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肓山
這一個吻很輕很淡,純粹就是逢場作戲,待那三個放鬆警惕,易朝從袖子裏抽出匕首向三人刺去。
這一變故生的頗快,三人都有點猝不及防,不過易朝的手勁兒畢竟比不上土匪,他們迅速扣住他的手腕,用胳膊肘輕輕一敲,他就被製服了,昏倒在地,另外兩個土匪立即把他綁好。
“他老子的!一真是個硬骨頭。”他們罵罵咧咧,還從易朝身上搜出了很多別的危險刀具。把易朝捆好後丟到角落裏,揚長而去,離開的時候還丟下幾句話,“真是晦氣,一個書生竟然帶了這麽多刀!你們之前怎麽沒搜完?一個個好吃懶做!”
“大哥,我們也不知道他會有這麽多的刀啊!”
土匪們的對話聲音越來越遠,漸漸地消失在黑暗中。
岑暮看了一眼易朝,後者正在黑暗角落裏躺著,一動不動,看了下手很重。說實話,他也沒想到易朝身上竟然會有這麽多短刀,匕首,甚至嘴裏的這張刀片也是人家備好的,可見易朝活的多艱難,每天都得地方著的周圍的人。
待那三個土匪走後,岑暮把口中的刀片甩向手掌,而後用靈活的手指夾著刀片,一寸寸地割開綁在刑架上的繩子。
右手得到了解放,便趕緊解開了左手的綁繩。
他走過去探探易朝的鼻息,還活著,那些人不敢動他。
“易朝!小七!快醒醒,快醒醒!”
小七先醒來,他看到眼前的環境,慢慢接受了現實。
易朝似乎昏迷得有些沉,他將他抱在懷中,掐了好久的人中,都沒有醒。
“公子怎麽了?還活著嗎?”
岑暮瞥了他一眼:“自己看。”
小七顫抖著手去試探易朝的鼻息,還有氣,沒死!“那我家公子怎麽還不醒?”
“之前醒過一次,剛剛才被拍暈的。”
“我們要怎麽離開?”小七醒來後在地牢裏走了一圈,也不知道該怎麽辦,蜷縮在角落裏。
岑暮將易朝抱在懷裏,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這樣很安心。
昏迷的易朝掉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其實說陌生也不算陌生,隻是自己在現實當中似乎從未去過,但是心裏卻感覺熟悉。
那是一座山,不知道是哪裏的山,山上有榕樹樟樹,山下有一個清澈的湖,湖邊滿是垂柳,在山與水的相互映襯下,既幽靜而又有幾分神秘。
一個少年拉著他的手,他有點愣一下,不知道眼前這個是誰,他在記憶裏回溯了一遍,確認自己以前沒有見過這個人。
易朝問道:“你是誰?”
“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少年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拉著他的手往前走。他似乎看不見也聽不見他說話。
自己的腳步不由自主地跟上去,易朝自己心裏被嚇一跳,他的目光無意間落到水上,看到了自己的樣子:這……這不是自己十歲時候的樣子嗎?
他一直以為自己早已經忘記了關於十歲那一整年的記憶,可是總有些時候,想不起來不代表忘記了,那是一段不知道什麽原因一直被掩蓋起來的記憶。
少年的臉並不清晰,像隔著一層水霧似的,他應該認識這個人。要不然自己怎麽會這麽毫無防備地跟去了呢?
兩人輕車熟路地來到一個峽穀。“這是哪兒?”年少的易朝問道。
峽穀裏盛開著各種各樣的奇異花朵,紅的、黑得、白的、粉的……凡所應有,無所不有。夜來香、映山紅、山茶花、晚櫻、薔薇……還有許多是易朝叫不上名字的花。
除了山穀裏有花,就連兩邊的懸崖峭壁上也爬滿不知名的藤條,開滿不知名的花。
“這是叫萬蝶穀,是我們的禁地。”
“禁地?既是禁地,我們私自進去不太好吧?”
“我們就在這兒就行了,不用進去。”
“你帶我來這兒看什麽?”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接著易朝感覺臉有點癢,他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在某人的懷裏,對方的長發從肩上垂下來,其中有一綹長發落在他臉上。難怪會覺得癢。他在心裏說道。
“你醒了?”他將易朝扶起來。
易朝抬手摸摸自己的後頸,被敲了一肘子,脖子現在仍然疼得厲害,臉色蒼白。
岑暮看著他,抬手捏著對方的後頸,力道適中,幫他按摩:“你沒事吧?”
易朝頓了一下,竭力保持自己的淡定風度:“暫時沒事,隻是有點疼。”
他的目光在周圍掃了一下,發現小七蜷縮在自己身後,雙手緊緊地抱著膝蓋。他想起自己剛到京城時,第一次在街頭看到小七,他當時也是這個模樣,隻是那時也就十三四歲,一晃三年過去了。眼前這個小七似乎又跟三年前的那個小乞丐的身影重合了。
地牢裏永遠都是昏暗無光,也不知道外麵怎麽樣了。
“小七,你怎麽樣?”
