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一覺,睡的還挺沉。


  至少季若白是這樣的,醒來的時候不知今夕何夕,厚重的眼皮抬起來,窗外陽光刺眼,渾身暖哄哄的。


  他是被餓醒的。


  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差點忘了自己在哪,旁邊的床是空的,然後猛然間坐起來。


  啊,沒走,坐在桌子邊,好像在寫歌。


  季若白沒想到自己會起的這麽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早啊”


  語氣太過親昵,像認識的很多年的朋友。


  陳允哲自然的遞過去一杯水,指了指桌上的包子,自然道:

  “我去買了包子。”


  季若白有些不好意思,

  混沌的腦袋終於有了一絲清明,對,還得錄歌呢。


  一瞬間,季若白直接把自己進入工作狀態,直奔浴室。眼前的人差點把他嚇了一跳。眼睛有點腫,臉上有壓出來的紅印,發型師精心打造的劉海已經飛上了天,還有幾根往旁邊飛,上半身還是幼稚的helloketty。


  人生怎麽這麽艱難啊。


  認命的低頭刷牙洗臉,就這個破地方,能有個吹風機就是好的了,無奈隻能用水悉心的壓一壓,飛上天的雞毛終於還是馴服帖了,往旁邊的像是撒歡的孩子,拉也拉不回來,於是又認命的不再管他。


  陳允哲一抬頭就看見了這樣的季若白:頭發有水滴,呆毛還是在飛,身上的衣服有些皺,但不影響影帝的顏值,臉上水潤透紅,眼睛惺忪不已,有陽光灑進來,皮膚接近透明,甚至還能看見發梢的水珠一滴悄然落在頸間,然後再隱沒在身體裏。


  陳允哲吞了吞口水,咽了一口包子,大早上的,有點猛。


  季若白拿起包子,啃了幾口,他有點餓了,甚至有點饑腸轆轆,又急又餓,說話的時候滿口包子,兩邊鼓鼓的,聲音有些模糊,眉毛是皺的,包子還沒咽下:

  “今天咱兩是不是得去找靈感啊。”不找也得找了,不然錄綜藝跟沒錄一樣,出不來效果。


  “嗯,是得找,我已經想好了,歌我來寫,靈感我帶你找。”


  喲,主唱今天做人了?

  說完抬起手,停了一下,猶豫了一陣,落在了季若白起飛的呆毛上。


  ……


  兩人都是一愣,季若白倒是特別不好意思起來,自己的形象確實不太好,他的偶像包袱也不重,平常基本不化妝,難道自己素顏的樣子,很難看?


  陳允哲心裏一萬個後悔,怎麽就沒管住自己這雙手呢,那根呆毛,還是沒能服帖,隻能由它去了,於是豆漿被遞過去,掩飾內心尷尬。


  兩人出了門,難得一個秋高氣爽的天氣。今天是正式決定找靈感的第一天,季若白還有點小興奮,他沒有寫過歌,小時候學過的鋼琴基本忘的差不多,藝術創作的過程神秘又迷人,更何況是foryoung 的靈魂人物。


  陳允哲寫的每首歌的風格迥異,有些帶著怪異鬼魅的氣質,曲風神秘又乖戾有著Marilyn Manson的影子;有些歌頌未來和科技,整首都伴的機器的轟鳴,與跳躍的工業曲風交相輝映;有些又隻是單純的抒情曲,羞澀的愛情,沒有結果的暗戀,甚至是一次夜晚的星星。


  為什麽寫歌?為什麽創作?為什麽創立foryoung?


  每一次的采訪好像都逃不過這個問題,於是一而再再而的回答,從出道到現在。


  答案從來沒有變過。


  沒有為什麽,我想把我的浪漫唱給大家聽。


  漫天星河、宇宙洪荒、風花雪月


  還有一隻貓,一朵花,一片樹葉,一個眼神


  所有無數的,細碎的,浪漫的事情,我都想唱給你聽。


  季若白不知道怎麽寫歌,他隻會演戲,去經曆別人的人生,用別人的故事,打動別人。


  所以他喜歡這個回答,倒不如說他喜歡這種浪漫。


  於是無比的好奇:

  “陳允哲,咱們去哪?”


