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聽七樓被算計
“尋常男子或有用月下香之人,卻不會有人用脂粉。”主上定了定神,替千林將衣物整理好,退後兩步,示意千詔音蓋上了棺蓋。
疏途道:“如果凶手不是步清倬,而是南疆一帶的人,會不會是……”他沒有把話說完,意有所指地看了主上和千詔音一眼。
千詔音拳頭握得咯咯作響,卻又礙於主上在,不敢肆意發怒,強忍著心頭的恨意,沉聲道:“恨就恨在我們現在沒有任何的證據和線索!從傷口上來看,根本無法判定凶手的武功路數,若真如主上所言,是兩人合力殺害家父,想必是凶手為了隱藏自己的功法與兵器,而使用了蠻力,可越是如此,就越讓人起疑,這凶手必然是江湖中掛了名的人。”
主上問道:“你是不是已經有了懷疑之人?”
千詔音咬緊牙,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玲瓏閣!”
靈淺適時出聲:“主上,玲瓏閣確實有位重要之人就在九因。”
“何人?”
“少主雲綏。”
聞言,幾人相視一眼,臉色都沉了沉。
主上道:“之前與你一道前來截殺夜辭的是蕭遙瑾,可惜你們失敗了,沒過多久,千林便趕來九因,雲綏此行想必也是因為此事。隻是他沒想到,原本同乘一船的修羅殿竟會突然倒戈相向,欲與聽七樓修好,若此事達成,必然是對玲瓏閣最為不利。”
靈淺道:“所以……他們便趁著千殿主與倬公子會麵之時,害死千殿主,嫁禍聽七樓,挑起聽七樓與修羅殿、乃至眾多江湖同道之間的仇恨,一箭雙雕。”
千詔音雙目漸漸變得猩紅,臉上的殺意越來越濃,突然他轉身就要往外走去,卻聽得主上一聲輕喝:“站住,你去哪裏?”
“報仇!”
“證據呢?”
“主上,此事再明白不過,還要何證據?”
“你別忘了,玲瓏閣是依附何人而生?”
千詔音愣了愣,回身看著他,聽他說下去:“眾所周知,雲綏是晏國皇族霍氏的人,與晏國平鸞公主關係甚是密切,換言之,玲瓏閣早已不算是普通的江湖門派,而是晏國皇族的一部分,對玲瓏閣動手,便是對晏國皇族動手。若隻是尋常的江湖尋仇,倒也另有說法,可眼下修羅殿的真正身份已經藏不住了,早已有人開始懷疑修羅殿與昭國皇族寧氏的關係,此時動手,若給不出一個既合理又能說服眾人的理由,那便等同於是昭國在向晏國宣戰,其中利害,你可分得清?”
聽了這一番話,千詔音臉色一陣陣煞白,看了看主上,又看了看棺槨,顯然很不甘心。
疏途忍不住道:“可是,如果一直找不到充分的證據,千殿主被害這事難道就這麽算了?”
“算了?”主上眼底驟然閃過一抹厲色,神色變得清冷,“動了我的人,想就這麽算了?”
“主上有何打算?”
“仇必須要報,隻不過不能讓詔音出麵,既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去,那就隻能另尋他法了。”他不緊不慢地說著,踱步至門旁,“此番他們嫁禍聽七樓,絕不會就此作罷,必然還會再有後招,聽七樓那邊也不是坐以待斃、甘願吃虧的主兒,這段日子修羅殿和玲瓏閣可沒少遭難,如今就算修羅殿不動,聽七樓也必會有所動作。”
千詔音情緒稍稍平穩了些,“主上的意思是,我們暫且按兵不動,先讓聽七樓與玲瓏閣……”
“聽七樓會不會對玲瓏閣動手,全看聽七樓究竟能查到什麽線索,不過,以聽七樓打探消息的能力,查找線索應該不難。”主上微微眯了眯眼睛,轉過身看著千詔音,“我會派人盯著聽七樓,需要出手相助之時我自會派人出手,你且安心守著你父親,待過了頭七,便即刻將棺槨帶回昭國安葬,尋找證據一事我來處理。”
千詔音還想再說什麽,可是迎上主上沉冷的目光,幾番猶豫,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沉沉點了點頭,“是,屬下謹遵主上之令。”
主上拍了拍他的肩,“千林走了,這修羅殿便靠你了,詔音,從今往後,你就不再是千少主了。”
千詔音先是不解地怔了怔,很快便回過神來,回身定定看著父親的棺槨,眉頭越皺越深,一句話也說不出。
由秋轉入冬的九因氣候愈發多變,前一日還風晴朗朗,第二日便陰雨蒙蒙。
司陵進門來的時候,從門外帶進來一股寒氣,坐在案前的夜辭下意識地擰了擰眉,瞥了一眼正半躺在軟蹋上的步清倬,甩手撩起一方帕子打在司陵懷裏,揮手示意他後退,淡淡道:“擦擦。”
司陵接過帕子在手,看著一臉笑意的步清倬,了然地後退兩步,將外麵有些淋濕的披風退下,擦了擦頭發和臉上的水,走到火盆旁烤著,這才回身看著兩位主子回話。
“屬下已經派人去查了,這幾日確有不少江湖散客往著九因聚攏,其中有好幾位江湖地位頗高之人。再者,昭國前往帝都呈送昭帝手本的使臣這兩天會途經九因,乾國也派了一位使臣入京,不過尚且不知何時能到。至於淩國,淩帝之父新喪,淩帝急著趕往帝都守喪,輕裝疾行,已經奏報丘梁帝,不會經過九因,而是抄了近道,最多再過三五日就能抵達帝都。此外,因為平風縣主和何總兵遇害一事,京中派出了兩位京官前來九因,有意盡快將新的總兵人選定下來。”
一口氣把話說完,他停下來喝口熱茶,乖乖地走到一旁坐下。
夜辭微微斂眉,問道:“可有說乾國來的使臣是何人?”
