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雲洲裏魂落忘川水
放了幾輪暗箭,東越王揮手叫人進去看看情況,誰知道推開門之後竟是一片空空如也,他不由得怒火中燒:“可惡!實在可惡!我一定不會放過南越的。李將軍,清點一下我們的□□還剩多少,不夠再叫工匠補充,我要踏平南越。”
“是。”李將軍收到命令立即退下。
落水的兩人互相攙扶著從水裏走上來,他們到了距離泉州很遠的一個海岸,遠處有一座漁家小屋,外邊的窗戶上掛著漁網,門上還刻有一個名字:馬遂良。岑暮沒走幾步就陷在沙地裏,幸好有易朝在旁邊扶著。“你怎麽樣?”
“還好,還能堅持一段時間。”他的嘴唇變成了紫黑色,中毒有點深。
“你還能叫你的手下來嗎?”
“能。”他右手勾著易朝的脖子,大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對方的肩上,左手吹了一聲悠長的口哨。一隻灰色鴿子從天上飛下來,“你寫。”
易朝從身上撕下布條,咬破手指寫到:中毒,速來救。“這裏是什麽地方?”
“不知道,不用寫,鴿子會帶他們來的。”他強撐著眼皮,這會兒已經忍不住在打架了。
放走鴿子,他們走向漁家,敲門,沒有人應。於是易朝也不管那麽多,直接推開門進去。久無人居的屋子灰塵撲麵而來,桌麵上還有一截燒了過半的殘燭,左邊堆放著漁具,右邊有一張空床,他將人扶到空床上,放好。“我去給你找點吃的。”
“別跑太遠。”岑暮的聲音氣若遊絲,對方還沒有聽見就離開了。
易朝在漁家的裏裏外外都翻遍了也沒有找到任何可以吃的東西,便親自去海邊摸魚,抓螃蟹,撿貝殼……
“我做了點湯,你多少吃一點?”易朝把人扶起來讓對方靠在自己肩上。
海鮮大雜燴湯送入口中,岑暮眉頭皺了一下:“你以前是不是從來不下廚?”
“是,君子遠庖廚。我第一次做,很難吃嗎?”
“沒有,比我第一次做的好吃多了。”岑暮不想讓對方失望,擰著眉頭喝下去,這湯什麽材料都沒有放,淡得不能再淡了,魚腥味、海草味、海水的鹹腥味都混雜在一起,實在是難以言喻。
“我看一下你的傷口。”他放好碗就想解對方的衣裳。岑暮抓住他的手,拒絕:“沒用的,你治不了,徒增煩惱而已。”
“至少讓我心裏有個底。”他直接扒開背後的衣裳,傷口的血已經幹涸,沒有中毒的跡象,可是為什麽岑暮的麵容卻又表現出中毒的樣子,“這是何毒?”
“東越的蝕骨,傷口不會有任何中毒的跡象,迷惑大夫延誤救治時間。”
“你還有多少時間?”
“三天。”
“我該做什麽?”
“等我的手下來,他們會帶解藥來的。”
易朝看著他蒼白的麵容,雖帶著病,卻依然不服輸,堅定的雙眼讓人心安。“好,我信你。”
後來岑暮處於發燒狀態,意識迷糊,可張嘴閉嘴喊著的一直是他的名字,他在一旁守著,每喊一聲,都像一把刀插在他心上,而他卻束手無策。
第三天,甘啟來帶著所謂的解藥來了。“我可以看看是什麽藥嗎?”
甘啟來一臉喪氣:“易大人,這毒沒有解藥,以前有人中了蝕骨,不是死,就是殘,二殿下隻能以毒攻毒。”
易朝愣在原地,再也說不出什麽話來,抬眼看去,床上遊走在地獄邊緣的人,至死都還在喊著自己的名字,可恨他什麽都做不了。
“殿下,屬下來遲了。”甘啟來坐在床邊,將一顆藥丸送入岑暮嘴裏,後者服下之後,蜷縮著身子,渾身抽搐,像是被人鞭打著,接著一口汙血吐出來。他恢複了一絲意識,問的第一句話就是“易曉天呢?”
