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月缺不改光,劍折不改剛
流雲輕輕握著繡春刀,微微出鞘,劍的側麵,映出了他堅毅的臉龐還有如水的眼眸,月黑風高夜,最後一位西夏大將回歸黃土。
他握緊了刀,又輕輕鬆開,轉過身來,朝著無人的前方鄭重作揖。
將軍此去,永不複返。
他從袖子裏拿出萬草枯,輕輕灑在了自己的衣衫上,瞬間腐蝕大半,倘若吸入一口,不死也得半殘,見到前方的錦衣衛趕來,他狠狠地拔出繡春刀往自己的身上劃了一刀,聲嘶力竭地吼了一聲,便往地上栽去。
“指揮使!”
朦朧之際,看到錦衣衛圍在他的身邊,聽得其中一人喊道:“是萬草枯!指揮使中的是萬草枯!”
“休息片刻即可,”他眸華一閃,喘息道,這才掙紮的站了起來道,“全體錦衣衛聽令,帶剩餘囚犯回牢後,隨我捉拿逃犯王坤!”
“是!”
眾錦衣衛齊聲應答。
耳邊風聲簌簌而過,王坤在眼前果然見到了一輛馬車停留,再次環顧四周無人後,他猛地掀開簾子,一步踏進了車內。
“哇,嚇我一跳!”明柏拍拍胸口,看他的樣子著實嚇了一跳,嘴便還流著哈喇子,看起來一點都不靠譜。
王坤微微皺眉,看著馬車上還坐著一人五花大綁,還被點了穴,一動不動,確實淚眼盈盈,好像被欺負了一樣,但是他顧不得這些,看著明柏肅聲道:“接下來怎麽做。”
明柏一把拉過王坤,待他好好坐下之後,便拉起了韁繩,馬車一邊走他一邊道:“待會你帶著劉盛的大寶貝出去見他,之後怎麽做,不必我再教你了。”
“大寶貝?”王坤眉宇輕蹙,有點糾結,明顯是不解其意。
“就是你看到的這個女孩,那可是劉盛的千金,不過你可不能動她,一介女流,不必滅口。”明柏駕著馬車,悠然道,“今夜是你我第一次相見,也是最後一次見麵,王坤將軍。”
“這有一壺酒,可慰將軍牢獄之苦。”明柏丟過去一壺酒,一手拉韁繩晃晃悠悠。
王坤一手交接住,打開塞子聞了聞酒香,旋即猛喝一口,酒水順著他的臉頰滴濕囚衣,他擦了擦嘴,道:“借我之手除去劉盛,再把我除之而後快,一舉兩得,好計謀。不過這一壺酒,夠麽?”
“不,你自然除不去他的,將軍可要小心劉府的萬草枯……”明柏繼續說道,用力拉了一下韁繩,馬車速度更快起來,周圍的風聲猶如鬼泣一般,瞬間變得陰森可怕。
“哼。”王坤不以為然道,又喝了一口酒,咕嚕入喉,舔了舔嘴唇上殘餘的酒,頗有些放蕩不羈。
“將軍是不是在想,我在戰場殺敵的時候,你小子河邊還在玩泥巴呢!”明柏調侃道。
王坤冷哼了一聲:“你倒有自知之明。”
“不過將軍為國沙場血戰沙場,雖然同為西夏人,但朝代更迭已是無可挽回,將軍赤膽忠心,晚輩自愧不如,今夜一過,他日我定好酒好菜到將軍墳頭叩謝。”明柏聲音忽然嚴肅起來,夜風吹散他的發,帶著
幾分淒涼的氣味在這夜色散開。
王坤也微微一怔,握緊了拳頭:“你小子倒讓人捉摸不透。”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明柏跳下馬車,看著王坤道:“前方的路不好走,還請將軍少飲酒,晚輩送別將軍,若有遺言,可語於晚輩。”
彎腰作揖,低頭側身。
不言一字,千言萬語卻說不出什麽,撓了撓頭看了看手裏的酒,豪邁一笑,喝了一聲“好酒!”,大手接過韁繩王坤帶著馬車往前繼續前行,留下明柏在原地,一動不動。
“將軍好走。”明柏頓時驚覺,輕咳一聲,直起了身子,看著漸行漸遠的馬車,幹戈寥落四周星。
午夜時分悄然而至,劉盛駕著馬車朝著城外郊野駛去,崎嶇的山野路顛簸,不過好在有宗宏的保護,武宗上品親自保護,一人可抵千人,這也是劉盛安心的地方。
馬車上的五百萬兩用好幾個大箱子裝著,粗劣的箱子之下,燦燦銀子,還有上疊的銀票,地契等,猶如疊疊廢紙塞在最下邊,能讓普通人家十輩子無憂無慮,而這,不過是落在倉庫裏小小的不起眼的角落,富可敵國,莫過如此。
“這裏確實隱蔽。”宗宏視角能將劉盛的身影盡數落入眼中,而自己的身形卻隱藏在這枯草之中,不必說夜色,就算是白晝也難以分辨,隻不過這枯草竟帶著淡淡的臭味,不過對於宗宏直接忽視,他的眼中隻有劉盛的安危。
李斐輕輕捏了捏鼻子,看著劉盛下了馬車,抱著箱子丟在了地上,環顧四周,寂靜的可怕,偶爾傳來的幾聲蟬鳴和風的淒涼飄過,顯得詭異十分。
忽然遠遠地身影掠過,宗宏眯著眼想要看清楚,但卻不見蹤影,風中傳來踏地一步的聲音,瞬間再無一點聲響。
“他們來了?”宗宏眸底忽而閃過一抹亮色,緊張起來。
李斐示意讓宗宏噤聲,隨後小聲道:“你帶了萬草枯!?”