  “別管啦,跟我走。”


  跟你走倒是沒關係,但是如果太遠咱可能打不起車。


  季若白還想說兩句,還是閉上了嘴。還好車沒開多遠,下車他才發現,是一家水族館。


  不知道為什麽,門前掛著今日閉館的標誌。


  季若白指了指,剛想回去,被陳允哲拖回來。


  季若白:“喂,你沒看見今天不營業嘛,我們明天再來好了。” 雖然他今天就很想進去。


  陳允哲:“沒關係啦,我們偷偷從後門進去。”


  後門?偷偷?

  兩個人都是公眾人物誒,還有攝影機跟著,這樣真的好嗎?


  陳允哲根本不管後麵的攝影機,帶著季若白就往裏麵走。


  居然真的有後門?而且還沒關?

  這不就是等著別人從這裏進去嗎?

  真的走進這家水族館,季若白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大概是從來沒有做過偷雞摸狗的事情,一路上都有點緊張,一邊怕有工作人員趕他倆出去,一邊小心的打量著周圍。


  陳允哲倒是自然的很,隨手拿起一本小冊子,慢慢踱步。


  裏麵除了他倆沒有一個遊客,整個水族館的設計像是在一個巨大的池子裏打開了一條通道,用圓形的玻璃罩隔開,兩個人在通道裏走著,仿佛置身於海底世界,巨大的鯨魚在兩人上方遊動,水光粼粼,光投在兩個人身上,長吻鼻魚在旁邊跳舞,石斑魚在上方覓食,還有五彩斑斕的小醜魚,隨著水波遊動的珊瑚。


  季若白看的呆了,駐足在一條莫尼麵前挪不動腳步了。


  “你知道嗎,小醜魚的祖先生活在溫暖的大堡礁,這條莫尼,再也回不去了“


  陳允哲用手碰了碰玻璃,企圖跟一條離他最近的水母交流,還是失敗了,他的聲音聽起來沒有那麽失落,平靜但有力量:

  “嗯,但它和我們相遇了。”他轉過頭望著季若白。


  “原本在大堡礁的莫尼,現在和我們相遇,多好。”


  跨躍上萬裏的距離,跋山涉水,在這樣一個秋日,和你,和我,相遇。


  這也是難得的緣分。


  季若白沒有說話,專心致誌爬在那看會發光的水母

  整個水族館很大,季若白基本每到一個館廳就要看很久。


  於是陳允哲跟著他的步伐,亦步亦趨。兩人有著神奇的默契。


  海洋館的最裏麵是一個小型超市,裏麵擺的全是各種各樣的周邊,有鯊魚帽子,莫尼玩偶,連筷子勺子帶著可愛的水母樣式,還有各種玩偶,季若白拿起一隻海豚吊墜,小小一隻做成跳躍的形狀,煞是可愛,剛想掏錢買下來,發現這裏不僅遊客沒有,連個收營員也沒有。


  於是又放回去,眼睛巴巴的望了兩眼。


  偷偷從後門進來應該不可以拿走這裏東西吧,買好像也有點不現實的感覺。


  於是神色如常的放回去,什麽都沒說。慢慢悠悠整個水族館也快逛完了。兩人原路返回,到了進來的後門。


  卻悲催的發現後門已經鎖上了?

  陳允哲開了好幾回,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最後差點要踹門了,還是沒能打開。


  這鎖特麽是從外麵鎖的啊。


  兩人折騰了二十分鍾,季若白都差點以為自己今晚要住這裏了。


  往日的主唱早就沒了舞台上的霸氣,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喂,趙館長,我是陳允哲。”


  館長?