“易大人在門外,我沒有讓他進來。”
“那就好……回頭封你將軍,要不要?”
“殿下,這個時候你就不要再拿我尋開心了,你能好好活著回去再說吧。”
“別告訴他我這毒好不了。”
甘啟來想給自己來一耳光:“殿下……這個……恐怕有點遲了。”
易朝推開門,逆光處大半張臉落在陰影裏,看不清楚是什麽表情:“你還想瞞著我到什麽時候?”
“甘啟來,你去備船,明天出發去崇明港。”岑暮找個理由支開屬下,甘啟來也趕緊灰溜溜地跑出去:這兩個人太複雜了,我還是能跑多遠跑多遠。
易朝站在門框處,隻是靜靜地看著倚靠在床頭的人,沒有再說一句話。
“我沒想過要騙你,隻是……不希望你擔心。”岑暮最終還是打算服個軟。
“我不會擔心你的,二殿下,我隻是怕你死了誰幫我去救那九百九十九個人?”他的身影在光影中勾勒出來,每一個細節都被陰影模糊。
岑暮勾起嘴角:“易大人能這樣想當然是最好的了。”
兩人一路上都沒有再說話,甘啟來在一旁看著他們,也同樣是默默做事,不敢勸。好在以毒攻毒還是有點效果的,也有可能是岑暮的身體好,沒過多長時間就自動痊愈了,連他自己都覺得神奇。病好了,可是兩人的關係還沒有回春,他還得想辦法把他的易大人哄回來。
東海崇明港,這一行人出海所乘坐的船名為海蛟,據說是當地最厲害的造船工匠打造,麵對任何的風暴大浪都能穩如狗。巍山、狐狸、拉卡、薩斯、伊莎都在船上等著了,看到岑暮三人出現,立即下船迎接。“二殿下。”
岑暮在甘啟來的攙扶下走上船:“大家不必拘禮,都隨意些。”他自己在外邊更多的是以一種江湖姿態與人相處,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平生快意恩仇,最受不得朝堂上的繁文縟節,可他偏偏是個南越二殿下,總有一天還是不得不披上這一套凡俗的束縛。
易朝跟在最後上了船,船上還有其他一同出海尋找渺雲洲的求仙者,其中一個身著黑色道袍的男子過來:“敢問閣下是去渺雲洲嗎?”
“是。想必大師也是吧。”
“對,鄙人清若,那邊五位是我的同門和弟子,此番出海尋訪仙人。海上凶險異常,不知閣下是為何而去?”清若道長將手中的拂塵收好,指指船尾的幾個身著道袍的人。
“救人。”
“可是前段時間屢屢失蹤的女子?”清若
“道長知道?”
“江湖遊曆,有所耳聞。”
“那道長對渺雲洲了解多少?”
“不多,先師遺留的殘卷中記載有隻言片語,故此來查證。”清若收斂了笑容,有些東西自然不會跟別人分享。易朝莞爾一笑,對此不抱深究。
“放開我!放開我!”一個女子聲音從底艙傳來,越來越近,眾人都好奇地跑出去看。甘啟來拎著一個南詔衣裳的女子走上甲板。女子還在大聲嚷嚷:“小屁孩,你給老娘放手,有本事咱們單獨打一場!可惡的小屁孩!”
甘啟來把姑娘丟到岑暮麵前:“殿下,她在底艙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要幹什麽。”
岑暮和易朝看著這個姑娘,這不就是那坡的妹妹那迦嗎?易朝問:“那迦姑娘,你跟來做什麽?”
