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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對麵不識

  許南風擔憂地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孩子,從發現他暈倒在院裏到現在已過了一夜,大夫隻說他是氣虛體弱,可是用了藥紮了針卻也不見轉醒,真真是讓人憂心不已。


  “老板,你在這兒陪了他一整晚了,你去休息吧,讓我來照顧他。”


  許南風一夜未睡,阿呂自然也不好偷懶,他心裏對這身世不明的孩子本就頗多怨言,現在更是覺得不該將他留在府上。


  他眼看著許南風一日日蛻變成他們希望他成為的樣子,可因為這個孩子的出現,他那顆被磨礪得冷酷無情的心似乎又溫柔起來。他看著他的眼神裏帶著無限的繾綣和柔情,讓阿呂不由得想起了當初的君疏月。


  這個小鬼一定是個禍害,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在許南風身邊久留。


  “你去睡吧,我陪著他。”


  君疏月昏睡的時候手還一直緊緊攥著許南風的衣袖,那個動作看得許南風的心都化了。盡管這個孩子身上有太多未知之數,但是他喜歡被他依戀的感覺,這是這世上除了君疏月以外第二個讓他有這種感覺的人。


  “老板……”


  “噓……”許南風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揮手示意阿呂退下。阿呂無奈,隻能先行離開,但是他心裏已經打定了注意,定要盡快將這孩子送走。


  其實阿呂對這個孩子的不滿許南風都看在眼裏,所以才堅持要親自照顧他。


  當初在離開浮方城時,許南風對阿呂的身份就已經有所懷疑,絕雲軍趕到浮方城的時機實在太巧合,而且那日他們被殺手偷襲之時,許南風曾聽到阿呂無意間喊出少主二字。阿呂跟隨他多年,從來都隻會稱他老板,這少主一說從何而來?


  那個時候他才明白,有些人看似天真純良,但其實可能是隱藏最深的那一個。也許阿呂就是蕭常秋埋在自己身邊最隱秘的那顆棋子。


  所以如今他所做的一切,不僅要迷惑景帝和鳳太後,更要防備著阿呂和蕭常秋。許南風是最擅做戲之人,既然你們想要一個無心無情的冷血帝王,那我就遂了你們的願,隻是從這一刻起就注定你們是在引火上身。


  許南風的思緒一時之間飄得很遠,直到感覺到君疏月的手輕輕動了一下他才驀地回過神來。君疏月像是做了一場大夢,睜開眼神時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盯著許南風看了許久,許南風笑著撫了撫他的臉道:“你這個小病秧子到底還要嚇我幾次?”


  君疏月怔怔地看著許南風,他用力抓住他的手,試了幾次想喊出他的名字,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下去。許南風看出他想說話,但又怕他太傷神,便安慰道:“別急,有什麽話慢慢說。”


  該告訴他嗎?隻要告訴他真相就能永遠和他在一起了。


  可是君疏月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所看到的一切,接著目光驟然間冷了下來,他推開許南風的手,毫不留戀地翻過身去。許南風不解地看著他的背影,方才明明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鬧了脾氣?

  “怎麽了?不是有話想對我說嗎?”


  君疏月閉上眼沉默不語。許南風實在猜不透他的心思,完全想不明白自己是哪裏得罪了他。之前還乖巧得像隻小奶貓,現在卻又不肯理人,真真是讓人費解啊。


  “好罷,你繼續睡吧,我待會兒再來看你。”


  許南風說著脫下自己的衣袍蓋在被子上,然後故意在離開時留下很重的腳步聲,君疏月果然以為他走了,突然轉過身來。而許南風就站在床邊笑盈盈地看著他,一副得逞了的樣子得意地調侃道:“你果然還是舍不得我的吧。”


  君疏月坐起身來,抓起那衣服狠狠丟了過去。然後又一言不發卷了被子躺了下來。


  許南風還沒見過性子這麽烈的孩子,一時之間真有點不知道該拿他如何是好。他看著那倔強又瘦弱的背影,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真的轉身離開了。


  君疏月並沒有真的睡下,當聽到許南風的腳步聲從門外消失的時候才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君疏月撐著床沿身形不穩走到桌邊,將那件許南風留下的月白衫子緊緊抱在懷裏,唯有如此才能讓他的心緒平複下來。


  這個新的身體是穀墨笙用君少清的血培植了一株新的畢羅花而成的。他動用了君家的禁術將他喚醒於這新的身體之中。但是這種秘術凶險異常,成功者寥寥無幾。若非君疏月執念極深也不可能熬過這摧肝裂膽,鑽心刺骨之痛。


  穀墨笙耗盡了畢生的功力也隻不過為君疏月爭取了三個月的壽命,三個月後,或魂飛魄散,或重新回到那個被囚禁的身體裏,無論是哪個結果,他都將萬劫不複。


  為了這三個月的自由,父親耗盡了最後一滴血,而師傅也已經功力散盡命不久矣。君疏月質問自己,他們付出了這麽多,難道就是讓你在這裏自怨自艾的?


  你難道就這麽懦弱嗎?

  師傅說過,許南風已經開始修煉玉髓經,他天資甚高,但心魔太重,若沒有人將他導入正途,日後他必遭反噬。如果他當真是為了玉髓經而設計了自己,那麽他死有餘辜,但君疏月不願相信他和許南風之間的種種隻是一場謊言,他更願意相信許南風也是這場騙局的受害者。


  真正該死的是那些把他們推向絕境的始作俑者,他們才是罪該萬死之人。


  君疏月腳步艱難地走到窗邊,東方已見曙色,他知道在離北滄千裏之外的地方,師傅已經帶著父親去尋找他們最後的安眠之地,這世上除了許南風已經再無值得眷戀之人。


  這個身體裏還殘留著穀墨笙少許的功力,或許可以借它重新修煉玉髓經。但是隻有三個月的時間,這真的太短太短了。


  而且這個身體太虛弱,完全沒有武學根基,如果強行修煉,也許不到三個月,這個身體就會徹底垮掉。


  他們才剛重逢,而分別卻已經近在眼前。


  南風,無論你對我是真情還是假意,我都沒有必要讓你知曉我的身份了。若你是個騙子,我會親手取你性命,若你不負於我,我更不舍得讓你承受生離死別之痛。所以,就讓小殊再陪你三個月吧,真也好,假也罷,我們餘下的日子真的已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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