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恩斷義絕
我站在水裏，拚盡全力扶住楚江開，想把他帶回岸邊。
他搖頭說道：“不用費力氣了，安靜和你呆一會兒，我已經很開心了。我沒有想到，你今天晚上會來。”
我抽泣著不知道說什麽，用力抓著他的手，感覺到他的熱量在一點一點的抽離。
“你呀，性子太倔強。這一點可不好，太容易受到傷害，以後我不在了，你可要好好的。洛城那邊我來的時候已經安排好，還有律師，到時候你回去以後，圖海會告訴你地址，文件上我都簽了字，你不用有愧疚，坦然的接受就行。知道嗎？”
我聽得莫名其妙，腦子裏也是混亂一片，問他是什麽文件，他笑笑說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圖海人不錯，跟我很多年，也很可靠，你就留著他吧。”
我用力點頭，說好，他說的我都會答應。
“那我就……放心了。總算為你做了點什麽，深深啊……”他低低叫著我的名字，嘴角噙著笑，最終手掌在我掌心滑落，砸在水麵，激起淺淺的水花。
我怔在那裏，看著他合上的眼睛，蒼白的臉，無聲無息就像是睡著了，我連大聲呼吸都不敢，絲絲的氣息從鼻腔裏鑽入，嗆得我肺都在疼。
風聲呼嘯，海水冰涼，遠處的汽笛聲像從天際傳來，遙遠又悲涼。
“啊！”我大叫了一聲，淚水滾滾，哭得氣都接不上。
阿鵬在我身後，低低叫了我一聲，我咬住嘴唇，嗚咽裏血腥氣彌漫了口腔，我張大眼睛看抬頭看著那條船，北逸辰正從船上下來，他遙遙看了一眼，臉上泛著笑意。
我回頭看了看阿鵬，眼睛血紅的說道：“給我殺了他！快！”
阿鵬遲疑了一下，往那邊走了一段，抬槍對準北逸辰。
北逸辰的聲音順著風飄過來，“白深深！楚江開其它的手下有的還活著，你想都讓他們命喪在這裏嗎？”
我用力咬著牙，死死盯住他，阿鵬低聲對我說，讓我先回岸邊，這裏交給他。
我抱著楚江開的屍首，快速思索著，漸漸的，我覺出不對勁兒來。
暗影鬼麵呢？怎麽連個人影都不見？
他們是什麽人，平時的任務都是出動一個人，最多的時候三個，這次可是足足二十個，怎麽會出弄錯方向這麽基本的錯誤？
而且，我今天太匆忙，也沒有想太多，我好像並沒有看到阿九。
阿九呢？
我站在原地沒有動，北逸辰坐上一條小船，在不遠處停住，他看了看楚江開的屍首，臉上的笑意陰冷，“跟我作對，這就是下場。他拿到了那些資料，又怎麽樣？為這點東西，搭上自己的性命……真是蠢！”
“北逸辰，我的資料，為什麽會在你們家？”我問道。
北逸辰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說道：“這個嘛，本來我不想告訴你，不過，你也活不長了，楚江開又為這個死了，我就發發好心告訴你。這個是我爸爸的一個老朋友放在我們家的，除了你的，還有江飛雁的，一並十三個人的。你明白了吧？”
我心頭猛然一顫，一並十三人，果然……當年那個老家夥留了後招。
北逸辰輕蔑的笑了笑，“本來這也不算什麽，將來北家由我當了家，這點東西也不叫個事兒，可楚江開非得這麽搞，我也沒有辦法，想死，我自然要成全。”
我盯著他，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北逸辰並不以為然，反而很享受我這種悲痛欲絕的樣子，他歪頭欣賞了一會兒，說道：“的確是個美人，不過，今天也是你的死期，不用為楚江開傷心，馬上就讓你去見他。”
他話音落，把手槍掏出來，對準了我。
阿鵬大叫了我一聲，抬槍對準了北逸辰。
正在這時，忽然一陣馬達聲響，緊接著四周有燈光亮起，齊唰唰的照向這邊，亮如白天，我抬眼望去，不遠處的水麵上來了三艘快船。
正中間的那一艘船頭上站著兩個人，左邊那個一身黑衣，風衣衣擺在他身後翻滾，如同黑色的水浪，風衣裏是緊身衣褲，腳上踏著馬靴，他的長眉微揚，一雙眼睛閃閃發光，冷厲的掃過來。
穆林深。
他的身邊站著的，是一身黑衣麵無表情的阿玨。
他們倆的身後，站著六個暗影鬼麵，另外兩條船上也是，林肖白站在左邊的那條船上。
我恍然大悟……像是突然從霧裏走了出來，原來如此。
想想也對，除了他穆林深，還有誰能夠帶得走暗影鬼麵？除了他之外，還有誰可讓林肖白半路改道？
我不由自主的用力，用力抱住楚江開的屍首，心裏的愧疚就如同身下的滾滾海水，可惜……無論我再怎麽愧疚，再怎麽後悔，他也回不來了。
除了這三艘快船之外，另一個方向，也慢慢開出一條船來，船頭上的人紅裙如火，裙擺在風中飛揚。
我看到她，深感意外。
南秦雪。
北逸辰也是一臉的錯愕，一貫從容鎮定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裂痕，他皺眉看著穆林深，“是你？”