司陵搖搖頭,“這個暫且不知,樓主若是想要知道,屬下再派人去細查……”
“不必了。”夜辭搖搖頭,感覺到步清倬正在看著他,便回望過去,果然看到步清倬一臉考量與探究之色。
“你莫不是在想,那乾國的使臣會不會是……”
“乾國的使臣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往著九因聚集的江湖人士。”夜辭打斷他,“既然這些人是在千林遇害前就開始往九因來的,多半是受人指使或者蒙蔽,看來,是衝著我們來的。”
步清倬頗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太息一聲,“我聽七樓一直以來修身養性,不招惹是非,從聽七樓出去的消息多半都是他們主動上門來求,如今竟也成了我們的不是,不僅五次三番惹來殺身之禍,更是有人想要讓聽七樓陷入江湖紛爭與仇殺之中。”
說話間,他已經坐起身下了床,司陵見狀,連忙上前取來外衣給他披上,將一旁的火盆移近了些。
“可是,現如今,所謂的江湖早已與朝廷、與官場割舍不開,哪一門哪一派背後沒有點朝廷勢力的支撐?他們的所作所為又何曾脫離過朝廷的控製?隻怕,此番來的這些人不是受晏國皇族指使,便是衝著為千林報仇而來。”
“所以,這顯然是一場早已策劃好的計,有人先一步得知了你與千林會麵的消息,設計在你趕到之時殺了千林,又暗中通知了千詔音,讓他趕到的時候正好看到千林被殺,將你認作凶手。此人明知不管是千詔音,還是整個修羅殿,都不是你、不是聽七樓的對手,他的真正目的也並非是要借修羅殿的手除掉聽七樓,而是要讓聽七樓背上殺害修羅殿主的罪名,引起江湖同道的不滿與討伐,若是再能逼著你動手殺了千詔音,那就更好了,到那時候聽七樓便會名聲掃地,成為整個江湖武林,甚至是朝廷的公敵。”
夜辭的臉色一點一點沉下去,眸色森寒,看向步清倬,“與你最初所料略有偏差。”
步清倬也不急,輕嗬一聲,在他身邊坐下,“那是因為最初並不知道這麽多消息,事發之後,一切都太安靜了,我本以為他隻是想要挑起聽七樓與修羅殿之間的仇恨,當時還在想,這個名聲在外的玲瓏閣少主也不過如此,算不得聰明絕頂,不過聽你方才所言,這個雲綏還真的不能小覷。”
他停了停,一臉認真地看著夜辭,幽幽道:“樓主,我們被人算計了。”
夜辭道:“你想怎麽做?”
步清倬輕笑,“你知道的,我這個人最討厭被人利用和算計,既然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地將主意打到我身上了,我總不能坐視不理。”
夜辭垂首,兀自給自己倒了杯熱茶,“現在所有人都覺得千林死於聽七樓之手,若這種時候玲瓏閣的人再折在聽七樓手中,難免會讓世人覺得我聽七樓手段殘忍,不近人情。”
步清倬挑眉,“我何曾說過要用聽七樓的人去動玲瓏閣的人?”
夜辭端起杯盞的手停在半空中,看了步清倬一眼,想了想,而後緩緩將杯盞送到嘴邊抿了一口,“收斂一些,不要鬧出太大的動靜,萬事還是以和為貴的好,九因也需要安寧一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