“公子,我怕!”
“別怕,這麽多年都走過來了,不會有什麽事的。要是他們殺我,你們找到機會就趕緊逃。”
“公子,我……”小七不知道該說什麽,他不是怕死,他是怕他家公子死。
“你是朝廷命官,他們怎麽會殺你呢?不是還有我嗎?我不會讓你死的。”岑暮的話語很淡,沒有所謂誓言的確鑿,卻讓人覺得有一種別樣的心安。
“抱歉!山今木,把你牽扯進來。”
他聽了這句話,按摩的手忍不住失了分寸,下手重了點,易朝脖子往旁邊躲了一下。
“見諒!易曉天,你還欠我一個承諾呢,就想這麽一死了之嗎?”
地牢裏陷入一陣沉默,誰也沒有再說話,隻有旁邊的一個牢裏似乎還閃過人影,小七被嚇了一跳。
“喂,你是人是鬼人呐?”
對麵的黑暗中走過來一個披頭散發的男子,似地獄裏的惡鬼。
小七抱緊自己,抖得厲害,像篩子似的:“你……你是……什麽?”
披頭散發的男子答道:“小生江陽縣人,從長安回鄉被扣留在這兒。”
易朝起身走近前:“多久了?”
“不記得了,大約有兩三年了。敢問幾位是何人?”
“易朝,字曉天。”
“可是京城裏的戶部尚書易朝?”
“正是。”
“那可真是有緣,我考科舉時聽說過你的名字。”
“哦?能否具體說說?”
“禮部尚書魏大人說你不識時勢,雖受人愛戴,但總有一天會被貶出去的。”
“他倒是了解我。可是我已經出京,要不然便可前去拜訪。您貴姓?”
“小生姓許,名鶴,字雲澤。要是大人逃出去,可否幫我把家書帶給家父家母。”
“可以。”
兩人你來我往,交談倒是挺利落幹脆的。
許雲澤從袖子裏悄悄拿著血書從牢房的欄杆縫裏給易朝遞過來。
將近夜半時分,韋虎偷偷潛入地牢,三人還在想辦法怎麽逃出去,卻看到了韋虎的身影出現在牢門前。“我放你們出去。”
易朝疑惑,怕是有詐:“這是為何?”
“一會兒我們邊走邊說。”
“可信嗎?”易朝悄聲問旁邊的岑暮。
後者點點頭:“應該可信,酒中有毒,就是他告訴我的。”
三人趁著夜色的掩護逃出去,悄悄從後山下山。
“三當家的,能說說為什麽要放我們嗎?”
“是這樣的,二哥下山後囑托我,如果有易朝等人經過一定要保護他。您是魏二哥的救命恩人,我答應了他就一定會做到。你們三人就快下山去吧,不然大哥發現了,我可保不了你們。”
“是誰要抓我?”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前幾天山上來了兩個人,很是神秘。他們是晚上來的,一來到就在大哥房裏商量事情,估計就是那兩個人在攛掇大哥。”
“你大哥之後沒說什麽嗎?”
“他看見了那倆人就說,我們如果做成功了,就可以成為名正言順的人,不用再擔著土匪的名稱,也不用再躲在這盲肓山了。”
“易曉天,他們有什麽能力保證讓土匪成為不被通緝的人?”
“這恐怕是騙他們的吧,一旦上了官府的通緝名冊,除非遇到天下大赦,不然是不會被隨意撤除通緝的。”
“也是啊,那我家大哥豈不是被騙了?”
“你回去盡量多注意一下你大哥,別讓他誤入歧途,斷送了你們全寨人的性命。”
“多謝大人提醒。”他們在韋虎的帶領下很快就要出了山寨。
後山的小路雜草叢生,並不好走。
“對了,三當家,你看這個指環是什麽人的?”
岑暮從懷裏拿出一枚銀白色指環,上麵雕刻有杜鵑花紋,清晰且生動。
韋虎接過來就著月光仔細看,臉色一下子煞白:“這……這不是我二哥的指環嗎?你從哪找到的?”
“山寨外的臨時關押山洞,我們在那兒發現了一具骸骨。”
“不會真是二哥的吧,還有其他的物品嗎?”
“沒有。”
韋虎拿到指環之後,臉色不太好,心上像壓著一塊大石頭似的,他走到一半的山路,終於頓住了腳步,經過長久的思慮:“大人,你們從此處下山,不用一個時辰就能離開盲肓山。我想去山洞看看是不是二哥。”
“好,那你且保重。”
“多謝大人!之前多有得罪,還望您能海涵。”
“無妨。來日有緣再見。”
韋虎抱拳辭別,他身形一閃,敏捷地竄入了草叢中,很快就沒了聲響。
“我們走吧。”
“易朝你不打算查查魏讓,我總覺得這山上似乎發生了什麽事。”
“不查了,這是他們山寨內部的事,我們還是不要多插手。”
小七也趕緊應和道:“是啊,是啊,我們還是別插手了,今天差點連命都丟了。我們還是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