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果然還是看不透
月凝臉色“唰”地一陣蒼白,緊緊絞在一起的手微微顫抖著,目光帶著怨恨盯著疏離的背影。
司陵則是一臉發現新奇事的表情,瞪大眼睛、滿臉八卦地看著疏離和步清倬,若非白欽在場,他定要衝過去抓住疏離問個明白。
而後他想起了什麽似的,突然賊賊一笑,衝疏離道:“你還說漏了一點……”
疏離和步清倬臉色一沉,齊刷刷地落在他身上,他有些心虛地後退了一步,昂著頭道:“你可不止二十四那晚留在公子房裏,其實你二十三那晚也在公子房裏待了一宿,二十四那天我去見公子的時候,你不就是在公子房裏吃的早飯?”
聞言,步清倬和疏離都稍稍鬆了口氣,繼而向白欽看去。
隻見白欽眼底的疑色更濃,他相信自己的直覺,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疏離與他通過畫像所想象出來的那個凶手實在太像,可是,眼前的情況他又無從辯駁。
他來得突然,向他告密的那人也承諾會看準機會將疏離支開,不會給她和其他人串通的機會,可是疏離所言與步清倬在他耳邊所說的話卻如出一轍。
方才步清倬與他耳語:“步某有些擔心,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在這麽多人麵前說這事,恐會有些為難,畢竟二十四那晚,她一直在步某房中,未曾離開半步。”
這麽說,她當真不是凶手,隻是長了一張與凶手十分相似的臉?
“大人還有什麽其他的問題要問嗎?”疏離開口,打破廳內的沉靜。
白欽雖心中思緒萬千,麵上卻平靜淡然,淺淺一笑,“既然疏離姑娘並非白某要找的人,那就不必再多問了,方才若有唐突之處,還望姑娘莫怪。”
疏離欠身行禮,“大人言重了,身為丘梁子民,這些都是疏離應該做的。”
“姑娘不怪就好。”白欽太息一聲,站起身來,向步清倬抱拳,“白某心中疑惑已解,就不叨擾了,勞煩倬公子代為向夜樓主問好,他日夜樓主出關之後,白某若得空,再親自登門拜訪。”
“大人客氣。”步清倬回禮,與疏離交換了一個眼神,“步某還有些事要處理,恕不遠送了。”說著,他朝司陵瞥了一眼,“司陵,送白大人。”
司陵應了一聲,大步上前來對著白欽行禮示意,“白大人請。”
白欽腳步極緩,路過疏離身邊的時候他停了停腳步,擰眉瞥了疏離一眼,“姑娘受傷了?”
疏離垂首淺笑,“大人忘了?我方才說了,前些天我家公子遇刺,那晚公子沒有受傷,不過我被刺了一劍,這不,到現在傷口還沒有痊愈。聽聞白大人醫術高絕,可否鬥膽向白大人討個神藥,能讓傷口盡快愈合,又不留下疤痕?”
“白某確實略通醫術,醫術高絕卻不敢當,隻是現在沒有帶著藥箱,待白某回去了,配些藥命人給姑娘送來。”
“那疏離就在此先行謝過大人了。”疏離說著後退一步欠身行了一禮。
白欽也不想再多言,回身看了步清倬一眼,頷首致意,而後在司陵的引領下朝著外麵走去。
直到白欽一行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之中,疏離和步清倬麵上那勉強擠出來的一絲假笑頓然消失。
月凝戰戰兢兢地抬頭來看了一眼,隻見步清倬麵色陰沉,眼底帶著殺意,那是她很少見到的表情,那樣的表情讓她莫名懼怕,想要逃走。
“其他人都退下。”他掃了眾人一眼,嗓音冰冷,眾人連忙躬身離開,月凝剛剛轉身,便聽他又道:“月凝留下。”
司陵一路將白欽三人送到了聽七樓外,與隨他而來的另外兩名侍衛會和了,這才轉身離開。
他剛走,守在外麵的兩人就一臉焦急地湊到白欽麵前,壓低聲音道:“大人,方才城裏的兄弟來傳話,凶手……凶手抓到了!”
白欽神色一驚,看了看九因城內,又回身看了看立於山間的聽七樓,突然隻覺這聽七樓比之他所聽聞的又更加神秘了許多。
不過眼下根本沒有時間容他多想,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城內被抓住的那個凶手,究竟是怎麽回事。
正廳內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三個人,完全不同的三種表情,步清倬陰沉,疏離淡漠,月凝恐慌。
步清倬退到座位旁坐下,端起手邊的杯盞,眉眼低垂,有一下沒一下地蕩著杯蓋,發出清脆的“當當”聲響。
良久,久到步清倬手中的茶已經冷了,他抿了一口,皺了皺眉,終於放下,抬頭看了兩人一眼,低聲道:“今天的事……”
月凝神色一驚,正要應聲,卻聽步清倬話鋒一轉,“疏離,方才是誰讓你過來的?”
