剩下如今的寧馳脩一人。寧馳脩之父在京中病逝之時,寧馳脩無父無母,無兒無女,甚至連一個兄弟姐妹都沒有,無奈之下,隻能按著輩分來,將其叔父召入京中。之前還曾有大臣想過要將昭帝更替,換做那位叔父的子女,不過此想法被祁曄否決了。”
步清倬道:“如今的昭帝可不是他們想換就能換得了的,寧馳脩是個聰明人,想要動他,沒那麽簡單,聽說,乾國已與之暗中結盟。”
塵綰道:“結盟倒也不算,隻不過就是交往甚密了些。然而這些在聖上與祁曄眼中,可就沒那麽簡單了,這數百年來,封國的事一直都是詭譎多變的,誰也說不準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雖有孝道製約著他們,可是誰又能保證不會有人為了權勢而不顧這些束縛,做出什麽出格之事?強政之下,懷柔之策也是不可缺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