“你……你不是啞巴?”她抬頭同時看見了岑暮,一副清冷的樣子,臉上分明寫著我心情不好,別惹我。“我就是聽說你們要去渺雲洲救人,我想自己去救我妹妹那瑪。”
船已經開了好一會兒了,這時候也不能把人丟到海裏去,於是她乞求道:“各位大哥,求求你們,讓我跟著去吧,我不會拖累你們的。”
“你會什麽?”甘啟來問道。
“會鞭子。”那迦從身後拿出一條細長鞭子,在船上當場演示一遍,“怎麽樣,我可以跟著去吧?”
岑暮捏捏鼻梁,擺擺手。甘啟來替他開口:“行行行,你哪涼快哪呆著去。”其他人也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那迦看著三位將軍表情冷漠,知道自己哥哥幹的那些事,也不敢上前去打招呼。反而是一群年輕的小道士對她比較感興趣,她就加入了道士群體,跟他們說起自己的英雄事跡。
“殿下,您還有事情嗎?沒有的話我先到處看看。”甘啟來上了船之後想去找巍山和狐狸敘敘舊,畢竟兩位是他的師兄。
“去吧。”他說完後覺得很累,加上海風吹得很輕柔,船在水上微微晃動,他有些困倦,在椅子上眯一會兒。
易朝一直站在他旁邊,自上船後,目光時不時地落在他身上,這會兒見岑暮閉上眼,還以為對方又昏迷了,便伸出手,在他鼻子前探探鼻息。“我還沒死呢!”岑暮睜開眼,抓住對方伸過來的手。
“放開。我是怕你死了都沒人知道。”易朝想要抽回手指,奈何對方攥得太緊,加上船上人多眼雜,拉拉扯扯容易引起誤會。
“我死了你會為我流淚嗎?”岑暮頗為深情地仰頭問道。
“會。哪怕死了一隻螞蟻,我也會的。於我而言,你二殿下的命跟螻蟻的命沒有多少區別。”
“易大人博愛眾生,佩服佩服。”岑暮表麵是誇讚,但語氣卻不正經,“但是你口是心非的樣子,更讓我佩服。”這話明顯是在調戲他。
易朝陰沉著臉:“……”好了傷疤忘了疼!
忽然,船體劇烈晃動,站在船上的人都左搖右晃的,霎時間,天旋地轉。船上的東西在到處亂跑,從船頭滾到船尾。
易朝沒有站穩,向後倒去,岑暮將他拽向自己。在這個危急時刻也由不得他拒絕,他坐在岑暮的腿上,被某人從背後環抱,雙手圈在腹部前。椅子還隨著船的晃動到處跑,眼看著要撞上船舷了,易朝別開頭,他可不想看著自己撞得麵目全非。
岑暮在他背後笑了一聲,抬腿抵在船舷上:“放心,不會讓你撞上去的。”果然不一會兒,船又向另一邊傾斜,易朝從沒有經曆過這麽隨波逐流的場麵,心跳得有點快。一部分是因為船晃得厲害,另一部分是因為他正坐在某人的大腿上,隔著兩三層衣物也能清晰感受到。他冷下臉:“你能安分點嗎?”
“易大人,這不能怪我啊!年輕人血氣方剛,不是情有可原嗎?”
易朝對此無話可說,他的臉愈發地紅,可轉瞬間又全然暴露在對方的眼中。岑暮原本想再多說幾句葷話調戲調戲,但是看著對方臉紅得能滴出血似的,便改口道:“放心,我不會亂來的。”
“話說大人真的是清心寡欲嗎?”他環抱在對方腹部的手往下移,移到了小腹上,易朝趕緊抓住這兩隻不安分的手:“你不是說不會亂來的嗎?”
“不是,是大人太勾魂了。”
“混蛋!”易朝人生中的第一句髒話送給了岑暮。
作者有話要說: 在桂林終於再次吃到了荔枝“妃子笑”,太懷念這個酸酸甜甜的味道了!疫情期間果子貴得要死,嗚嗚嗚,是我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