“嗬嗬……”疏離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輕輕笑了兩聲,笑意微涼,她抬頭一瞬不瞬地看著步清倬,試圖從他的眼中看出些什麽,可是那雙眸子裏隻有一汪深潭,深不見底,什麽都看不到。
“步清倬。”她突然直呼了一聲他的名字,步清倬眉角動了動,沒有出聲,而是回望過去。
一旁的月凝有些不明情況,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流轉了幾圈,快步走到疏離身邊衝疏離低斥:“放肆,竟敢直呼公子名……”
話音未落,疏離突然抬手,掌心有氣流湧動,朝著月凝襲去,月凝的聲音戛然而止,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我果然……”疏離始終都沒有再多看月凝一眼,目不轉睛地看著步清倬,嗓音有些低沉清涼,她微微歎息一聲,搖了搖頭,“我果然還是看不透你。步清倬,看來是我太自以為是,太荒唐了。”
她最後定定看了步清倬一眼,垂下手,長舒一口氣,轉過身大步離開。
看著那道漸漸走遠的背影,步清倬的手握緊又鬆開,反複數次,幾次想要開口喊一聲,可是那一聲“疏離”到了嘴邊,卻怎麽也吐不出來,隻能用力抿了抿唇,看著她離開。
疏離的腳步不快,卻很沉重,之前發生的事在眼前飛速地閃過——
大半個時辰前,她正躺在自己房裏琢磨著三天前與風先生的談話,以及那晚在夙夜閣聽到的關於步清倬的事。
這短短十天的相處,讓她從心底裏覺得步清倬與傳聞中的那個倬公子並不完全相同,他有與世人傳聞完全不同的一麵,傳聞中的那個人她並不喜歡,甚至有些嫌惡,可這些天與步清倬相處下來,她對這個人完全沒有厭惡,至少,沒有那種想要極力避開的排斥感。
一陣輕輕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打開門一看,來人竟是她沒有想到的月凝,月凝神色有些赧然,扭捏了好一會兒,才將手中的食盒遞到疏離麵前。
“這裏有幾樣我親手做的點心,你嚐嚐看喜不喜歡。”
疏離不解地看著她,“你這是幹什麽?”
“我……我就是想跟你說聲對不起,那天的事兒是我太魯莽了……”
“你就是來說這些的?”疏離打斷她,失笑道:“你以為我會記你的仇?”
“那倒不是。”月凝連連擺手,“我隻是自己心裏有些過意不去,我……我能跟你聊聊嗎?”
疏離見她一臉不安,再看看手中食盒,頓覺吃人的嘴軟,便讓開身點點頭道:“進來吧。”
月凝並沒有進屋,抬眼看了看天,“今天天氣不錯,我們能出去說嗎?”
疏離隱隱覺得這個姑娘今日言行有些古怪,隻是一時間又看不出她究竟有什麽意圖,遲疑了片刻,琢磨著上一次步清倬已經把話說得那麽明白,月凝應該不會做出違背步清倬命令之事,再說,在這聽七樓裏,即便是動起手來,月凝也不是她的對手。
這麽想著,她點了點頭,回屋放下食盒,與月凝一道出了門去。
月凝也沒有走太遠,而是去了後院的林子,遠遠地望去,一眼便看到一大片梅樹,不過如今不是賞梅的季節,隻有枝幹,沒有花葉。
“這裏是公子最喜歡來的地方,平日裏若沒什麽事的話,他除了與樓主下棋,便是來這裏待著。有時候他能在這裏待上半天,就自己一個人,一句話也不說。”月凝突然開口,說起的卻是步清倬的事,嗓音很是溫柔。
“其實公子這個人很好的,他並不像外麵傳言的、又或是你表麵上看到的那樣冷酷無情,他能記住樓裏的每一個人,對我們所有下人都很好,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他都會想著,時不時地就會讓管家給我們添置點東西……”
疏離擰了擰眉,停下腳步,“你為什麽跟我說這些?”
月凝笑得有些淒涼,低頭握住疏離的手,“公子那天的話所有人都聽得明白,從今往後,這夙夜閣怕是進不了其他人了,今後就要交由你掌管和打理,我隻是想把我所知道的有關公子的一切都告訴你,希望你能照顧好公子。”
疏離聞言,不由輕笑一聲,微微搖頭,“可是我也不可能一輩子就留在夙夜閣,我總也該過點我自己的生活,說不定將來哪一天,我就會離開這裏,到時候還會有別的人進夙夜閣,難道,到時候我也要像你現在這樣,把這所有的事情都給她再說一遍?”
“離開?”月凝疑惑地看著疏離,“你是說,你想要離開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