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雲洲裏魂落忘川水
“你幫我?”魏城雨睜著眼問。
“是啊,不然你想自己來嗎?”他從藥箱裏拿出刀與針,“痛的話就出聲。”
魏城雨很聽話地坐在他麵前,仰頭,魏讓在一點點幫他修改眼角的胎記,完成後就是一朵栩栩如生的紅色桔梗花。
“好了,以後就不會再有人笑你了。”魏讓看著這朵桔梗花,心裏樂滋滋的。
“哥。”他站起來握住魏讓的手,“我……”
“你有什麽就說唄!”魏讓顯然是大大咧咧的那種,沒有覺察到對方的小心思。
“我想加入緋月教。”
“可以啊,有誌向!我去跟教主說說。”
魏城雨很快加入了緋月教,一開始他隻是個小小的教眾,跟千百萬教眾沒有什麽不同,後來他很努力學習,不到三年,便超過其他的教眾,一躍成為護法的助手。魏讓看著他成長起來,自然是開心的。
他生辰那天,魏城雨帶來了兩串糖葫蘆:“魏讓,我買了糖葫蘆。”
“你這孩子,三年不見,連哥都不喊了。”魏讓嗔怪道。
“沒有,隻是想永遠記住你的名字。”魏城雨說著,把一串糖葫蘆遞到對方的嘴邊。魏讓想拿過來,他沒有放手:“就這樣吃吧。”
魏讓當時也沒有在意,隻是以為這個孩子在緋月教裏學會尊老了。
生辰的晚宴上,他們就是一家人在座上對飲,談天說地,像是要把三年缺失的話語都補回來一樣。
“這三年不見,你進步神速,大大超出了我的預料。怎麽樣?你現在學習的有什麽不懂的地方嗎?”酒酣之餘,魏讓微醺說道。
“我喜歡上了一個人但是不知道對方的想法,我該怎麽辦?”魏城雨左眼角的桔梗花愈發地鮮紅。
“對方是單身的嗎?”
“是。”
“那就大膽地去問呐!俗話說有緣千裏來相逢,既然遇到了就別錯過。”魏讓勸道,站起來對著月光大喊道,“隻羨鴛鴦不羨仙!”
魏城雨起身,走到他麵前,把手搭在他肩上,慢慢湊過去親了他一下:“我喜歡的那個人是你,魏讓。”
魏讓的酒一下子醒了,推開他,落荒而逃。魏城雨在原地呆呆地站了半天,月亮的冷光灑在他身上,那麽冰涼冷落,連眼角的桔梗花也失了顏色,仿佛枯萎下去了。
岑暮看到這裏終於明白了易朝之前的話,魏城雨是把巫櫟當成了魏讓,他喜歡魏讓。轉頭看身邊的易朝,後者麵無表情,隻是靜靜的地看著。
後來,魏城雨經常看到魏讓與玉無緣走得很近,他們兩個似乎成了戀人。他心裏憤恨漸趨扭曲。直到有一天他送禮物給魏讓,在門外聽到了魏讓與玉無緣的嬉笑聲,手中的禮物掉到地上,直接掉頭離開。
魏讓出門看到地上的禮物,撿起來,身上的衣裳都是完完整整的。玉無緣跟著出來:“你這樣對他,公平嗎?”
“這是斷了他念頭的最好方法,過段時間我就要離開緋月教了。還希望您多加關照他一下。”
“我會的,他是條好苗子。”玉無緣目光冷淡,一塵不染。
與此同時,他發現了南詔王喜歡玉無緣,於是私下找到南詔王,與南詔王合謀。在魏讓走後,南詔王乘虛而入,娶了玉無緣。而他再也找不到魏讓了。
南詔王又想娶穗夕,玉無緣不肯讓步。穗夕私下裏找到魏城雨,勸他合謀一起殺了玉無緣。魏城雨在尋找魏讓多年無果後,對玉無緣更加憎恨,於是欣然同意。
玉無緣離開王宮在三不管的地帶遇到了魏讓和他手下。“你帶著小冉去找魏讓托他幫我照看。”她對自己的護衛說道。
“娘娘,你怎麽辦?”
“我逃不了了,他恨了我很多年,早知道會有這麽大的禍,當初我就不應該答應魏讓的請求。”玉無緣懊悔地說道。護衛帶著玉小冉離開。
“聖女,你說他會不會來救你呢?”魏城雨問道。
“我跟他從來沒有什麽關係……”玉無緣反駁道。
“你覺得我會信嗎?連孩子都有了。”
“那是我跟南詔王的孩子,不信你可以去問魏讓。當初他求我幫他一個忙,有一個少年喜歡他,但是他不想耽誤少年的未來。可我直到那一天才知道他想逃避的人是你。”玉無緣說出當年的一切,然而魏城雨不信。他殺了她,將一切的事情推到穗夕身上,自己還成了左護法。
“那個孩子抓到了嗎?”他問手下。
“找到了,但是她在魏讓手裏,我們不敢動。”手下人回答
“魏讓在哪?”