  “對對對,是陳豐的兒子。”


  “嗯,沒什麽事,玩的挺好,就是這個後門好像鎖住了。”


  “您過來是吧,好勒,我們去出口等您。”


  季若白震驚的看著這個操作,虧他真的以為他們兩個是從後門偷偷溜進來的。


  館長沒五分鍾都到了,看著兩個人很是和善。


  “沒想到是陳總的兒子,下次直接跟我們說一聲不就行了。”


  兩人走到前門,一路上季若白都是欲言又止的表情,陳允哲在旁邊費心敷衍著。趙館長還想請兩人去吃晚飯,被友好的拒絕了。


  臨走的時候,陳允哲問:


  “趙館長,我有個喜歡的物件。”說著把那個海豚吊墜拿了出來。


  “……”


  “就當作館長送給我的禮物了,可以嗎?”


  趙館長心說祖宗隻要你看上的不是裏頭的鯨魚就行。


  其實看上也沒多大關係吧,誰會沒事買一個水族館玩啊。


  “沒事沒事,你想拿多少都沒關係,要不要再去裏麵逛逛?”


  不了,有一個討主角開心就行。兩人告別館長。


  “說吧,多少事情瞞著我?”季若白有些懊惱。


  陳允哲拿出海豚吊墜,討好的拿在眼前晃了晃。


  “沒多少。”


  “沒多少?水族館是怎麽回事?”


  “我爸一個朋友開的,正好咱兩過來,還不要錢,多好。”


  這也可以嗎?

  季若白看著那個吊墜,精巧可愛,他隻是多看了兩眼,就被討來放在自己跟前了。


  還是有很多疑問:“你什麽時候聯係的水族館啊?”


  “昨天晚上。”有問必答,態度還不錯,“在你睡覺的時候。”


  “咱們找靈感真的得來水族館嗎?”欺負他沒寫過歌不是。


  “嗯,真的,不來我寫不出來。”一臉真誠,看起來像真的一樣。


  “這個我隨手拿的,一點也不喜歡,送給你好了。”


  頗有一種我在路上隨手撿到的感覺。


  季若白望著他,這個吊墜,他想要,可是不能接,

  至少理智是這麽告訴他的。


  陳允哲看著他猶豫,直接塞在他手裏,說:


  “我餓了,我帶你吃飯去吧。”


  兩人出了水族館的時候,天都快黑了,裏頭太夢幻,有點不知今夕是何年。


  季若白沒有說話。


  太陽剛剛落下,餘暉照耀大地,熱鬧的夜市已經開場,小販的吆喝聲不絕於耳。


  他也早已饑腸轆轆,兩人今天才吃了幾個包子。


  兩個人也不好去人多的地方,季若白也不知道去哪,陳允哲帶著他兜兜轉轉,最後居然在一個公園停下來了。


  這裏有什麽吃的啊?公園裏隻有零星幾個散步的老大爺,不會最後要吃草吧。


  陳允哲走到一個噴泉旁邊變戲法似的拿來了一個蛋糕。


  居然是草莓味的。


  蛋糕又是什麽時候買的?

  季若白輕輕的咬了一口。


  嗯,好甜。


  這一口一下子就擊中了他的心。


  陳允哲真的在找靈感嗎?


  “好吃嗎?”


  “好吃。”季若白眼睛有些紅了,公園的燈光一瞬間亮起,宛如白晝。


  水族館,草莓蛋糕。


  “生日快樂,小若白。”陳允哲在心裏默念。


  這一刻,星河燦爛,公園裏的兩人站在噴泉旁邊,草莓蛋糕上還插著蠟燭,不知道在慶祝什麽。


  “若白,快許願。”陳允哲小心的護著火焰。


  好像吹蠟燭確實就要許願。


  季若白懵懵懂懂閉上了眼睛。


  這二十年,今天最像個生日。


  唯願,每一個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平安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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