穆林深的船停下，對北逸辰已呈包圍之勢，他不慌不忙的說道：“北逸辰，又見麵了。隻是這一次，好像敗的人是你。”
北逸辰笑了一聲，說道：“是嗎？究竟是我，我還是楚江開？”
穆林深的眸子一眯，他轉頭看著我，我抬頭望著他，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對他感覺到如此陌生。
北逸辰的這句話，無論是挑撥離間也好，還是有別的目的也罷，他都成功的挑起了我對穆林深的恐懼和懷疑。
穆林深緩緩說道：“不論如何，你是敗者。而且，得把命留下。”
北逸辰臉色微變，問道：“動了我，北家不會放過你的。”
穆林深不以為然的笑了笑，“那是你死之後的事了，你就不必擔心了，更何況……”
南秦雪的聲音幽遠又沉涼，順著風飄過來，“更何況，還有我。北逸辰，你放心的去吧爸爸那邊我會照顧的，現在你和北知蘭都死了，北家的孩子就剩下我，照顧爸爸的事我不做由誰來做呢？”
北逸辰霍然轉頭看向她，“你……”
他話剛一出口，南秦雪身邊的一個人抬手，“砰”一聲響，北逸辰身子微微一晃，“撲通”一聲倒在船甲板上。
我看不到他的屍首，隻看到有血像淺淺細流，從船上滴落，混入水中，和方才楚江開的血，一樣紅。
北逸辰就這麽死了。
那個表麵如君子，實則心腸歹毒的翩翩公子，竟然就這麽死了。
可笑他前幾分鍾還在嘲笑楚江開蠢，還在說他自己多麽精明於算計，現在竟然就這麽死在這裏。
死在別人的算計裏。
四周寂靜之後，就是一片喧鬧聲，南秦雪命人把北逸辰的屍首搭回去，她應該是要回去向北念弘說明情況，至於怎麽說我就不知道了，肯定是不能如實說。
她的人退去，馬達聲，水聲翻滾成一片，混在風聲裏，像把天都要吵下來。
林肖白帶著暗影鬼麵也走了，隻剩下了一條船，光線又暗了許多，我感覺眼前瞬間黑了黑。
穆林深慢步走過來，阿鵬退到一邊，他來到我麵前，輕聲說道：“深深。”
他伸手來拉我，我順勢躲開，他的手撲了個空，僵了僵，慢慢收回，低聲問道：“怪我？”
我慢慢的笑出來，笑聲在夜色裏讓我自己都覺得毛骨悚然。
“不敢，穆總是什麽人？英明神武，什麽都算得準，算計得到，什麽都能掌控在你手裏，所有人都是棋子，都是愚蠢不可及。”
我說罷，抬頭看進他的眼睛，不知不覺笑出了聲，“不知道穆總，算什麽都這麽準，你算得準人心嗎？”
穆林深眼底深沉，映著滔滔海水，映著天邊沉沉的雲海。
“深深，北家的實力不容小視，這是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可以將北逸辰一舉殲滅，可以換長時間的太平，為什麽不？”
“所以呢？”我低頭看著楚江開，“你就看著楚江開死，你和南秦雪達成共識，把斷了北逸辰的後路，一石二鳥，一連除掉兩個勁敵，真是好計謀啊。”
“深深，你要知道，這樣的機會難得一遇，而且，我這樣做，也是為了……”
“為了什麽？”我饒有興趣的打量著他，“因為我嗎？因為愛我，對我情深，所以你設計了那場意外，用苦肉計，娶了楊沉靜，現在又計殺北逸辰和楚江開，你才是最大的贏家啊。做這些……都是為了我嗎？”
穆林深的眉頭緊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住我，我看到他眼中那個小小的自己，頭發散亂，發梢散在海水中，臉色白得嚇人，嘴唇凍得青紫。
“白小姐……”阿鵬過來低聲勸我，“深哥他……”
“滾開！”我大聲喝道，“你們，一個個都騙我，表麵上順從我，忠誠於我，其實上呢，就是把我當成猴子耍！我再也不要相信你們！”
我獨自拖著楚江開的屍首往岸邊走，阿鵬在後麵叫了我幾聲，穆林深沉默的跟上來。
“別跟著我，別跟著我！”我一邊走一邊大叫，“再跟過來……我就死給你看！”
我淌著水，本來就花費力氣，又凍了很久，身子都僵了，不知道踩到了什麽，身子一晃，差點鬆了手。
我急忙彎腰拉住，低頭看到脖子裏的玉墜，我一把扯下來，扔給穆林深，“還給你！反正暗影鬼麵也隻聽你的話，我要這個有什麽用！”
穆林深一怔，玉墜砸在他的臉上，滾到水裏，阿鵬急忙伸手接住。
我不再理會他們，拖著楚江開艱難的上了岸。
在路邊看到我包，從裏麵翻找出手機，我翻來翻去，心裏一片悲涼，竟然沒有一個可以幫忙的。
直到我看到一個名字，這才穩了穩心。
撥通電話，那邊的岩磊立即問道：“白小姐，有什麽事嗎？”
我聲音顫抖，問他方便不方便來接我一下。
他怔了怔，急忙問我在哪裏，我說了地址，他說他也在碼頭，一會兒就能到，讓我稍等。
我讓他自己來，別帶別人，他沒有猶豫，一口答應。
穆林深在不遠處看著我，說道：“深深，跟我回去，用不了多久，我會給你一個交待，之前臨別時的話，我都會兌現。”
我翹唇冷笑，垂眼說道：“多謝穆總好意。我擔待不起，不必了。”
“深深……”
我緩緩抬頭，“我和你，從此，各走各路。”