“在盲肓山落草為寇。”
“我去會會他。”魏城雨趕去盲肓山,見到了魏讓。
盲肓山上,風清木肅,層巒蒼翠間藏有豺狼虎豹,一不小心便成了虎狼的口中餐。盲肓二字便是最大的概括。
“你躲了我這麽多年,到底是為什麽?難道我就那麽讓你惡心嗎?”魏城雨揪著魏讓的衣襟問道。
“不是,隻是我一直把你當弟弟看待,走不出那一步。”
“走不出?我替你走!”他在盲肓山中強吻魏讓,將對方的唇咬破,鮮血與沫濡混雜,殘暴與渴望都在這唇齒的交鋒間暴露無遺。
“夠了!”魏讓推開他,“你這是幹什麽!沒必要這樣。”
“我想讓你永遠都不會忘記我!你說,你心底到底是怎麽想的?如果對我沒有一點感覺,為什麽當初要救我?為什麽要把我帶在身邊?為什麽要幫我紋這朵花?你知道這麽多年來,我每次看到這朵花就會想起你嗎?”
“讓我再想想。”魏讓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
“你不覺得你很自私嗎?把你掛在我眼角,讓我感覺到你的存在,卻看不到你這個人!”
“對不起,我為我當初的做法向你道歉。”
“不用了,魏長老,我今天就是來告訴你,我要去渺雲洲了,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他轉身一步步離開,很慢,他希望對方喊他停下,然而,魏讓始終沒有出聲。
後來他就一直在渺雲洲,直到聽說魏讓死了,他從渺雲洲回來,直奔盲肓山,見到的魏讓中毒很深,隻剩半口氣了。他趕緊偽造了一具白骨代替魏讓,自己則帶著魏讓回到渺雲洲的封霧島。然而最終他還是沒有救活他。
他抱著魏讓的屍體,守了很久,對著魏讓的屍體說話:“你知道嗎?我找到了一種方法,據說可以將你複活,你等著!”離開前他在魏讓的唇上親了一下。
岑暮再次扭頭看易朝,後者的眉頭斂得極深,似乎很有感觸,但又不想表現出來。他握住對方的手:“你很難受?”
“沒有。”易朝皺著眉頭回答。
“沒有那你皺什麽眉?”岑暮伸手將對方褶皺的眉頭捋平,“皺多了就不好看了。”
易朝抓住他的手腕,看著他的眼睛:“如果我死了,你會變成魏城雨那樣嗎?”
“不會……”
易朝聽了放下那顆懸著的心,誰知對方又補充一句:“我會比他更瘋魔。”
“比如……”
“比如跟你的屍體一起睡,或者是殉你。”岑暮認真地說道。
易朝收回目光,跟著魏城雨的轉換到了另一個地方:神巫嶺。
同樣是一個沉沉的黑夜,魏城雨揮手:“將寨子裏所有的人都抓起來。”
“是。”夜裏整個寨子火光衝天,雞鴨犬吠生此起彼伏,整夜不息。
巫櫟從夢中驚醒,撥開羅帳披衣下床。一把青鋒從黑暗中揮來,他立即閃開,拎起旁邊的椅子擋下襲擊:“你是誰?為什麽要抓我的族人?”
兩人在黑暗中對話,誰也看不清誰:“我想來找祭司大人主持一個祭典。”
“請人就這個請法?恐怕不是普通的祭典吧。”
“是春陰祭。”
“不行,這個祭典太過凶險,逆天而行終是要付出代價的。”巫櫟攏了攏肩上披的衣裳。
“我不管,天要罰便罰,我都認了!你族人的性命可都掌握在你手裏。”
巫櫟戴上麵具跟著魏城雨出去,他的族人無論男女老少都被抓來了。“祭司,你答不答應?”巫櫟在考慮,沒有及時回答他。他抬手,一個手下立即殺掉一個人。
“你……野蠻至極!”巫櫟罵了一句,奈何他修養太好,搜腸刮肚都沒有可以罵人的話。
“當然,您是聖人,所以請救救你的族人啊!”魏城雨站在竹樓上,看著底下跪著的一個個人有如螻蟻般脆弱卑微,“點香,每燒完一炷香殺一列人。看看你們的大祭司到底有多狠心。”
“你……不用點了,我答應你就是了。”巫櫟看著這一群族人,狠不下心。族人走時,一個小男孩被石頭絆倒,沒有人敢來扶起他,大家都忙著趕回寨子。
巫櫟走下竹樓,扶起小男孩,幫他拍去身上的泥土:“別哭了!有祭司哥哥在這兒,你們不會有事的。”
“哥哥,我害怕。”他抱住祭司,把小臉埋在巫櫟的肩窩哭泣。巫櫟輕拍他的脊背:“我樓上有一串糖葫蘆,我帶你去好不好。”
小男孩拿到糖葫蘆之後就不再哭了,一個人慢慢走回寨子裏。這一切都落在魏城雨的眼裏,他的視線中,祭司的身影跟他記憶裏某個模糊的身影重疊在一起,重新勾起他溫暖的回憶。“魏讓,是你嗎?”
巫櫟回頭,臉上戴著一個銀色麵具,冰冷無情,連同那雙眼睛也襯得格外冷。魏城雨自嘲地笑道:“是我晃了眼,祭司你跟一個人很像。”
“我跟誰都不像,我就是我。”巫櫟拂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