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凶器兩儀鎖
不知是何人將何總兵遇害的消息泄露了出去,等白欽一行人再回到總兵府時,城裏早起的人幾乎都已經得知了此事,總兵府外裏裏外外圍了好幾圈的百姓,都在翹首張望。
九因局勢一直以來都很特殊,對於丘梁而言,處於王州與封國交界處的九因,就如同連同生死陰陽、地獄人間的一扇門。
在這裏,有朝廷的人,也有王州的人,更有行事向來詭異的江湖人。
正也因此,這裏的總兵大人幾乎管不上什麽事,平日裏最多也就管管雞鳴狗盜之事,再大一點的事兒,不是由朝臣親眷處理,便是有江湖之人出麵,總兵府幾乎插不上手。
是以何總兵在此的兩年基本不管事,自然也就不會得罪什麽人,卻不知究竟是何人,竟然會在這種時候,突然對他下了殺手。
白欽在總兵府侍衛的帶領下,一路穿過長廊,直奔何總兵書房。
途中聽一直在何總兵身邊伺候的下人說,昨天晚上曾經聽何總兵提起過,希望能在白欽回京時,將盛家一案的案情說明帶一份回京。
為此,何總兵在書房待到很晚,準備連夜將案情說明寫出來,到了下半夜,何總兵便讓伺候的下人都退下休息了,隻留了一個值夜的侍衛。
一大早,侍衛左右等不到何總兵出門,敲門也沒人應,還以為何總兵在房裏睡著了,直到後來察覺到不對勁,推門進去一看,何總兵躺在書案旁的地上,早已沒了呼吸,身下的衣裳已經被鮮血浸濕,而致命傷就在頸間,傷口環了頸部一周,而且是一刀形成的,而非多次劃割。
將傷口仔細檢查了一番,白欽的臉色越發沉冷,這樣的傷口頗有些詭異,並非尋常武器造成,而據他所知,能造成這種傷口的凶器隻有一種——
思緒驟然停下,他回過神來,看了看麵前的屍體,又起身將四周打量了一圈。
四周一切都完好無損,房內也沒有什麽明顯的打鬥痕跡,這就意味著凶手身手極高,不僅可以輕而易舉地避開總兵府中眾多侍衛,更是能在何總兵毫無察覺地情況下悄悄進了房間,靠近他身邊。
又或者,何總兵本就沒有對他存有戒心……
“這是……兩儀鎖?”身後的侍衛中突然有人出聲,打破書房內的沉寂。
白欽眉心霍地一擰,循聲望去,隻見說話的是一名年輕的侍衛,便以眼神示意他上前來,沉聲問道:“你方才說什麽?”
那人有些害怕地向後退了退,見白欽緊盯著他看,停了停,又往前走了兩步,低下頭去支支吾吾道:“小、小的也是聽別人說的,說是那……那驚闕閣的兩儀鎖殺人之後,留下的傷口便是繞頸一周,傷口細小卻很深,小的方才瞧見總兵大人的傷口與傳聞中的很像,所以就……”
“你是聽誰說的?”
“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當年兩儀鎖剛剛問世,關於它的種種便傳遍了江湖,作為一枚武器,它所形成的傷口形狀自然也是眾人皆知的事兒……”
白欽心下毫無征兆地突然漏跳了一拍,略有些驚訝地看了那侍衛一眼。
身邊的隨從湊上前來小聲道:“大人,那兩儀鎖可是驚闕閣之物,丞相曾有交代,與驚闕閣有關的事最好不要插手,連問都不要多問,可是現在死的人是一城總兵,此事又該如何是好?”
“驚闕閣之物……”白欽輕輕念叨一聲,“可是近來不是在傳,那枚兩儀鎖已經被閣主玄闕送人了嗎?”
“即便是送了人,也必然是送給了與驚闕閣關係密切之人,咱們……真的要查嗎?”
“已經到了這一步,豈是你我說不查就不查的?”白欽笑意有些嘲諷,喃喃道:“前腳死了盛家五口,後腳又死了一個總兵大人,這九因城當真是不太平。”
說罷,他轉身大步出了門去,沉聲吩咐道:“傳令下去,立刻追查兩儀鎖的去向,找到如今正在使用兩儀鎖的人。”
頓了頓,他垂下眼眉深沉一笑,又補充道:“但凡能提供有關線索之人,必有重賞。”
聽七樓,夙夜閣。
聞司陵所言,剛剛坐下的步清倬立刻又站了起來,蹙眉道:“兩儀鎖?”
司陵的臉色也不大好看,用力點點頭,“已經暫時確定了,何總兵身上唯一的傷口也是致命傷,就在頸間,而能造成這種傷口的兵器,目前為人所知的就隻有兩儀鎖。”
步清倬冷著臉色沉思了片刻,突然冷笑一聲,“原來,這就是雲綏的計,這就是他準備讓其他人幫他尋找仇人的法子。他很清楚,憑他一人之力,想要在九因找到疏離根本不可能,而眼下正好有個現成的幫手在九因,他又何樂而不為?”
