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疏途歸來
他身邊的書生弟子聞言,又是一驚,低聲問道:“師父說的可是那唯一一位可與白家醫術相提並論的丘梁醫聖淳於措?”
“相提並論?”白欽聞言不由冷冷一笑,搖了搖頭。
書生弟子以為是自己抬高了那淳於措,忙要解釋道:“這些都是世人傳聞……”
“世人高看了我白家。”白欽不冷不淡的一句話,聽得眾人都愣了愣。
“高……高看?”
“淳於前輩的醫術又豈是我白家可比的?”白欽卻一臉理所應當的表情,“世人對他所知不過冰山一角,他真正有多少能耐,知道的人很少,他們隻知道他脾氣古怪,蹤跡難尋,醫術高絕,卻不知他除了會治病解毒救人,更擅長製毒。隻不過一直以來他所殺之人皆為惡,所救之人多是為善或是無辜,所以便給了他一個醫聖之名。”
那書生弟子縱然不夠聰明,但是在白欽身邊待久了,多少熟悉他的脾氣,聽了這一番話,已然猜出了些什麽,“師父的意思是,這青山白骨就是淳於措研製的毒藥?”
白欽沒有回答,像是默認,臉色越來越深沉。
一個已經消十數年的人,兩味已經消失十數年的毒藥,如今突然又出現在丘梁,究竟是為何?淳於措與今晚那個滅盛家的人又有何關係?
“即刻傳信回京,將盛家之事稟告丞相大人。”
“是!”
九因城西郊別院,之前在盛家出現的兩人匆匆而回。
一名麵如瓷玉年輕女子撐著傘站在門口,遠遠地看到兩人,連忙上前給主上撐傘,朝黑衣男子瞥了一眼,隻見黑衣男子點了點頭,她不由鬆了口氣,與兩人一道快步回屋。
屋裏早已備下了熱水、幹淨的衣物和手巾,那女子隨著主上一道進了正院裏屋,伺候著主上換下淋濕的衣物,沐浴更衣,直到親眼看著兩人喝下了薑湯,這才稍稍放了心,小聲問道:“你們可見著人了?”
主上微微點頭,“嗯”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杯盞。
“那就好……”女子連連點頭,看了兩人一眼,“不枉咱們安排人在這盛家守了三年,也不枉主上每年這個時候都要親自來一趟九因。”
黑衣男子垂首,嗓音有些低沉,“小離是重情義之人,我知道,隻要她還活著,就一定會想辦法找到盛家的人,為爹娘和蘭姨報仇……”他停了停,遲疑了一下,才又繼續道:“也為我報仇,我們留這盛家人到現在,也不過是為了等小離出現……”
突然,他起身走到主上麵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是屬下的錯,屬下沒能保護好小離,請主上責罰。”
主上眉峰微蹙,上前將他扶起,“疏途,我早就說過,這件事錯不在你,當年我有此決定,便想到過她可能遇到的種種危險,三年前你也受了重傷,用了近兩年的時間才痊愈,你已經盡力了。若一定要追究下去,是我欠你們疏家的。”
身側的女子也忙上前道:“是啊疏途,錯的人不是你,是那貪得無厭的盛家。”
話雖如此,疏途臉上的愧疚之色卻遲遲不退,他向主上垂首行禮,“好在我們終於找到了小離,主上放心,從今往後,我疏途就算舍了這條命,也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小離。”
主上聞言,展眉淡淡笑了笑,拍了拍疏途的肩,手指拂過他肩頭上裂開的縫,不由輕嗬一聲,衝身邊的女子道:“靈淺,你晚些時候得了空,給疏途新做兩套衣服。”
名喚靈淺的女子彎眉一笑,清脆地應了一聲,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對了主上,你們既已見到了人,為何沒有把人帶回來?”
疏途似乎對此也心存疑惑,不解地朝主上看去,主上收斂笑意,緩緩走到門旁,看著勢頭不減的大雨,“現在還不是時候。”
兩人都不由疑惑,“為何?”
“以她現在的情況,不管是誰、怎麽查,查到最後也都隻有疏家小女這個身份,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身份,對她來說反倒是一種保護。一旦她的真實身份為世人所知,必會給她引來殺身之禍。如今不僅昭國,就連整個丘梁都不安穩,又何必在此時將她牽涉進來?”
主上的嗓音漸漸低沉下去,語氣之中有寵溺、有疼惜,亦有無奈與惆悵,“這些不好的事就交由我來替她清掃幹淨,等一切都安穩了,再接她回來也不遲。眼下我們隻要知道她在哪兒、過得好不好便可。”
疏途有些失落,“這麽說,我們現在還不能相見、相認?”
主上長歎一聲,喃喃道:“再忍一忍,快了,就快了……”
身後,疏途與靈淺相視一眼,疏途還想說什麽,見靈淺衝他搖了搖頭,隻能將後麵的話又全都堵了回去。
下了一夜的雨終於在黎明時分停了下來,大雨初歇,空氣裏依舊彌漫著濕噠噠的感覺。
疏離是被一股刺鼻的藥味兒刺激醒的,剛一睜眼就看到自己躺著的床頭案上放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湯藥,再看看四周,這裏是一間很普通的屋子,並不是聽七樓。
“喲,姑娘,你醒啦。”一名五十來歲的婦人撩起簾帳走進裏屋來,看了疏離一眼,笑道:“我家老頭子方才還在說,你差不多該醒了,讓我把藥提前給你準備好,我還擔心萬一你不醒,這藥又得涼了。”
疏離揉了揉沉重的腦殼,掙紮著坐起身來,這一動牽扯到了傷口,疼得她發出“嘶嘶”的輕呼聲,“這裏……是哪兒?我怎麽會在這兒?”
“這兒是藥鋪啊,廣源藥鋪。”
“藥鋪?”
“可不是?昨天夜裏下了大雨,我們都睡下了,也不知道是誰在外麵拚命地敲門,等我和老頭子出門一看,哎呦,就看到姑娘你滿身是血地靠在門口,周圍也沒什麽人,就趕緊把姑娘救回來了。”她邊說邊上前端起藥碗遞給疏離,“還好我們這鋪子裏需要的藥都有,要不然,姑娘這一身的傷還真不好治。”
疏離勉強彎起嘴角道了聲謝,伸手去接藥碗,卻沒想到手上竟是一點力氣都沒有,手一滑,藥碗從手中脫落,險些驚呼出聲,卻見那婦人剛要收回去的手腕一轉,穩穩地接住藥碗,碗裏的湯藥一滴沒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