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花雕

  花雕,相傳是新婚之日埋在地下,到花甲之年才開啟的紹興美酒。


  而和快遞一同送來的,還有一行詩。


  “靈魂,你還年輕,為什麽要流浪?”


  想到對方還是略顯幼稚的語氣,真的不知道是在勸誰。


  倒是自己來了興趣,吩咐李媽去找個鋤頭,準備自己親手把酒埋在後院。還沒有鑿幾下,身後就有了男人打趣的語氣:“好好的,是準備自己種地,還是學黛玉葬花?”


  也沒有準備瞞他什麽,“薛音音送的酒,看上去似乎不錯,先埋著。”隻是還是好奇為什麽說要加班的男人突然又出現在家裏。


  “路過,口渴了,順道回家喝口水。”突然說要鋤頭,誰知道這樣細胳膊細腿的究竟要做什麽,又會不會傷到她自己,不回家看一眼怎麽能放心加班呢。一手拿過地上的酒,湊在鼻子邊上微嗅,顧墨涵眸色漸深:“想埋就埋著吧。”


  鋤頭很方便,酒也不大,挖個坑放進去,應該是一會功夫就能解決的事情。


  辛歆當真發現顧墨涵就是回來喝口水的,看到她在挖坑也沒有阻撓,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可是辛歆又哪裏知道,顧墨涵一個直男腸子裏彎彎繞的小浪漫。自己小女人年輕時為他們的婚姻埋下的酒,不知道比世上別的東西珍貴到哪裏去。


  至於薛音音······終歸還是孩子心性,自己就這樣放過她一馬,也就希望曾經那麽無憂無慮的一個人能過的好吧。


  顧先生今天晚上又奉老婆聖旨回家睡覺了。


  其實辛歆是沒想到顧墨涵會這樣聽話的——在公司的時候,不經意間掃了一眼顧墨涵的辦公桌,不少文件都沒有處理,應該還需要很久的。這樣聽自己的話,反倒是覺得自己似乎在無理取鬧了。


  幹脆就擺出無理取鬧的樣子了——伸手拍了拍床的另一側,“快點過來睡啊!”


  能把自己逼到這樣的牆角的,除了顧墨涵,章翔晏是在想不到還有誰。


  很麻煩的是錢已經送不出去,甕中之鱉的感受並不好。


  辛檬哪裏又不知道章翔晏的麻煩,隻不過雖然章翔晏從來不在自己麵前提到什麽,但是光看看章翔晏的眉眼之間,作為一個女人,辛檬也有情理之中的嗅覺。


  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還真的是厲害啊,是辛歆命太好,還是自己辛檬之前太造孽?或者這輩子就是應該看著別人過好日子吧。佛曰:不可說。恐怕自己就是應該為了生存絞盡腦汁吧,哪怕在別人看來一直都在一個上流社會的層次。


  記得小學老師說過,好看的蘑菇都是有毒的。


  也記得自己在哪裏看過,好看的蘋果都是從心開始爛的。


  辛檬很喪的時候,覺得自己的生活就仿佛在爬一棵樹,和身邊的很多猴子一起。往上看都是屁股,往下看都是笑臉,左右都是耳目——等著看你笑話的耳目。


  有時候辛檬也想問問辛歆,是不是她辛歆也過的很艱難,隻是自己看不到罷了。或者說,最起碼有一段時間過的很艱難,這樣也總能讓自己心裏平衡一點。


  就比如現在,雖然章翔晏不說,但是作為一個情婦,不僅僅是一個床伴又或者是撐場麵的工具,她現在也需要盡自己最大的能力為自己金主的事業努力。


  辛檬覺得自己大約是要去找辛歆了。


  莫開簾,怕見飛花,怕聽啼鵑。


  春天哪怕不說,哪怕想要傲嬌地忽視,它就是會來。


  大冰說


  ——請相信,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在過著你想過的生活。


  願你我可以朝九晚五,

  又能夠浪跡天涯。


  安東尼說

  ——不管昨夜經曆了什麽樣的泣不成聲,

  早晨醒來這個城市依舊車水馬龍。


  在很久很久以後,一個已經太陽當頭照的早晨。辛小姐,哦不,那已經是做了很多年的顧太太的辛小姐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把摟過身邊顧先生的脖子,額頭靠著額頭,閉著眼睛。才睡醒的聲音有些鼻音:“喂,你說,你當時怎麽就喜歡了我呢。”


  顧先生揚了嘴角,舔舔嘴唇,濕濕地貼著辛歆的耳朵:“大早上,和我說話。不知道自己嘴裏有味道嗎。”


  之後顧先生偶然間坐在書桌前想了很久,用鋼筆不知道在小紙條上寫什麽。而那個因為顧先生的一句玩笑已經快一個星期不和顧先生好好說話的幼稚顧太太,狀似不經意地路過顧先生的書房。


  顧墨涵從來不用這樣小的紙寫東西,也不會······傻笑半天寫那麽一行字。辛歆左左右右、仔仔細細觀察了很久,撂下斬釘截鐵的判斷:絕對非奸即盜。


  春天的太討喜地慢慢離開,不參與他們彌漫在空氣裏的你儂我儂。


  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一次顧太太心血來潮要幫顧先生收拾書房,在一個不經意地角落,輕飄飄落下一個有些泛黃的小紙條。顧先生看到之後幹咳幾聲,裝死低頭看手機。


  顧太太眉眼彎彎地看著有些酸掉牙的句子,想象著顧先生是如何想到這句話,又是如何用鋼筆在紙上勾勒出好看的線條。


  “你是無意穿堂風,偏偏引山洪。”


  隻是那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現在的顧先生和顧太太一起坐在辛檬的對麵。


  空氣裏的尷尬和無言凝成冰碴一顆一顆掉下來。


  “章翔晏現在很不好過。”辛檬斟酌著語言,究竟是說“你們還是適可而止”好一些,還是“你倆差不多就得了”好一些?自己恐怕從來不知道講話原來這樣麻煩。


  事情永遠都是有因有果。辛檬不知道怎樣才能讓自己變得理直氣壯。


  而同樣明顯的是,對麵的人比她還能耗著。辛檬默默看著兩個人無聲的夫唱婦隨,心裏暗自笑笑:還是有些夫妻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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