“公子是說,雲綏殺了何總兵,故意嫁禍給疏離?”
步清倬正要應聲,就聽門外的下人道:“公子,唐立來了。”
步清倬沒有說話,點點頭示意將人領進來,不多會兒,一名身著藏青色勁裝的男子在下人的引領下快步走來。
“倬公子。”名喚唐立的男子約莫二十五歲,樣貌端正,身形高挑,他向步清倬行了一禮之後便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多一步不走,多一個字不說。
步清倬揮揮手示意下人退下,又招手示意唐立走近些,“讓你辦的事,如何了?”
唐立點點頭,“在下一接到公子的指令,便將任務分派了下去,從九月初六一早到現在,九因所有城門處都未見公子要找的人出過城,這幾天在下在城裏轉了好幾圈,也未曾見到公子要找的那個人,如果真如公子所言,這個人在初五夜裏進了城,那她此時此刻應該還在城內,並沒有離開。”
“還在城內……”聽到這四個字,步清倬心下泛起一絲異樣的情緒,說不清究竟是擔憂還是心安,又或者是兩者都有。
“依你之見,如果人真的還在城內沒有離開,而你卻從未找到她,她最有可能藏身在九因城內何處?”
“這個還真不好說。”唐立皺了皺眉,認真思索了一會兒,“不過,公子行走江湖多年,應該聽說過大隱隱於市這句話,她既然有心藏在九因城這樣的地方,想要幽深僻靜必然不可能,那就幹脆置身於鬧市之中,越是如此,越不容易被人發現……”
突然他眼睛一亮,定定看著步清倬,“兩種地方,第一,歌坊技館,第二,客棧酒肆。”
聞言,步清倬唇角也沒由來地溢出一抹淺笑,幽幽道:“酒肆。”
唐立和司陵幾乎同聲問道:“為何?”
步清倬隻是笑,並不答,旁人不知,他卻清楚得很,那個丫頭分明就是個嗜酒如命之徒,當初她有傷在身未愈,卻因為肚子裏的酒蟲鬧騰,大半夜去廚房偷酒喝,可見酒癮不小。
若是要她選一個地方這麽長期待著,回避塵世,酒肆便是她最好的去處——
不醉不歸後院,風先生一如往常地將外麵打聽來的消息告知疏離。
“何總兵死於兩儀鎖?”疏離險些被酒水嗆著,輕咳兩聲,一臉愕然地看著風先生。
見他神色認真地點點頭,她也恢複嚴肅的表情,垂首想了想,道:“看來有人出手了,不是玲瓏閣便是修羅殿。”
風先生頗有些無奈,“他們這次是真的不打算放過你了。”
“那又如何?說到底,他們還是不知道我是誰,否則早就來抓我了,還用得著費這麽大的勁兒?”
風先生似乎想說什麽,可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猶豫了一會兒,轉身欲走。
疏離上前道:“站住,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說?”
風先生便咬咬嘴唇道:“你之前讓我查可能與江無緣有關之人,派出去的人倒真的查到了一個身份與你所說相似的人。”
“誰?”
“丘梁中書侍郎陸通銘,差不多四個多月前,江無緣前往帝都辦事,曾暗中與其見過一麵。雖然那一次江無緣所見之人並不止陸通銘一個,可是,其他幾人都是早已紮根丘梁多年的閥門貴族,隻有這個陸通銘是在三十多年前從外地遷徙而來。”
疏離皺眉,“如此就斷定,他就是江無緣背後的指使者?”
風先生搖搖頭,“當然不是,陸家……是從晏國遷徙出來的。”
聞言,疏離表情一怔,“晏國……玲瓏閣?”
風先生頷首,“所以,我在想,陸家會不會就是我們要找的人,這件事我實在不放心交予旁人去做,可是眼下,我也不能就這麽離開,你這邊的事我不放心……”
“你盡管處理你的事,不用擔心我,大不了我向你保證,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就老老實實地待在不醉不歸,哪兒也不去,一切都等你回來之後再說,如何?”
話雖如此,風先生卻顯然並不信任她,神色懷疑地將她打量了一番,一時間卻又想不到更好的法子,隻能勉強點了點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九因城,終於因為何總兵的事再一次陷入了喧囂之中。
不過兩天時間,城裏城外都知道了“兩儀鎖”這樣東西,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殺死何總兵的兵器就是那傳聞中的兩儀鎖。
百姓整天討論著此事,他們察覺不了這其中的蹊蹺之處,疏離卻早已看得透徹。
這一場喧囂與哄鬧顯然是有人在背後刻意推波助瀾而致,而經過這兩天所得到的消息來看,風波正是衝著她而來。
疏離倒也不懼,這世上知道她有兩儀鎖的人本就沒幾個,僅有的幾個人也都絕對不可能背叛她,所以她根本不擔心。她現在關心的是,這一場風波何時能過去,白欽何時能離開,而她又要等到何時,才能光明正大地到前院,暢暢快快地喝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