“那是自然,就算對方武功在我之上,有這萬草枯,任他劍尊見我也得盡低眉!”宗宏應答,視線回到了劉盛的身上。
這時候一輛馬車闖入了視野,劉盛定睛一看拉車人,頓時瞪大了雙眼,往後退了幾步踩到了大石直接摔到在地,伸出手不住搖晃道:“是,是你……”
“今日是……是十五!”劉盛這才意識到今日是望日,忽然聽得馬車內一聲清亮的聲音。
“救命——”
劉盛趕緊起身,大喊:“是你抓了我女兒,你!你,你想怎樣!”
“你覺得呢?”王坤先是一笑,眸華淡淡地瞥向外邊的人兒,語氣太過平淡,聽不出半分多餘的情緒。
從馬車裏抓出若溪往地上一丟,若溪的慘叫聲在這空曠的郊野顯得格外響亮,她看到劉盛,猶如看到了救星,大喊:“爹!救我!”
劉盛還不及說上話,便聽得王坤此刻仿佛猶如殺神一般,聲音洪亮,猶如雷震!大喝一聲:“劉盛老賊!逼宮之仇,鄭後主報不得,我來報仇!”抽起馬車上的長刀,就要往若溪身上劈去。
“宗
宏你再不出手,我就宰了你!”劉盛像是拚了全身的力氣喊道,他甚至用力閉上了雙眼,雙手緊緊握拳顫抖著。
忽然一聲巨響,一顆石子猛地飛出,將那柄長刀直接撞開,王坤也是向後踉蹌了數十步才停了下來,抓住這個空隙,若溪也立刻躲到了劉盛身後,一臉的恐慌和害怕。
她帶著哭腔,淚水盈盈道:“爹……”
“別怕別怕,爹在,爹在。”劉盛驚魂未定,穿著粗氣看著宗宏,“為什麽這麽慢!為什麽!”
宗宏剛剛出手,便覺得腦袋有些混亂,被劉盛這一聲怒吼他才清醒過來,來不及多想,那王坤早已大刀砍來,刀法淩厲,隻不過卻生疏了許多,宗宏手無寸鐵,卻也毫不畏懼,雙手互博,作勢夾住了他的手腕,刀鋒在距離鼻尖不過半寸,卻無法再逼近一絲一毫。
一聲怒喝,王坤手中刀刃在月光照耀下隱隱露著寒光。一擊未果,右腳探出便是往前狠狠一踹,宗宏身子一側,借力往後兩個跟頭,拉開了一點距離。
王坤沒有一點停滯,猛然一踏地麵,縱身躍起,揮動長刀橫掃,霎那間刀光欲裂,借著月光在刀刃上的反光讓宗宏有些眼花,但是憑借著直覺,他往後一仰,大刀從他身上劃過,長刀改掃為砍,擦過宗宏的腰狠狠一刮,鮮血噴出,疼痛感讓他咬緊了嘴唇,滲出了血絲。
果然是將軍,審時度勢,利用一切因素戰鬥,暗夜中的月光也是致命的武器,李斐暗想,不過想來剛才在這裏蹲了那麽久,那宗宏現在竟然還有力氣戰鬥。
這烏幹草的藥效對於武宗上品看來還是小了些,不過藥效一到,除非武尊,否則一旦運功必然破功,重傷事小,要命是真。
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些異常,宗宏不著痕跡地瞄了一眼李斐的位置,但是來不及多想,王坤一刀砍來,他大喝一聲:“劉相快走!”
一腳踢在王坤的手腕,長刀離手,在空中旋轉,王坤抬起頭,一手伸出就要拿刀。
宗宏不奪刀,暗想好在他武學生疏,不然單論實力還是難以製服,還是該用它了……
劉盛帶著女兒急忙忙上了馬車,剛剛拉動韁繩,邊聽的一聲怒吼。
抬頭瞬間,宗宏從腰間掏出一包紙,往空中一灑,自己快速往後倒去。吸入了大片的萬草枯的粉末,王坤雙眸猩紅,猶如失控的野獸,他接到刀刃往前猛地一甩,直接插在了劉盛所在的馬車的黑馬上,黑馬受驚猛地抬蹄,人仰馬翻,馬車被震得四分五裂!
“啊——”
全身猶如脫皮一般的劇烈痛苦,麵前的視野逐漸模糊,七竅流血,他揮舞著雙手,一邊嘶吼,聲音傳遍整個曠野。
“在那!”錦衣衛聽聞聲音,加快速度趕往,一行人在夜色中穿梭,擾亂了這夜的平靜。
聽得這一聲聲的怒吼,卻不是求饒,痛苦的聲音和石頭的碎裂聲,口中不住喊著逆賊二字,明柏望了望星空,將一壺酒盡數灑在了地上。
他臉上一片清冷和淡漠,卻柔聲道。
“將軍,走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