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同意

  沒有一字一句,隻是砸在並不明亮的大廳裏,字字讓人沉默。


  “那個小丫頭,現在怎麽樣?”沉默因為邱父僵硬的提問裂開。


  “什麽怎麽樣,顧家能接受並且養了那麽多年的孩子還能殺人放火不成。如今還是墨涵護著,隻不過看得出來,心裏應該又成熟了不少。”模仿了剛才父母和自己說話的語氣,也不知道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在提醒一起坐在同一張沙發上,等待著他的反應的兩位家長。


  邱父邱母哪裏又聽不出來兒子話裏的諷刺。對視一眼,暗歎兒子還是長大了啊。


  “其實我們就沒有想過不幫忙的意思,畢竟顧墨涵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可是,既然是你的摯友的困難,哪裏又有長輩這樣出手幫忙的道理。”


  看著自己的父母,邱晨一臉似笑非笑:“所以······你們的意思是,我來幫顧墨涵?”


  邱晨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繼承家業,父母不是不知道。隻是他是家中獨子,家業又已經非常龐大。他不繼承,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然而麵對著自己從小的兄弟,自己幫忙又如何呢——雖然非常不喜歡,可是本就該自己幫的。


  一輩子的朋友,拿出命來都是樂意的。


  “好,我同意。”堅決的語氣。


  “隻是,我隻幫助墨涵解決這次危機。其它的,一旦他不再需要我的幫助,我就不會再處理和公司有關的事情。”似乎是在把玩著自己手裏的杯子。


  語氣堅決而悲傷。


  自己又如何知道在幫完了顧墨涵又會發生什麽呢。有的時候哪裏是一句話說完就能說不做就不做的呢。這次是顧墨涵,下一次又是哪一個推脫不掉的人呢?坐在眼前的父母也終歸有垂垂老矣的一天,真的要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又該怎麽辦呢?


  熱愛的職業和自己的身份完全不能匹配,這讓他很悲哀。


  於是想到那個晚風習習的夜,當時的人還是少年。


  年少輕狂,偷了爺爺的酒出來。


  那個時候才賭了爺爺收藏的詩集裏的詩。那是個愛喝酒愛月亮的詩人: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還記得自己當時愚蠢的問題:“喂,顧墨涵,你我以後是不是都要繼承家業啊?”


  “恩。”


  “那我們以後是不是都要商場上相見的啊,就和古時候的英雄一樣?”


  顧墨涵偏頭看身旁的少年,眼裏有著顯而易見的嘲笑:“英雄?你是不是把我們想的太美好了。”


  可是自己的理想一直是當一個人民警察,雖然說不出為什麽——向來覺得自己的理想不需要解釋。


  理想也是愛的一部分啊。愛又叫人如何解釋呢?


  “可是你知道的,我······誌不在此。”自己其實一直很擔心。


  顧墨涵當時回答了什麽?自己已經想不起來了。


  轉眼間,曾經縱容自己這些小輩的外公已經去世,再沒有人會在書房裏備上那樣的好酒,也在沒有人收藏那樣的詩集。恍惚間一切都是昨天,現實是自己也終於長大成了要繼承家業的年紀。


  誰又會一輩子是那樣鮮衣怒馬的少年,生活在憂慮之中,在別人眼裏,恐怕著實過於無憂無慮。


  不知是不是一語成讖,甚至沒有人問一句自己是不是想繼承這份不知傳承了多少年太過沉重的家業;也沒有人問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如同自己的祖輩父輩一般闖蕩商場;也沒有人問一問自己是不是有其他喜歡的職業。


  恐怕在他們眼裏都不是重點。重點隻是家族的企業是否有人繼承。


  重點隻是······他這個獨子。


  終於有一天,這樣一個涼風刺骨的夜晚,妥協了父母,妥協了自己的家業。


  妥協的······接受了,接手家業。哪怕隻是一陣子。


  不會有人理解那樣的悲哀:“恐怕我才接手公司,雖然有理論知識,但是還是缺少實戰經驗。現在B市早就不如表麵那樣平靜,還希望如果兒子遇到什麽麻煩,兩位能夠出謀劃策,提點提點。”


  轉身離去,不再理會父母的態度和表情。


  辛歆才醒,轉身碰到一個和自己相比堅硬得過分的身體。


  不得不承認,很熟悉。


  也許心裏再如何的不願意,但是事實還是逃不過人體機能的本能反應。


  自己現在甚至隻需要憑借氣味就能判斷,來人是不是現在自己身邊的那個男人。


  “醒了?”早上才醒的聲音格外低沉,不知是因為昨晚的風還是睡的太晚,聲音裏還有些鼻音。


  辛歆並沒有回答,轉身毫不避諱的對視已經說明了一切。


  對方的大手搭上自己的額頭——逐漸的熟悉和依賴甚至沒有避開的欲望。


  “已經不燒了,昨晚出了汗,去洗漱吧。”已經得出結論的手在自己的額頭上流連著。


  知道自己推開以後對方的反應是什麽。隻是,現在自己已經不想推開。


  如果是逃不掉,那就不如先順其自然吧。似乎是很無奈的。


  “向來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劇中人。”


  如果撇去一切,能有顧墨涵這樣的一輩子的伴侶,那倒還真願從此不辨朝暮黃昏,不問布衣朱門,永遠廝守。


  洗完澡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辛歆看到的是一個尚且幹淨未經人事的女人。隻是不知道這樣的自己還能維持多久。


  還完衣服出洗手間的時候,辛歆突然想到那句沙啞的歌詞——原本是唱給遊子的。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辛歆突然覺得很有趣的是,自己也不知道應該是祈求擁有,還是盼望沒有。


  “在想什麽?”顧墨涵正吹著一碗粥。


  辛歆知道他手上的粥是給誰的。抓抓頭發任由濕發散在背後,走過去挨著他坐著,一副安分守己的順從。


  雙手端過白粥,舌尖淡淡的甜味告訴自己,之前端著這碗粥的人已經放細心地替她過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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